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玲这孩子总是大大咧咧,性子直爽,从不在意虚礼。
所以当她风风火火闯进自己屋子,手里还拿着条马鞭时,吕喜君下意识想往后缩,这人该不会又是来找她麻烦的吧
如今吕布不在家中,严夫人也出门去了,没人管得住吕玲,想趁机报复她也说不准啊
“女郎君这是”
吕玲看着她很久不说话,盯着她心里都有些发毛了才后退一步,十分郑重向她行礼。
这到底是怎么个事
吕喜君不得不在心里感叹,果然是吕布的女儿,在让人摸不着头脑方面,果真获她爹真传。
“上次是我鲁莽,多有得罪,还望先生宽恕”吕玲说得十分诚恳,诚意也全写在脸上。
吕喜君这次松了口气,不是来找她麻烦的就好于是赶紧放下手中竹简,起身将吕玲扶起来。
“我自知女郎君是性情直爽之人,对我并无恶意,又怎会怪罪”
听到吕喜君不怪罪,她这才如释重负,母亲出门前可是给她下了死命令,今天要是不能取得吕先生原谅,那她就别想再出门了。
好在吕喜君宽容大度,这么轻易就原谅了她,这心里对吕喜君有了些好感。
“吕先生这几日都没出门,想必是闷坏了,不如我们去郊外遛马吧”
吕玲自幼就喜欢舞刀弄枪,不爱红装爱戎装,在一众骄矜贵女中显得与众不同。她嫌弃那群贵女柔弱,那群贵女嫌弃她野蛮,谁也看不上谁。所以到长安这么久,她还从来没有一个朋友。
吕玲如今已然把吕喜君当作了朋友,她觉得这个邀请并无不妥。
“额、我并不擅长马术。”吕喜君撒谎了,不是不擅长,她是一点也不会。
她唯一一次骑马还是去颍川找郭嘉,那次摔得太惨,以至于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
“没关系,我教你”在吕玲的认知里,没有说不就是没拒绝,没拒绝就是同意
所以吕喜君委婉的拒绝在她听来就是,吕喜君想要去骑马,只是不会骑才会面露为难。
“”
看吕喜君不说话,吕玲以为对方是担心她骑术不好,教不会她,于是拍着胸脯十分自信道,
“吕先生放心,我自幼在并州的草原上长大,会走路的时候就学会了骑马有我教先生,保证包教包会”
吕玲敢保证,她的骑术绝对精湛,就算是军营里的骑兵都未必比得上她。
此时她脑海里已经有了画面她在郊外纵情驰骋,吕喜君则是一脸崇拜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不等吕喜君说完,吕玲直接拉起她的手往外走,丝毫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吕喜君想要挣脱,可吕玲不知为何力气大得惊人,她竟然挣脱不开。
两人走到门口时,刚好和班蓉撞了个正着。
班蓉来得匆忙,气都没喘匀,脸上全是担心。
看到吕玲粗暴抓着自己阿姊,心里的担心化为实锤,她果然是来欺负阿姊的
班蓉张开双臂用自己娇小的身躯挡住吕玲去路,凶巴巴问道,“女郎君想对我阿姊做什么”
“骑马啊,你要一起去吗”吕玲如实说道。真是奇怪,不就骑个马嘛干嘛反应那么大她又不是要杀人。
班蓉显然不相信,又看了看后面的吕喜君,直到看到阿姊点头才相信。
“好,就一起去”班蓉答应得爽快,贵女间的勾心斗角她看多了,她可得跟着一起去,免得自己阿姊吃亏。
“不行,你不能去。”
“好啊,一起”
吕喜君直接拒绝,班蓉脚上的冻疮十分严重,这几天上了药不能频繁走动,哪里还能去骑马
“可是、”不等班蓉把话说完,吕喜君直接拉着吕玲走了。
走之前还不忘嘱咐婢女们将班蓉送回房间好好修养。
吕玲将吕喜君拉到自家马厩前指着一排排骏马,“挑一匹吧这可都是并州上好的骏马。”
吕喜君看着一这些比自己高出不少的马有些头疼,就随便指了匹白马,“就它吧。”
“眼光不错啊。”吕玲将那匹白马牵出来,自己又找了匹黑马。
按理说一人一匹马没什么不对,可是她不会骑马啊,这总不能把马牵到郊外去吧那得走到什么时候
不过很快她心中疑虑就消散了,将马牵府邸后,吕玲让吕喜君骑上自己的马,等吕喜君坐稳后,她十分利落翻身上了同一匹马。
“女郎君,那另外一匹马怎么办”如今两人共乘一骑,那匹白马又该怎么办
“放心,看我的”
“驾”吕玲一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牵着白马的缰绳,两匹马就这么跑起来了。
果然艺高人胆大吕喜君心里暗叹。不仅能带一个人,还能再带一匹马
大街上人们听到马蹄声都快速避让,这也是战乱年代形成的条件反射了,因为避让不及时的早就被马踩死了。
所谓的郊外遛马其实也不算是郊外,吕玲将人带到了军营中。
门口的士兵对两人的到来见怪不怪,不仅没阻拦,还给吕玲行礼放行。
进了军营,吕玲在一处开阔场地才停下来。
在吕喜君下马时,她还十分贴心搭了把手。
“现在外面不安全,就只能在这里委屈一下了。”吕玲无奈耸肩。
吕喜君点点头,她倒是不怎么在意场地,反正在哪她都不会骑。
这是一块十分空旷的场地,四周被营帐包围,时不时还能看到几个拿着长槊巡逻的士兵。
眼下已是三月,冰雪开始融化,冰封一个冬季的洛水慢慢解冻。树枝上融化的雪水低落在草地上,枯黄的野草长出新绿。
这片大地,终于看到了一丝生机。
吃了一个冬季干草料的马哪里抵挡得住嫩草的诱惑,直接到处吃起来,力气大得把吕喜君都拉走了。
而一旁的吕玲也不来帮忙,只靠着她的黑马忍俊不禁。
等白马吃饱了,吕玲才开始了她的骑马教学。
吕玲从地上薅了把青草递给吕喜君,“你要想驾驭一匹马呢,首先得和它打好关系。把这个给它吃,你们先互相熟悉一下。”
吕喜君接过青草,点点头照做。她小心翼翼将青草拿到白马嘴边,很是害怕白马吃草的时候将她手一起咬了。
好在有惊无险,白马只是伸出舌头将草卷进了嘴里,舌头触碰到她手时,只觉得又粘又软。
吕喜君胆子慢慢大起来,鼓起勇气摸了摸马脖子,白马很是配合,也十分享受。
吕玲看她们相处还不错,就让吕喜君试着骑上去。
“然后呢”吕喜君坐在马背上茫然无措,她是不是得用马鞭抽它
吕玲将缰绳递给吕喜君,让她抓稳。她乖乖照做,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然后嘛驾”吕玲猝不及防将马鞭抽在马屁股上,白马吃痛飞一般跑了起来。
骑马嘛,当然得跑起来啦,多跑几圈自然就会了。
吕玲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反正她从小就是这么骑马的。看着在场地狂奔的马儿,她嘴角止不住上扬。
然而马背上的吕喜君一点儿也笑不出来。这并州大马果然不同凡响,这奔跑速度过于快了,迎面而来的风吹得她耳朵嗡嗡的。
不过这都不是事,她怎么感觉这匹马越跑越兴奋不待她拉住缰绳,白马一个起跳就越过了栅栏冲出了场地,朝远处奔去。
“完了”事情超出了控制,吕玲赶紧翻身上马追了出去,外面道路崎岖不平,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啊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吕喜君声音都快喊哑了,白马就跟聋了一样,不仅没停下,反而更加兴奋向前方奔去,直到前面有出泥坑挡住了去路,这才停下。
吕喜君总算松了口气,正准备下马,却不料白马竟然走进了泥坑里,然后跪了下去,再然后躺了下去。全然没想起背上还载了个人
吕玲追上来时,就看到白马欢快在泥坑里打滚,吕喜君则坐在泥坑里,一脸的生无可恋。
吕玲强忍笑意,默默下马走到吕喜君面前将她拉了出来。
“抱歉哈,它可能很久没洗澡了,看到泥坑有些兴奋”算了,剩下的她实在编不下去了。
“”
回到营帐内,吕玲找了套士兵的衣服给吕喜君换上,出于愧疚,又亲自将脏衣服洗干净了放在火盆上烘烤。
两人坐在火盆边,相顾无言。
吕玲实在受不了这尴尬且安静的氛围,没话找话道,“吕先生今天骑的可真不错”
“”吕喜君淡淡看了她一眼,又别过头,拿起火钳拨了下盆中木炭。
嘴巴比脑子快的吕玲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但又不知道如何找补,就开启了新话题,
“吕先生,您觉得女子可以上战场吗”
“为何不可商朝妇好将军就是女子,她率领的军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被奉为战神,就连去世后商朝每逢战事还会祭祀她以求大获全胜。”吕喜君几乎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不过很快她就后悔了,果然人是会被周围的人影响的,跟吕玲在一起,她都变得没脑子了。
这话要是换了旁的人问,她这么说没问题。可吕玲问,那就有大问题了。
吕玲这么问,肯定是想上战场,可为什么没去当然是吕布不让她去。如今她这一席话算是鼓励吕玲上战场,若是让吕布知道了
她已经看到自己被方天画戟捅个对穿的画面了。
吕玲听完果然眼睛闪闪发光,整个人都精神了,不过很快眼里的光又黯淡下去。
“可是我父亲跟我说,上战场是男人的事,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会窝囊到让女人上战场杀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