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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47章
    穆遥从未受过这等恶气,气冲冲从宴庭出来。胡剑雄一路小跑跟上,“丘林清硬塞一个小爷过来,说是穆王允的,穆王怎会要这种东西老奴与她还回去”

    “为什么要还”穆遥冷笑,“带回去,收拾干净,下雪天冷,命他与我暖床。”

    胡剑雄生生一个哆嗦,迟疑道,“你留着他叫监军知道,让他怎么活呀”

    穆遥冷笑,“少放屁了,人家活得好着呢。”气愤愤走回去,烫一壶酒喝过,满腹邪火才散了。越想越觉不对,召胡剑雄过来,“命飞羽卫设卡守住王府四方街口,外头不许任何人入,席散前不许任何人出。席间但凡有任何异动,不必再来禀我,只管破门而入维持秩序。”

    胡剑雄不解,“维持秩序”

    穆遥斜斜看他一眼。胡剑雄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保证监军和诸位贵人万无一失。”

    一溜烟跑了。

    穆遥又琢磨一时才去睡觉,初一躺下,双足便被一双手轻轻抱住,揽入怀中,贴住温热柔腻一片皮肤。穆遥鸡皮疙瘩立一身,终于记起“暖床”一事。

    帐中漆黑。穆遥四下里看一回,开口便骂,“黑漆抹乌的做什么掌灯去”

    床尾那人松开她,便听衣料窸窣,一时明光一闪,油灯暖色的光铺地而入。穆遥撑起帷幕,打量一时,“走近些。”

    侍人掌灯上前,往穆遥身前立定。果然是昨日丘林清的马前奴,垂着乌黑一头发,披一身雪白的薄纱寝衣,雪白一双赤足踏在青砖地上。

    穆遥道,“穿成这样照过镜子吗丑死了。”手掌一松帷幕坠下来,“在地上睡,不许上我的床。”

    马前奴应是丘林清拾掇过的,极其乖顺,闻言一声不吭,熄了油灯自往火膛边睡下。穆遥心中有事,睁眼盯着帐顶一直等到后半夜,飞羽卫无一人来回话,料知无事,便站起来,趿一双鞋。

    穆遥掀帘出去,抬头便见一个人伶仃蹲在外间火膛边,低着头盯着足边一小片青砖地。

    整个人纹丝不动,如雕像凝固。

    穆遥悚然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迟滞地抬头,目光僵硬凝在穆遥面上,黑而深的一双眼,满是荒凉,如同废原朽木,不见生机。

    穆遥看见他满腹邪火便消失无踪,身体一顿,向后靠在门框上,“齐聿,过来。”

    男人皱眉许久才听懂,撑着要站起来,应是蹲得久了,半日爬不起来,伸手便要去寻个支撑,穆遥眼见他就要一手握在烧红的炭盆边,急忙走上前拉住他双手。

    应是被火膛熏热,微微发烫。

    男人跪坐在地,上半身向前一倾便伏在她怀里,双臂死死抱住她,“穆遥”

    穆遥站着,抱住男人上半身,俯身摸一摸炉火熏得发烫的脊背,一言不发。

    “穆遥,穆遥”男人在她怀中抖个不住,一遍一遍叫着她的名字,“求你,求你”

    “崖州宵禁,你怎么过来的”穆遥皱眉,“萧咏三知道吗”

    “我悄悄出来的韩廷”男人发着抖,声线也抖个不住,“飞羽卫认识他”

    “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走后”男人低着头,指节用力到僵硬,兀自死死地掐住她,他整个人如同遭逢大难,话都说不清,间或挤出一两个字,乱七八糟,断断续续,不知在说什么,“我我就穆遥你求你”

    穆遥觉得自己听懂了,又一时以为不过自作多情。如今情状多问无用,不如赶紧安排他休息,便拉他起来。男人双膝无力,沉甸甸不住下坠,穆遥添一分真力才勉强扶着他站直,男人转身便扑在穆遥肩上,半点不肯抬头。

    穆遥正欲唤人,门帘一掀,马前奴自内出来,扶住男人另一边手臂,“北穆王,让奴来伺候吧。”

    男人悚然回头,看清马前奴,瞬间站得笔直。穆遥怀中一空,情不自禁去拉他,被他抬手避过。

    “什么人”

    马前奴不认识齐聿,倒不妨碍他伏地磕头,“回贵人,奴是那然王马前奴,奉那然王之命,来此伺候北穆王。”

    男人目光落在马前奴薄薄一层寝衣之上,又缓缓回头,棉帘仍在微微晃动,昭示马前奴来处。男人目光迟缓,在门帘和马前奴身上来回走了三四遍,始终没有看向穆遥。

    穆遥道,“出去,无我准许不许再来。”

    马前奴抬头,“北穆王,奴”

    穆遥眼见着齐聿神情僵硬,目光一点点发直,哪里有耐烦心理他,骂一句,“滚”

    齐聿如同入了另一个世界,对身畔诸事见若未见,听若未闻。马前奴被穆遥斥退,他便也跟着往外走。穆遥一探身握住他的手,只这么一个片时,刚被火膛烘热的皮肤冷得像冰。

    齐聿大力挣一下。穆遥一个不防叫他挣脱,眼见齐聿伶仃的背影如一条孤魂,摇摇晃晃游走到门边,硬撞在棉帘上,仍不停息。

    出门两步便是石阶。穆遥赶上,在男人踏空台阶滚在雪地里之前将他拉回来,一直拖到火膛边,双手扶住男人瘦削的面颊,“齐聿。”

    男人被她扳着仍是目光低垂,半点不肯看她,一个劲挣着要往外走。穆遥死死攥住,两个各自较劲。男人毕竟虚弱,凭一口气撑着,渐渐无力,膝上一沉便往下坠,因为双手都被穆遥攥住,几乎就是一个跪坐的姿势,跌倒在穆遥膝前耷拉着脑袋,下巴沉甸甸地勾在心口。

    穆遥松开握住他的手,男人两臂便坠下来,垂在身侧,身体直往前扑。穆遥一只手搭在男人肩上,另一手摸索着托起男人尖削的下颔。男人虚睁着眼,眼睫低垂,不论穆遥怎样扳弄,一个劲地低头避着她。

    穆遥意气上头,索性完全不扶,一只手托住下巴,另一只手握住男人细瘦的脖颈,堪堪稳住不倒略微一低头,火热的一双唇碾在男人冰冷的一双唇上,用力地压着他,碾着他。

    久久,男人目中终于生出一点微光,微光接连颤动,化作雪原焰火,在他僵硬到极致的灵魂中生出一把火,被绝望束缚的嗓音终于解禁,艰难地挤出来两个字,那声音难听至极,如同坏了的机轴,“穆遥”

    穆遥柔和地贴着他,含混地应一声,“是我。”

    等男人终于躺在枕上时,已经足足半个时辰过去。男人冰冷僵硬的身体被褥中热意一熏,终于重获生机,便无可遏制地开始发抖,片时抖如筛糠,齿列撞击,格格作响。

    穆遥抱着他,温热的指尖从脖颈往脊背,一下一下缓缓捋过,忽一时叹一口气,“傻子。”

    男人听若未闻,死死攀着她,叫一声,“穆遥。”这半个时辰工夫,除了她的名字,他没有说出任何一个旁的字,如同失语。

    穆遥低头,黑暗中柔和地亲吻男人冰冷的前额,发抖的眼睫,和不受控制一直哆嗦的下颔,“我在,别怕。”

    男人大睁着一双眼,乱七八糟叫着她的名字,久久声气渐弱,终归安静。穆遥低头,终于睡着了。指尖理顺男人颊边乱发,双唇往他眉间轻轻一触。

    韩廷等到日上中天仍不见监军出来,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好该央了穆秋芳入内回禀,一时出来,“监军呢”

    “你这是第三回求人进去了。穆王烦得受不了,让你快些滚。”穆秋芳回头看一眼,“监军今日不用指望了。”

    韩廷一惊,“说好了今日同丘林氏议降,萧咏三过午就要去请”

    “改作明日。”

    二人回头,门帘掀处,穆遥立在那里,两个人一齐施礼。

    穆遥向外叫一声,“胡剑雄来。”

    胡剑雄应声入内。穆遥道,“拿我的帖子去寻丘林海,说我有事寻他,请他过午便至飞羽卫等我。”又转向韩廷,“回去跟萧咏三说,丘林氏三兄妹到齐才许去请监军,绝不许给丘林清一个人体面。”

    “丘林海不在,如何到得齐”胡剑雄一语出口,被一屋子人盯住,终于明白过来要的就是到不齐。“如此应当约在何时”

    余效文自内出来,“至少到明日晚间。”

    韩廷便看穆遥。

    穆遥道,“听效文先生安排。今日丘林氏人齐不了,告诉萧咏三,就说监军的意思,改作明晚。”正要再嘱咐,耳听内室响动声,匆匆道“都快走”,拧身入内。

    余效文站着等了会儿才鼓足勇气跟上,进门便见男人半边身子抬起,绷得笔直,双臂死死地抱着穆遥,濒死的藤一样缠住她,一双无神的眼大大睁着,瞳孔中除了眼前人,什么都没有。

    穆遥侧身坐在榻边,一下一下抚着男人薄而利的脊背,口中道,“别怕,我在。”往火膛边抬一抬下巴。

    余效文便把炉子上吊着的奶锅取下来,倾出一盏,捧到近前。穆遥一只手抱着男人,另一手舀一匙热羊奶,喂到男人唇边,“张口。”

    男人只是看着她便百依百顺,片时喝下一盏热奶,又复困顿。穆遥掩住他双目,“睡一会儿。”

    等他抵不过倦意睡死过去。穆遥才将他移回榻上,转向余效文,“齐聿这症状,明日真能好”

    “今日晚间便能好。”余效文木着脸,“这是短时刺激过度导致的失心疯,以致不能看,不能听,不能正常言语。穆王即便不哄着,晚间也能恢复。”

    穆遥怔住。

    “只是穆王不哄着,监军醒来说不定不如不醒。”往外看一眼,“他突然这样,是不是跟你昨夜带回来那个有关”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