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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94章
    前任北穆王一子二女,长女穆琅,早年入宫,危山兵败那年正怀着皇子王慎。危山一败,穆氏正支男丁尽丧,只余宫中的穆琅和宫外的穆遥。姐妹二人内外扶持,感情非同一般。

    穆琅一指案上食盒,“与你送的饭。”

    “这种小事姐姐不必亲自来。”穆遥有意无意道,“如今非常时期,看好阿慎是正经。”

    “不识好歹。”穆琅道,“你如今有大烦难我特意来此,同你解难来的。”

    “我有什么烦难”

    “你把净军编制尽数打乱,以免以旧制聚众生事,确是不错。可你如今缺一个像样的人统领净军西州虽人多,却无阉人将领。”穆琅含笑道,“故尔我们阿遥以北穆王之尊,屈居内宫三日之久,还要把病着的齐相偷偷藏在净军值房叫人知道外男在内宫里头度夜,你二人都要倒霉。”

    穆遥顿觉头痛,“姐姐知我。”

    “我这里有一个人荐与你,不用谢我。”穆琅向外叫一声,“阮殷,你进来吧。”

    穆遥回头,进来一名布衣少年,长手长脚,身形高佻,眉目凌厉,鼻梁高挺,双唇又极其的薄,这样凉薄又浑身带刺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讨人喜欢。

    穆遥皱眉,“怎么看着有点小,多大呀”

    “上月刚满十四。”穆琅道,“你别看他年纪小可知河间案”

    穆遥一惊,“难道你就是那个闻名天下的阮殷”

    少年沉默地做一个揖。

    “河间案,那他”

    “是。”穆琅叹一口气,“我前日好歹求了陛下,刚从廷狱放出来若留在我宫中做内宫事,倒可惜了他的本事。你这里既然缺人,与他寻个安身处。”

    “姐姐疼我,我这里已不是一般的缺人。”

    阮殷便伏身跪下,“听凭穆王差遣。”

    穆琅站起来,“我回去了,你好生听北穆王教导,日后有受用时候。”便自走了。

    穆遥送走穆琅,回来向阮殷道,“穆妃娘娘想已同你说了净军诸事,你可有什么想头”

    “是。”阮殷磕一个头道,“殿下已将编制打乱,如今上不知下,下不知上,用于打破陈规很是有用。但也只能保短时不生事难有大用。”

    穆遥一笑,“若依你,当如何”

    “当调换诸营掌事。”

    “怎么定人”

    “从最不得志者启用,三日无建树换人,设净军监察,再另选人入营。用最不得志者,免其为秦观心腹,三日一换,免其无能无为,设监察,一免暗中生事,二为去其庸人三月之期,净军必定如身使臂,如臂使指。”

    “监察谁来做”

    阮殷抬头,轻声道,“殿下,人人皆是监察。”

    穆遥哈哈大笑,“自古英雄出少年,我这净军统领就是你了。”便站起来,“走,我与你掠阵,去见见你的下属。”

    到门口唤平安过来,仔细嘱咐一段,“若醒了就同他这么说,我至多一日便回。”

    北穆王亲自带一名少年至净军大营,宣布任作统领,净军上下一片哗然。那小统领更离谱,一进门便将净军诸营掌事就地免职,这一下直如冷水入了热油锅,炸了一地。净军诸将不服,然而北穆王安坐其上,不论阮殷说什么做什么,她全当没听见,由着阮殷手持北穆王令,把一众净军好一顿收拾。

    各营初具规模时,已至次日凌晨。阮殷打发了众人,入内向穆遥回话。穆遥站起来,“内宫秩序事关天下,你要十分谨慎。”

    “是。”

    穆遥点头,“我这便把净军交与你了。”

    阮殷翻身跪下,磕一个头,郑重道,“唯穆妃娘娘与穆王殿下之命是从。”便送穆遥出去,二人刚出门便见平安等在院子里。

    穆遥心下一沉,向阮殷道,“你自去忙,不用送我。”

    阮殷做一个揖便走了。平安道,“奴才无用。”

    “怎么了”

    平安便往外头门房指一下,“醒了一定要过来,一直在那等穆王,既不让我等通禀,又不肯走。”

    穆遥一滞,“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夜半。”

    此时已是第二日。穆遥瞬间头痛,“你去传轿,让宫外头备车,我这便带他回去。”

    “深夜出宫”

    “怎么”

    平安不敢多话,自跑去传轿。

    齐聿在门房里头,人家正儿八经看门的只能守在外头,看见穆遥便行礼。穆遥道,“今日事可知怎么说”

    那净军极其机敏,“穆王昨日同阮统领来此公干,晚间一人出宫。”

    穆遥点头,开门进去,抬头便见齐聿坐在地上,侧身靠着山柱。屋里已是烧了三个火盆,还特意地给他裹了厚厚的一条毯子。即便如此,齐聿仍是垂着头,缩着身子,怕冷一样。

    一室悄寂,唯独火盆一点哔剥之声,和男人病中沉重的鼻息。

    穆遥一时生恼,一掌拍在他肩上。齐聿悚然一惊,睁开眼看见她,拼了命地爬起来,攥住她,“为什么又扔下我你怎不叫我”

    穆遥同他说不清楚,“我有公干,你一个病人,我叫你做什么”摸一摸他身上滚烫,“齐相好歹珍重些,一日一日地闹,拿药当饭吃,好有意思吗”

    齐聿好脾气地由她教训,一言不发张臂抱住她。

    不一时平安带一顶软轿进来,“穆王,车已在宫门外候着了。”

    齐聿恍惚听见,越发抱得紧一些,“休想叫我走我决计不走。”

    “你不走留在这里过年”穆遥哼一声,同平安一左一右扶他上轿。轿中寒冷,齐聿又在发热,生生激得一个机灵。穆遥便解下大氅密密将他裹住。正欲撤身被齐聿死死攥住,“别扔下我。”

    “我就在外头。”

    齐聿摇头,“不行,你别走”

    穆遥无可奈何,只能倾身上轿。软轿并不阔大,两个人在内齐聿几乎便是挂在穆遥身上。他只觉满足,搭在穆遥肩上昏睡过去。

    很快出宫门换车,齐聿颠簸中勉强醒来,后知后觉,“穆遥,净军的事了结了”

    马车里空阔许多,穆遥腾出手将他塞入被中,挨着他合身躺下,“我们玉哥病着,我不敢不了结呀。”

    齐聿微觉羞愧,又心生甜蜜,半边脸埋在被中,只露着一点眼睛,“你要做什么,同我说不好吗我可以”

    “你既是这么大能耐,以后别生病便。”穆遥一语打断,“别说话,睡一会。”

    齐聿依言闭目。他身上无一处不难受,心下却是说不出的安定。马车摇晃,他渐渐糊涂起来。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想管,只想一直攥着穆遥。每一次他从昏睡中撑开滚烫的眼皮,心中只一件事便是寻到她,再苦苦向她哀求,“你别走,别嫌弃我别不要我”

    但他恍惚的神志不能容许他听到答案,只能在筋疲力尽中无奈地昏睡过去。

    穆遥换一条凉巾子,抬头道,“好像不大热了。”

    余效文正忙着在齐聿虎口处入针,冷笑,“如今这样,退了热又怎样你再气得他吐两回血,好办丧事了。”

    穆遥大怒,等针炙了结,便打发余效文回家过年。余效文不理她,好歹又守了一个时辰,齐聿醒来同他作别。

    齐聿熬过几日烧热,筋骨绵软,深身乏力,整个人极其地迟钝,余效文走了许久才后知后觉,“效文先生走了”

    “走半日了。”穆遥正在案边盛粥,“大年下的,齐相好歹疼疼人,将就同我混吧。”

    齐聿又恍惚半日才有反应,“那我要一直同你混。”

    穆遥扑哧一笑,往粥里添一匙蜜,走回去扶他靠在大迎枕上,喂他吃粥。

    齐聿连张口都觉乏力,好在那粥极其软烂,入口即溶。即便如此,他吃过两口仍觉疲累,勉强道,“穆遥,我不想睡。”

    “张口。”穆遥又喂过一匙才道,“为什么”

    齐聿张口含住,半日才道,“我第一回同你过年,没能一块守岁也罢了,难道睡过一个年节”

    “你想做什么”

    齐聿昏昏沉沉又吃过半碗才道,“小时候过年,要去走庙会的还要粘糖人”

    “你这模样去粘糖人”穆遥道,“吃过粥睡一觉,等能走动时,我带你去。”

    “不。”齐聿固执道,“除夕我都没与你一同守岁,初五庙会不能不去今日是不是初五”

    “再一个时辰就初六了。”穆遥没好气道,“守岁时你与我一处,什么也没错过,安生睡你的觉。”

    “当真”

    “当真。”穆遥喂过最后一口粥,放下碗,“就在净军值房里,宫里放的好大炮仗,震天响,不记得了么”

    齐聿茫然摇头。

    穆遥浸一条巾子同他擦过脸,合身上榻,挨着他躺下,“外头点了一天的烟花,照得人眼睛都花了,齐相不记得,我可记着呢睡一会儿吧,我也累了。”

    齐聿不受控制地贴过去,攀在她身上,“可我不记得,如今庙会也赶不上”他指尖一紧,“在那个值房,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有同你贺岁么”

    穆遥本不想理他,听他语意颓丧,掌心在他枯瘦的脊背上用力贴一下,“有。”

    “你骗我。”

    “真的。”穆遥闭着眼睛,“大炮仗响起来时,把你惊醒了。”

    齐聿忍不住催促,“然后呢”

    “然后你就同我贺岁了。”穆遥扑哧一笑,“睡觉。”手掌贴在男人后脑处用力按一下,“再说话就出去。”

    男人果然销声。

    穆遥在黑暗中睁开眼。齐聿不知道的是,在那个漫天烟火的除夕,他从昏沉中惊醒,不知深陷在哪一处噩梦中,大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对她说的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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