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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筹谋
    只是,林如海虽然病了,却也给了他缓冲的时间,可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独自缓冲情绪。赵敏知他现在心中不好过,便也不去烦他,只每日安排下人往书房送上些温补的吃食过去。倒是黛玉不知根源,知道父亲生病,即便被驳了侍疾的请求,但仍每日过去问安。

    只不过林如海本意是要自己平复情绪,但却因每日在家,无可开解之事,虽然已将公务挪回书房处理,可消磨许多时间,但到底不能慰藉心中孤凉之感。

    却说这日午后,他刚忙完,心下怆然,便欲上床歇息一会,也好度过些时辰,只是这一睡,再醒来时,便已至黄昏,睁眼后心下反而更觉悲凉,而后又想起这几日闲暇时欲要谋划之事,便也不再将自己困于房内,起身穿衣梳洗后,便往俞平的书房去。

    “爹爹可是觉得好些了”黛玉刚从俞平的院子出来,便见着林如海独自一人往这边来,“我就说爹爹很不该将自己闷在房中的,每日连日头都不见,岂不是要把自己闷坏了。”

    “玉儿说得是。”

    “爹爹是来寻先生的罢,那爹爹赶快进去罢,玉儿先回房陪妈了。”她行过礼,欲要离开,却有一瞬犹豫,道“爹爹若是没事,也去瞧瞧妈罢,你们也都有好些日子未曾见面了。”

    林如海未置可否,只说道“快回罢,你该去用晚膳了。”

    “嗯,那我回去和妈说,让她把爹爹和先生的晚饭摆在一处。”

    林如海这才点了点头,又往俞平处去。

    因着林家之前的事,俞平也是多日未见过林如海了,现今他刚给黛玉讲了学,也不赶着让人收拾书桌,只将一应纸张书籍等物件随意摆着,自己反是坐回了软榻上,摆好了棋盘,欲解些烦闷,但只略一抬头,便从窗外见着了刚进院中的林如海,一袭白色儒衫,因为消瘦,穿在身上有些晃荡,面上带着些愁容,却仍难减风姿。

    他也不迎出门去,只是在屋内便大声道“如海贤弟,近来可是许久不见了,正好与我对弈一盘。”

    “师兄。”

    林如海走进去,也不多言,只坐下便与之下起棋来。不过,因为此时已近晚膳时分,两人心思又都不在棋盘之上,如此随意摆出来的棋局也多是乱局,故而待下人将晚膳送来后,便也都住了手,并无甚可惜之处。

    “如海此番心事颇重,愚兄可有甚可帮忙之处”

    林如海倒茶的手一顿,只是道“我家在这里是何处境,师兄难道不知我如今这般,不过是为妻女担忧罢了,只怕他们受我连累。”

    俞平挑眉,望了他一眼,问道“你可有什么章程”

    “如今那位心思不明,我亦不敢有大动作,”林如海顿了顿,道“只是近来家中有亲戚来访,怀仁兄也知晓,我却是觉得此人或可一用,说起来不过是一小儿,虽捐了官职,但身上又无功名,论起名声来也并不好,但于庶务上却还算通,最为主要的是他的家世背景在此,更能迷惑金陵那位,说不得却能有大用处,且哪怕无大用,也不会有大过。”

    “若论身份,倒是合适,只不过却未必可信任罢。”

    林如海听闻,却一笑,道“若是他心诚,那便有心诚之人的用法,若是有二心,那也有他该有的用法,不过是看他有何为罢了。我所想的,不过是要费事将此事做得隐秘些罢了,总不能直接与他说。”

    “有弟妹在,你还需担心此事而且,这事涉及弟妹的娘家人,你本也该告知于她才是,否则将来她若知道,因此生了嫌隙反而不好。”

    林如海讪笑道“师兄说的是。”

    “说来,我来了扬州这么许久了,你虽然常与我谈诗论道,可是从不论及政事的,今日却与我商量此事,难道你们之间”俞平说着,又大笑几声,道“罢了,我也没心情管你的内宅之事,只是看你精神颇有些萎靡,才多说了几句,贤弟莫怪。”

    “师兄关怀,岂有怪罪之理。”

    “既如此,你晚膳已在此用过了,茶也喝了两盏,不若就回去罢。如今是你病了这些日子,你那侄子才不好就此离去,待过几日,人就要走了,你岂不是白白打算一番”

    林如海闻言,也不好再多说,只好告辞离去。

    其实,他一直回避着不去看赵敏,也不过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已经换了灵魂的“贾敏”罢了。只不过他虽然心中难过,却也不是那般畏惧退缩之人,且无论来日如何,如今赵敏仍在林府,便是林府之人,黛玉更是视其为母,若是仍这般疏远着,最为难过的怕就是黛玉了。

    念及此处,林如海也不再多想,只往主院去。

    也果如他所想,自己不过是刚进了房门,便先见着黛玉眼睛亮了起来,又拉着赵敏的手,仰着头,似是很骄傲般,说道“我就说爹爹今日会过来罢,”而后又瞧着林如海,皱了皱眉,说道“爹爹病都好了,只是还瘦弱些,瞧着比玉儿还要瘦弱似的。”

    “你这小鬼,竟是胡说。”

    黛玉见状也不多言,只是起身拉着林如海,送到赵敏身旁,然后又笑道“玉儿今儿忙了一日,也累得狠了,这就回房歇息去了。”

    “咳,”林如海假咳了一声,又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待黛玉的声音远了,又听见赵敏吩咐着众人出去,而后又听她对自己说道“你今日可是有事”

    林如海点头,将茶杯放下,又将刚刚在俞平书房中所说之事,说与赵敏听。

    “这事我来办,无论如何,我总是他名义上的姑母,却是我来出头最好,而且”赵敏看了眼林如海,顿了顿,继续道“你夫人似乎对贾琏的生母印象很好,若是他当真能有出息,也是他的造化,当然,若是他仍心术不正,想要借着你为他在这里谋的位置和甄家合作,那也无需怪我们翻脸不认人。”

    “好,那就劳烦你了。”

    两人互看一眼,一时间又有些尴尬,最后还是林如海先开口道“你醒后觉得身子如何了”

    “倒是比以前还要好些。”

    “那就好。”林如海搓着手指,终是不知再说些什么,便只道“那你歇着罢,我回书房睡。”

    赵敏看着他起身,行动居然还有些不稳,想了想,又喊住他,道“你如今这般不爱惜自己身体,可是想要玉儿成为孤女”

    林如海回头,拧着眉毛,道“我怎会如此想那是我唯一的女儿。”

    赵敏颇不以为然,道“我看着却不然嘛,你这般折腾自己的身体,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将来可不会独自一人陪着你女儿的,你要知道,我即便是有了贾敏的记忆,那也不是我女儿,你这个亲生父亲都不在乎,我自然也不会在乎。”

    她顿了顿,又道“而且,我之前却是忘了和你说了,之前在梦中时,你夫人曾与我说过,那日来的一僧一道就是为了确认她是否离世的,他们要的结果就是要让玉儿成为孤女,而后去京城荣国府去过寄人篱下的生活,至于此番作为是为了什么,你夫人却也不知,不过想一想也知道,总不会有什么好事情等着,否则何必要让玉儿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女”

    “你此言可当真”林如海几步又转身走回来。

    “当不当真又如何,反正我见着你这样子也是不管玉儿得了,岂不是正好合了人家的意也免得那些人再多想什么办法了。”

    赵敏悄悄翻了翻眼皮看了眼林如海,见他面色比进来时更白了许多,便假作叹气道“虽然我没过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但是我行走江湖多年却见过不少,那没了父母的孩子啊,虽然说到了人家,可能长辈也喜欢,但到底人家有自己的孩子要疼,哪怕再疼还能越过自家人去

    而且,便是能越过去,到底也不是在自己家呀,恐怕是想吃也不敢张口吃,想穿也只能将就着穿。而且你还没个儿子,姑娘家哪里守得住这么多钱财玉儿又这么小,还远不到出嫁的年纪,便是想让她作嫁妆带走也不成,也不知将来要受什么罪呢,真是可怜。”

    林如海听她言语夸张,并未完全当真,但知她心思,也仍听进了心里,只是苦笑道“你何必与我这般说,我并未想过要留下玉儿一个人。”

    “是吗”赵敏一双眼睛从上到下地打量着林如海,说道“可我看你这几日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才几日的功夫就将自己弄成了这副样子,我只以为你就要随着你夫人去了呢。也是,你一闭眼睛,却是眼不见心不烦了,可却不知你若是见到你夫人,可有颜面见她,她可是一心只想着你和玉儿呢。”

    “我必会好好的。”林如海沉了沉眼皮,而后再睁开时便已必刚才有了许多精神,且又说道“我瞧着玉儿今日的样子,似是觉出我们不妥了,她是心思细腻的孩子,当初你昏迷时,就追着我问,是否不在意你了。”他说道这里,又神色一黯,顿了顿,道“你若是不介意,待过几日,我便回来,睡在榻上可行不会打扰你的。”

    “这满院子都是你的地方,你想睡哪儿我还能拦你不成”赵敏失笑,又怕他当真,便只道“你便回来罢,我不在乎的。而且,这几日玉儿也没少在我身边念叨,说你这当爹的一个人病歪歪地在书房,好不可怜,满心只想让我去瞧瞧,只是她恐是想着我也大病刚愈,担心我过了病气,所以又不好直接张口。你如今既要回来住,我也好清闲几日。”

    林如海想着黛玉的样子,也不免觉得好笑,而后心里又有些满足,虽然妻子离自己而去,但却给他留下了这么乖巧的女儿,总不能再因着自己让她受了委屈。

    “那我今晚先走了,贾琏之事,就麻烦你了。”林如海说着,又客气地行了一礼。

    “我是最不怕麻烦的一个人了,你且去就是了。”

    赵敏虽然不习惯他突然客气起来的样子,但也自应下来,待入睡时还在想着要如何与贾琏说方好,虽不算是难事,但是总要把握好分寸,这样琢磨着,便睡得晚了些,次日醒来时,早该到了练武之时。

    其实因为她如今已与林如海说清了身份,便也没有必要同冯瑛学这些招式了,毕竟当时想起此事,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如今最该被遮掩的人已经知晓了,她也没必要继续随着冯瑛习学,只是黛玉与冯瑛姐妹相处得极好,又听他们说起再待过一年便要离开,更是不舍,每日仍要过去,且武学之事定要坚持,赵敏每日无聊,便也跟着一起过去。

    而这日因着她起床晚了些,黛玉早就出了门,她正让小丫鬟帮自己梳洗着,便见着豆蔻匆忙进来,说道“京城来了急信,这是给太太的,表少爷那边刚看了信了,似是生了什么事,他如今正在院门前,说是有事要和太太说呢。”

    赵敏听闻,一面任由丫鬟给她梳头,一面接过信来,待打开后又有些疑惑,信中只是说贾珠生病,但也未说有多严重,这样的事情似也无需贾琏如此匆忙地来给自己请安。

    但她猜测不得,只好按下疑惑,待换洗好了,方才让人将贾琏带进门来。

    “姑母,”贾琏进来便行了一礼,又道“侄儿恐要去金陵一趟。”

    “薛姨夫病危,恐不大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