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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第12章

    谢心洲看过来的时候,那双纯良之中掺了些求知的眼睛,让喻雾产生了他这一生鲜少出现的情绪

    负罪感。

    坦白讲,喻雾上一次感到内疚的时候还是不慎踢翻了别人喂流浪猫的小碗,虽然是空的,但那小猫迷茫不解,宛如在说你为什么这么做的眼神看向喻雾的时候,喻雾觉得自己真该死。

    这会儿谢心洲就是这样的眼神你为什么这么说。

    “咳。”喻雾咳嗽了下,解释说,“我的意思是,我去给你买点牛奶。”

    谢心洲舔了舔嘴唇,唇色被辣得更加红润,眼睑也是,委屈又可怜。这家馆子不大,桌子之间的过道很窄,喻雾坐的位置加上他一米九的体格,挪来挪去的很麻烦,谢心洲站起来说“我自己去。”

    他刚站起来,服务员捧着一桶扎啤吆喝了声“麻烦让一下哦”

    那扎啤里晃荡着许多冰块,随着服务员的动作当啷响着。喻雾赶紧起身,握住他小臂把他拽回来坐下。蒋鑫蕾瞧见了服务员拎的啤酒,问“我们要不要喝点儿”

    辣菜配冰啤酒,那确实是够有劲的。高泽垣已经抽了小半包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行行,我都可以,我没开车,你们都能喝吗”

    平时他们聚在一块儿吃饭都是默认不喝酒,会耽误回家练琴,所以互相不知道酒量如何。

    陈芷随意地说“我无所谓,喝点儿可以。”

    然后直接用胳膊肘戳了戳喻雾,问“你呢,你酒量怎么样”

    谢心洲替他答了“他海量。”

    说完瞪了眼喻雾,喻雾心道怎么惹着你了,低头一看才发现,拽他坐回来的时候,在家磕到茶几的膝盖,被他那么一拽,又磕了下桌子腿上的装饰。

    喻雾心怀愧疚地看向他。

    “师兄呢”陈芷脑袋伸着问。

    喻雾替他向陈芷答“我海量,他雅量。”

    陈芷“噗”地笑出来,然后和蒋鑫蕾一起扫码,点了桶啤酒,加了几杯冰豆奶。

    谢心洲叹着气揉了揉腿,说“你想喝就喝吧,回去我开。”

    “那多不好意思。”喻雾说完,回头跟陈芷说,“我就不喝了,开车来的。”

    “叫个代驾呗”陈芷脱口而出,然而话音刚落,她自己反应过来了,喻雾那辆五菱i,再来个代驾,她师兄要是坐副驾驶,喻雾只能去车顶了。

    陈芷嘿嘿一笑“那给你也加个豆奶。”

    席间大家聊完独奏家这个话题后,开始狂聊乐团里的其他人。所以说人啊,聚在一块儿说别人坏话的时候,是可以形成一种共生结界的。

    那是一种默契又淳朴的快乐。

    高泽垣“长笛的那个罗邈竞,他到底怎么混进我们乐团的,练不练笛子啊天天,坐下恨不得来六个人帮他按孔。”

    李尧“你是忘了二提那个姓龚的,我才想不通他是怎么混进来的,演

    出的时候他恨不得弓毛浮在弦上,生怕拉出一点儿响。”

    服务员送来豆奶,谢心洲叼住吸管一个猛吸。

    陈芷想起那个姓龚的就翻白眼,说“那个sb,琴拉得不怎么样天天让小姑娘叫他老龚,神经病。”

    聊了一阵后,李尧朝喻雾抬了抬下巴,问“哥们,刚就想说了,你这发色挺个性。”

    喻雾“以前在洛杉矶的a拳场打自由搏击,那儿的经理说我看上去年纪小,又是亚裔,看着攻击性不高,让我想个办法让自己看起来不好惹,我就染了个白毛。”

    “纹身也是”谢心洲问。

    “纹身不是。”喻雾回答。

    此话一出,陈芷悄悄打量起喻雾,喻雾今天是短袖加羽绒服,进来餐厅后羽绒服脱了就剩个短袖,露在外面的皮肤显然没有纹身,那么就是纹在被衣服挡着的部位。

    她眼神一紧,嗅到了不简单的味道。

    然而其他人的注意力当即被自由搏击吸引了,七嘴八舌地问他拳场的事儿。什么你打的都是肌肉老外吗、那儿合法吗、a是不是打死了算球。

    然后又问喻雾现在在做什么,喻雾说在画漫画,恐怖漫画。大家聊的很有分寸,没有细问喻雾的漫画名。

    “诶,你这么一说我感觉已经很久没看过恐怖类的东西了,电影啊动漫,好像特别少。”蒋鑫蕾说。

    “嗯。”喻雾点头,“近两年文娱管制比较严格,其实也不是全面禁掉了,但很大一部分创作者宁愿不碰这个题材,也不想作品完成之后被迫修改的面目全非。”

    谢心洲微微偏头看他,他和喻雾平时不太聊天,他对别人的过去、发色、纹身都没有好奇心。刚刚听见喻雾说这些的时候,稍微萌生出了一些画面感。

    半裸的亚裔白毛青年在八角笼里,a是无规则综合格斗,所以大家听见a后纷纷询问是不是“打死算球”。曾经在国外一些特定的地区,八角笼里打死了人,只要无违规动作,甚至不会被追责。

    “还辣着吗”喻雾偏过头问他,把一杯清水推到他碗边,“涮涮水再吃吧。”

    谢心洲这会儿满脑子自由搏击,径直问“川菜涮水,等下会不会被厨师打。”

    喻雾笑着说,“涮吧,别被水煮牛肉单杀了。”

    谢心洲筷子上就是一片水煮牛肉,挂着灿亮的红油,迸发着火热的辛辣。他抬眼,刚好和餐厅的经理撞上视线。不知是不是谢心洲的错觉,他觉得经理的目光相当烫人你在川菜馆做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

    喻雾靠近过来,凑到他耳边,在沸反盈天的餐厅里对他说“应该打不过我。”

    他嗓音不算低沉,但富有磁性,听上去像少年漫里那个口出狂言、无人当真、还籍籍无名的废柴主角。

    一顿饭吃完大家从餐馆出来,火辣辣的川菜吃完走进冷风里相当舒服。陈芷深呼吸了几口,说“第一次感觉冷空气这么爽”

    “你回家吗”蒋鑫蕾

    问,“我俩叫一辆车吧。”

    陈芷摇头“我去琴行。”

    蒋鑫蕾错愕“这么晚了还过去啊”

    “是啊。”陈芷说,“我得练琴啊,在家练琴回头又被邻居投诉。”

    谢心洲听见你她去琴行,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陈芷似乎感受到他想问什么,说“你再等等,木板会有的。”

    “嗯。”谢心洲点头。

    两个女生打一辆车走了,另外俩同事也先后挥挥手离开。坐进五菱i里后,谢心洲终于疲惫地长长叹出一口气。

    喻雾看看他“社交这么累”

    “嗯。”谢心洲点头。

    其实这都算不上社交,他就是坐那儿吃了顿饭,搭了几句话。

    他们艺术家是这样的,很多艺术家都是世俗眼中的“异端”,其中一部分更是不疯魔不成活。所以谢心洲只是孤僻了点,这在他们看来简直与常人无异。

    不过新年音乐会的独奏家悬而未决,谢心洲靠在座椅里往下缩了缩,好像被辣得还没缓过来,左手在车门上摸索了一阵,问“车窗怎么开”

    “这儿。”喻雾目视前方,手指了下主副驾驶之间,手刹前方的位置。

    “喔。”谢心洲降下来一些窗户,冷风当即像看见活人的丧尸一样往车里涌。

    凉飕飕的风把喻雾吹得脑仁疼,他哭笑不得“哥,或许你有没有感觉,稍微有点冷”

    谢心洲噗地笑了,把窗户关上“需要说得这么婉转吗”

    “准备夸夸你南方人果然抗冻呢。”喻雾开玩笑地说。

    “我想拉独奏。”

    “什么”

    谢心洲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喻雾险些没能跟上他的节奏。

    “我说我想独奏。”谢心洲重复了一遍,“就是坐在指挥旁边,坐在整个乐团前面的那个位置,音乐厅投射最好的地方,坐在共振箱上面。”

    喻雾意识到,刚刚可能是谢心洲这辈子第一次表达出“欲望”。

    他咽了下,稳稳地扶着方向盘,粉色小五菱跑在暗夜里,像个魔法少女。方才听见原定的独奏家是业内威望颇高的老艺术家,那么“独奏家”这个角色绝对很不简单。

    喻雾说“这个位置是需要争取的吧”

    谢心洲“嗯。”

    喻雾“那就试试啊。”

    喻雾补了一句“勇敢一点。”

    “这不是勇敢能解决的问题”谢心洲偏头看向窗外,没再多说什么。

    隔行如隔山,真解释起来要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讲,今天谢心洲的语言输出已经到头了。

    下了高架进隧道,隧道里限速80,喻雾提起车速。进入隧道后的半封闭空间产生强大的气流,五菱的隔音不太行,气流噪音充斥在车厢里,喻雾不得不提高嗓门。

    他大声说“让我试试呗”

    谢心洲蹙眉“什么”

    喻雾说“试试激活一下你这个混入人类社会的ai。”

    谢心洲无奈笑笑“怎么激活”

    “刺激刺激喽。”喻雾说,“明天有空吗带你去见识一下现代斯巴达竞技场。”

    “那是什么”谢心洲问。

    “格斗场。”喻雾说,“贴身肉搏。”

    这属实是谢心洲的知识盲区,他看向喻雾,隧道里的灯以相同的频率扫进车厢,在喻雾的白毛上刮出一道道银光。

    谢心洲茫然地问“你打我吗”

    “你想什么呢。”喻雾比他更茫然,“你这体格跟我打你连八角笼都爬不进去啊。”

    谢心洲“”

    喻雾“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