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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
    骤雪初歇,天气晴朗,长定宫院里的红梅开得正好,配上青瓦金砖的宫壁,美不胜收。

    不过长定宫的主人闻渊此时可顾不得欣赏这副美景。

    “秋棠,秋棠左边,快”闻渊双腿弯曲,目光炯炯,正曲腰指挥着秋棠抓猪。

    秋棠神情紧张,手里紧紧握着闻渊特制的抓猪网,闻渊话音刚落,只见她一个飞扑,网子直接落在了四处乱窜的猪仔身上。

    “哇,秋棠,你好厉害啊”闻渊拍手鼓掌。

    秋棠抬起身抹了把头上的汗珠,脸上满是得意,她拎起网扔给了闻渊,见闻渊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她不解地问,“我那天其实就想问了,你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只为了抢秦江王一只猪啊”

    闻渊从网里将猪捞了出来,重新拎在手里,听了秋棠的话,他舔了舔嘴唇,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你不懂”

    左右这些天以来程煜珩也没有要他命的意思,他整天只能窝在宫里啃黄瓜、敲木鱼也是会无聊的好吧。

    与其继续放任躺尸,还不如借此发展事业,造福自己。

    提着花猪,闻渊笑得一脸荡漾,美好的生活在等着他

    和闻渊这边的基建剧本不同,程煜珩此刻拿的是妥妥的权谋本。

    身为一个合格的暴君,自程煜珩历经千辛万苦登基之后,他手段残忍地料理了前朝对他存有异心的小人,虽然树敌颇多,但也同样震慑了人心,稳固了自己的地位。

    这些天他忙着处理吏部尚书时迁,也就是太后一族,他舅舅手下的亲信,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会遭到诸多麻烦,却不想会这么困难

    当今太后,他的亲生母亲,偏宠幼子,助长外戚干政,任由其弟在朝中肆意发展自己的势力,而这位吏部尚书时迁,正是得势张狂,贪污受贿,强抢民女,草菅人命数罪并罚,九条命都不够他死的。

    可是碍于其中种种权利勾结,加之太后那边又要力保时迁,因此他迟迟都无法将人定罪处死。

    程煜珩将奏折摔在一旁,扶眉闭眼,揉着太阳穴缓解疲累。

    他闭上眼睛,却不知为何,又莫名其妙想起了闻渊这个人来

    那天在坤宁宫外,他将闻渊的心中所思都听得一清二楚。

    只能说闻渊这个人还没有他想的那样愚笨。

    不错,他对闻渊的维护是假的,目的不过是想让闻渊欠他,相信他,放下对他的戒备,成为他手上一颗可以随时利用的棋子。

    而他主动替闻渊领罚的事情也势必会传遍宫里内外,届时所有人都会把闻渊当作他这个残暴之人唯一的软肋。

    他这样做是把闻渊晾在众目睽睽之下,架在火架上烤

    程煜珩抬了抬眼。

    处在这个位置上,若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舍弃一切不必要的感请。

    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就杀了他,还有些用的人就用尽一切收服他的忠心,用金钱,权力,甚至对方对他的同情或愧疚。

    只是

    程煜珩愈加用力地揉着眉心。

    他忽略了一个关键闻渊这个人,他跟别人不一样。

    既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楚楚可怜,也不是个只会在心里阴阳怪气的两面派,他是个伪装很深的人。

    想到那日闻渊走出宫殿后心中的话,程煜珩再次闭上了眼睛。

    “真是个麻烦的人”

    程煜珩这边把闻渊当成难搞的“麻烦”,闻渊本人却正在长定宫的后院乐得自在。

    和秋棠一起忙活了一个下午,拾掇出了一个猪棚,闻渊将锄头扛在肩上,看着眼前的成功十分满意地点头,“嗯,完美,把小黑扔进来吧。”

    秋棠把猪丢了进去。

    “现在我们要做的呢,就是赶紧给小黑找个对象。”闻渊拍了拍手,往宫中走去。

    “啊”秋棠不能理解。

    闻渊也不指望她能理解,他摆了摆手,“这事不急,先回去吃饭吧,今天我教你做西红柿鸡蛋面。”

    秋棠一听这话,疑惑的眸子里瞬间点燃亮光。

    经过了这些日子的相处,秋棠对闻渊的印象已经改变了不少,对方除了脑子时不时不正常,以及打死不让她进他房间守夜以外,还是个非常好的人。

    入宫后的闻渊从不苛待于她不说,还把自己的首饰衣物都给了自己,更会经常教她做一些难得的美食,像前日的桂花糕,昨日的醋拌黄瓜,都是她以前闻所未闻的美味

    秋棠打量着闻渊,“我觉得你变了”

    闻渊顿住了脚步,“什么”

    [她不会是认出我不是原主了吧救命]

    秋棠却低下了头,红着脸一副别扭的模样,“我知道你当初也是被迫替公主和亲,在宫里这么长时间也不容易,之前我对你偏见多了些对不起”

    闻渊不安地听着。

    秋棠揉着手心,支支吾吾,“那个,今后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把我当成你亲姐姐,我把你当成妹妹”

    秋棠伸出手,一拍闻渊的肩膀,“你是个好人。”

    她说完这话便跑开了,留下在原地石化无助的闻渊

    “哈”

    彼时坤麟殿内。

    “陛下,太后娘娘说,过几天便是先帝的诞辰了,她预备在宫中举办一个家宴,合家团聚”

    听了这话,程煜珩放下折子,不禁笑出声来,“合家团聚她这是又想出什么主意害我。”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她妹夫霍将军家,有一刚刚出阁的女子燕容,希望陛下能在宫宴上见一见她”

    “不见。”

    “是。”老太监低着头,继续道,“太后娘娘还说,这次的宫宴,要由静妃娘娘主持操办。”

    “哦”程煜珩眯起了眼睛,他目中含笑,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第一次没有反驳太后的命令,“那就吩咐静妃,让他好好办吧。”

    “是。”

    “我”闻渊从塌上跳了下来,嘴里还含着半颗橘子,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宣旨的老太监,指着自己再三确认道,“我、我吗”

    “正是您呢静妃娘娘,这次宫宴可是太后娘娘和陛下亲自点您去办的,是无上的荣誉呢。”

    [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闻渊嘴角半天咧不出一个假笑,他苦涩地看着老太监,觉得为难他也没有什么用,“那行,行吧”

    送走老太监后,闻渊赶紧扑向秋棠眨眼求救,“宫宴,是怎么办的啊。”

    秋棠挠了挠头,她不确定地开口,“咳咳,应该就是觥筹交错,丝竹管弦不绝于耳,珍馐美食唇齿留香,座上之宾其乐融融吧。”

    闻渊听了这话,若有所思了一阵之后。

    [那不就跟办arty差不多吗]

    他一合掌,“嗯,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有句古话说得实在不错,上天在给一个人打开一扇窗的时候,就会给他关上一扇门。

    显然闻渊的上天在给他一副美丽皮囊的同时,不止给他关了气死人不偿命这一扇窗,还顺带着卡死了他的审美能力。

    次日。

    “呃,我觉得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闻渊从梯子上气喘吁吁地爬了下来,他捶了捶肩,“哦你是这么觉得的吗。”

    秋棠仰头,看着闻渊刚刚挂上云阙阁的红色纸花,她真的很想告诉闻渊他把红纸花撒满整个房顶的行为有多么震撼,那堆大红花看上去是怎么的俗气可笑,但是在闻渊请求认同的目光下,她努力地扯出了一个笑脸,“不,挺好的”

    忍住,不能打击人家的自信心。

    “是吧,我也觉得挺好看的啊。”

    秋棠看着又去忙着布置大殿的闻渊,“我这么惯着他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

    闻渊是个一旦开始一件事就一定要拼尽全力去做的人。

    既然接下了任务,布置大殿,发布请帖,主勺做菜其中的每一步他都亲力亲为,别的宫人做事他也要时刻盯着,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

    宫宴即将到来的这几日,他活得就像只蚂蚁,热锅上爬来爬去的那种。

    好在终究功夫不负有心人

    “秋棠,我要穿红色那件外套,喜庆。”

    秋棠最后看了眼被闻渊装饰得十分吸睛的云阙阁成品那被当作餐桌摆盘用的大红花,那摆成爱心形状的菜肴,那夸张的蝴蝶结彩带和花瓣地毯

    事到如今,悔之晚矣,她捂住了脸,“你要不还是穿件淡雅一点的衣裳吧,妆也不要化了。”

    “为什么”

    这样认罪的时候能显得你更可怜诚恳一些,方便你博得同情

    坤宁宫内。

    盛装精致的太后端坐在正殿之上,一双凤眼凝视着殿下请安的女子,她目光深深,“你就是霍将军府里的丫头”

    殿下的白衣女子跪地战战兢兢地行了个大礼,“是,太后娘娘,臣女燕容。”

    太后细细打量了一番女子的面容,满意地点了点头,“嗯,果然出水芙蓉,清新雅致,也很知道规矩”她又想起那天在此顶撞过她的闻渊,不由地拧紧了眉头,她面带嫌弃,咋舌道,“比静妃那个妖艳的狐狸精模样好多了。”

    面前的女子,可是她霍氏一族的嫡亲血脉,如今虽然她自己已贵为太后,兄弟家族也在朝中颇有身份,位列高职,可说到底程煜珩这些年来处处提防、针对着他们,以至于霍氏的势力大不如前,程煜珩一个人本就难以应付,如今他身边又多了一个什么草原大宋来的公主

    说是公主,太后又想起闻渊那一副趾高气昂,自大狂妄的样子

    不服管教,盛气凌人,日后定也是要与自己作对的。

    太后两相对比,越看面前温和谦良的燕容就越满意,她朝人笑了笑,“你上前来”

    她绝不能容忍闻渊那种人凌驾在她的头上

    燕容低头垂眸走到了她的身边,然后便被一把抓住了手。

    燕容诧异地抬起头,“太后”

    太后浅笑着握着她的手,拍了两下,她笑不及眼地看着燕容,问道,“你想成为大魏的皇后吗”

    不等燕容回话,太后接着道,“这次的宫宴,哀家就给你这个机会。”

    “呼,累死小爷了”

    “哎呦,静妃娘娘,马上就是宫宴了,您这是又要整哪一出啊”

    爬墙的闻渊被抓了个正着,他吓得浑身一颤,回头一看又是那名老太监。

    [卧槽这货怎么这么阴魂不散,上哪儿都能碰见他,上辈子属野鬼的吧。]

    老太监姓张,闻渊总听秋棠叫他张公公。别看这位张公公平日里笑得跟朵花似的,对闻渊一直和和气气的,但是跟在程煜珩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的能是什么嫩狐狸吗。

    他只好骂骂咧咧地把腿从墙上放了下来,转身对张公公解释道,“今晚夜色好,我就是散散步”

    “马上就是宫宴了,您还散什么步啊,赶紧收拾收拾吧。”

    闻渊赶紧答应,“诶,是,是”

    [收拾个屁,我再不溜人就无了]

    虽然他本人对自己的成品很是满意,但是秋棠一副好像随时都能给他收尸的表情让他心里发毛,闻渊还是打算走为上策,借身体不适为由避避风头。

    目送着张公公彻底离开他的视线,闻渊立刻恢复他的爬墙事业

    爬上高高的宫墙,闻渊远远地就瞟见了宫外的一片灯火通明。

    其实他打算溜出去也不只是为了不被追究宴会责任,说回来今晚是先帝的诞辰,不只宫里会举办盛大华贵的宫宴,听秋棠说,民间也有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他这些天憋在这座密不透风的墙里都快憋坏了,于是想着能借今天的机会出宫转转也不错。

    反正今晚大家都忙着赴宴,应该也不会有人发现他跑了。

    左右无人,看准了时机,闻渊像一只扑棱蛾子从围墙上飞了出去

    跌跌撞撞地落在了地上,闻渊花了好几秒才稳住身形。

    “yes”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正打算开溜

    “你怎么在这里”

    这声音

    闻渊缓缓回首

    [我超啊]

    一片漆黑的夜里,站着一片黑衣的闻渊

    以及鬼魅一样盯着闻渊的程煜珩。

    诡异的尴尬再次弥漫在两人之间。

    某人的一颗心彻底裂成了碎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