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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跑
    月黑风高,风雪交加,魏国境外十余里之外的小旅社外,一梭黑色的人影旋转跳跃着滋溜窜过。

    如果这时候正巧有哪家人出门如厕,实在很难不把这玩意儿当作深山老林里索命的厉鬼游魂给报了官去。

    系统233也是这样想的,半个时辰前,它亲眼看着它那指望不上的宿主忙上忙下地将自己裹成了一个黑包,连脸上都不忘涂满了碳灰,它也问啊,宿主,你是不是打算逃跑啊。

    闻渊手下不停,回答得倒挺干脆,“没有的事儿。”

    [废话不是,再不跑就没命了,谁不跑谁脑残。]

    系统叹了口气,然后默默擦了擦闻渊一动不动的厌世值。

    它劝闻渊,其实你跑了也没用,秋棠姑娘每半个时辰就会进来一次确认你有没有呼吸的

    闻渊这种时候能听得进去它的话吗,把最后一块黑布蒙在脸上,瞥都不瞥233一眼,他凝望着天边的圆月,嘴角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诡笑自由啊,新生啊,我来了

    然后从钻风的窗口一跃而出,一窜三米高

    一阵妖风过后,被扯得支离破碎的黑布窗帘像扑棱蛾子一样扇了两下。

    系统233看着他奔去的方向,担心地张了张口,几次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在闻渊野猴一样的高昂情绪中悄咪咪闭嘴了。

    算了,随便吧。

    闻渊是一个缺德的人,具体表现在小学时候请同学玩水结果让人洗了半个小时的碗,大学时候跟舍友发了个感动人心的爱情故事结果故事的结尾是“疯狂星期四,v我50”

    事实证明,缺德的人哪怕不会一直倒霉,但也一定会有报应。

    闻渊像个什么精神病人一样在荒无人烟的森林里自由地蹦窜了一阵之后,突然惊觉到了一件事他迷路了

    无边无垠的森林像是一片巨大的迷宫,闻渊高高兴兴地冲着一个方向撒泼似地跑了好久,最后发现面前的这棵枯树干自己好像一分钟前才见过。

    闻渊停下脚步,扶着树干不甘望天老天爷你玩我呢。

    系统233这时候才幽幽出现在气喘吁吁的闻渊身后,冰冷的铁身体撞了撞他的肩膀,险些把他撞倒在地,嘿,我亲爱的宿主,你还好吗,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它都不敢告诉它那可怜的宿主他累死累活跑了这么久,其实现在离出发地距离还没有三千米。

    更多的还是怕闻渊得知真相后会彻底抑制不住心中的一座活火山,让他本就超标的厌世值更加雪上加霜。

    闻渊不想搭理它,可面前眼熟的枯树干仿佛一把锤头,将他这个路痴彻底打回了原型。

    然而没有什么比活命更重要,说什么也不能放弃。

    想到这里,闻渊眼里再次燃起了熊熊烈火,他握紧拳头,目视前方嗯,就这个方向了,跑就完了。

    于是,系统还没来得及说出挽留的话,一道黑色的坚定的身影便再次从它眼前窜过。

    从那人失焦般的模糊面庞中,系统233还是能清晰地看到他那无处安放的雀跃。

    它飘在半空中俯瞰着闻渊离去的方向,默默在心中为它可怜的宿主播放了一曲好运来。

    “陛下,按着时间,宋国送来和亲的公主今日便该抵达了,只是风雪堵路,只怕还需几日才能入宫。”一辆正缓缓行驶在树林里的马车中传出人声来。

    昏黄的亮光隔着窗帏映出两道笔挺的人影。

    其中一人闻言微微抬头,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哦,朕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件事。”

    他如玉般的细长手指轻轻在桌上点了点,“既然逾了期,就是他宋国有误在先,公主也罢,等人进了宫,便以此为由先搁置偏殿吧。”

    “朕也省得见她。”

    “是。”

    男子话毕,蓦地拉开窗帘望向了天空今日原本是他二十四岁的生辰,是大喜的日子,他却没有在宫内大办宴席,想到这里,他嘴角微微扯了扯,嘲讽地笑了笑,办了也尽是些虚情假意的臣子来回恭维,还不如到外边散心来得舒畅。

    天空繁星点点,细雪盈盈,男子正打算静静欣赏一番。

    突然他扫到远方有一道极速移动的影子,速度之快,力道之大,几次三番擦过树枝留下不小的声音,叫他不由握紧了拳头。

    一旁的侍从也立刻察觉到了这动静,他拔出腰刀,揣测道,“陛下,不必惊慌,林中野兽多是寻常的,依臣看来,这八成就是只野猪崽,不难应付。”

    男子重新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

    眼瞧着那道漆黑的“猪影”越来越近,侍从的刀已立在身前

    侍从头冒冷汗从这声音判断,想来不是个成年的,只是野物生性凶猛,陛下身边又只有他一人,万一冒然攻击激怒了那物,保不齐得冲撞了陛下

    于是他一时也并未轻举妄动。

    而跑得精疲力尽,好不容易看到远方隐隐约约透出光亮的闻渊此刻也喜笑颜开他成功了

    那是什么,是光,是火,是自由,是他的生命之源啊

    他加快了脚步,生怕赶不上那簇缓缓移动的火光,用着一千米冲刺的速度,闻渊终于离他的生命之源越来越近了

    昏黄烛光影影绰绰地映出几片棕榈树叶片细长的驳影,秋棠预言不错,刚刚还漫天弥漫的大雪此刻已是微弱了许多,雪丝轻微,细细疏疏在空中地飘着。

    道路旁停靠着一辆缓缓行驶的马车,马蹄踏雪,火光温和,原本是一副温馨唯美的雪夜光景,此时却被着急逃命的闻渊无情地破坏了。

    树林里细细索索的剐蹭声在寂静的雪夜显得异常可怖诡异,车内气氛一时也紧张不已。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闻渊终于看清了马车的轮廓,他放慢了速度,伸手将掩面的黑布又往上拉了拉,清了清嗓子,然后信步朝那辆马车走了过去

    “陛下,”侍从眯着眼睛,也艰难地辨别出了闻渊张牙舞爪的人形,他手中渐渐松开了紧握的刀,“那似乎是个人”

    男子闻言缓缓放开了攒着的拳头,他正打算下车去看,便听见从远处传来一声嘶哑虚弱的求救,“救命啊,救命啊”

    声音何其刺耳。

    男子皱眉,扫了眼身旁的人,那侍从便很有眼色地走下了马车。

    闻渊远远地见车上有人下来了,登时两眼放光,故作踉跄地就要往上扑

    然后就被迟迟赶来的系统舍出身体勾住了衣领。

    系统233看着要往火坑里跳的闻渊,竭力阻止他,宿主,你可千万不能去啊,危险啊。

    闻渊这时候哪有时间管它,比起身后这个害他至此的罪魁祸首,能搭上一辆马车从此远离是非,避免凄惨死去的下场显然更值得选择。

    而且据他观察,那马车装潢朴素却精细,低调却难掩奢华,看着就像个体面人家的,再加上自己这强悍的社交天赋

    闻渊甩开系统,抹了把眼睛,坚定而自信地向前迈步。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被奸人所害来到这个地方,又被逼着要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煞神夫君,你是为了活命才冒着风雪趁机逃了出来”燕和揣着怀里的刀,一脸怀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有些过分高挑的黑衣蒙面女子,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闻渊再次不动声色地朝这侍从身后的马车偷瞄了一眼,他闻言吸了吸鼻子,一咬牙一扑腾就跪在地上,悲切委屈道,“千真万确啊大人,我要是嫁过去,就一定会像他之前的三任妻子一样被杀死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要大人肯答应捎我一程,我将来做牛做马报答您啊,大人”

    他说到最后,眼里已有泪光浮现,再配上他撕心裂肺的恳求和满脸黑灰,跪在那里活像个柳弱扶风的蔫豆芽,倒真叫燕和有些不忍拒绝了。

    燕和刚毅的脸上露出些犹豫,虽然总觉得这个女子说的故事有点莫名其妙的熟悉,他还是松口对闻渊道,“你且先起身吧,我这便去替你问问我家主子的意思。”

    闻渊哽咽点头,“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233再次欲言又止,看着宿主自取灭亡的作死行为,它悄悄地把自己晃远了一点,不想面对接下来残酷的场面。

    好心的它在跑远前还是爬到闻渊肩上,恶魔低语道,宿主啊,秋棠姑娘带着手下的人已经快要找来了哦

    闻渊刚爬上脸的笑容一僵,“艹。”

    “她说只需将她带到城里,随便扔到什么地方就好了,属下瞧着她那凄惨样子不像假的,且身上数处刮伤,也未配带什么利器”

    燕和说完后便低着头,等待着男子的答复。

    玉般的修长手指敲上了桌面,男子听了燕和的话,却迟迟不语。

    谨慎是他能活到现在最重要的资本,深夜大雪,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还有关于他二十四岁的那个预言

    男子闭了闭鹰隼一般的眼为了他这条命,他不能不防备警惕。

    这边男子还在闭目深思,跪在外头胆战心惊的闻渊可等不了了,他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一颗心上下跳动。

    阴风习习,一阵脚步声远远传来,像是给闻渊凌迟的最后一刀,惊得他心脏猛地一震。

    不能够啊老天爷,既然都让他走到这一步了,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他现在被抓回去吧。

    这不缺大德吗。

    随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闻渊呼吸加快,他最后看了眼毫无动静的马车,下定决心一般握紧了拳头

    于是几秒之后,一个柔软却力气极大的重物落在了马车上,正正撞上了另一具挺直的身体。

    程煜珩,大魏国堂堂国君,暴君声明在外,杀妻传闻远扬,至今民间还流传着他活活看死一名宫人的丰功伟绩,作为一个人见人诅咒的煞神本体,在他二十四岁生辰这天晚上,猝不及防地被一个娇弱的“女子”扑倒在了怀里

    闻渊可顾不上燕和震惊到快要瞪出来的眼珠子,和自己撞上的这个人心中是否正在将他千刀万剐。

    活命,是他此刻心里唯一记挂的东西。

    歉,可以稍后再道,命,不能说不要就不要。

    倒也不是说他怕死

    关键五马分尸这死法到底是哪个鬼才写出来的啊

    怀里男子整颗头撞在自己的怀里,看不清面容。

    白玉冠,赤发绳,这人僵硬的身体绝称不上柔软。

    只是闻渊虚搂着他,一股芳香微甜的熏香味入鼻,轻轻浅浅,却莫名叫千杯不醉的闻渊觉得有些微醺

    十秒过去了。

    从未跟人贴身接触过这么长时间的程煜珩开始不自在起来。

    他拧着眉,伸手就要将闻渊从身上推下去。

    “嘘。”闻渊察觉到他的动静,立即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唇隔着一块黑布伏身在他耳边,他的唇瓣贴在男子圆润的耳垂上,低声吐气,“求公子救我这一回,等人走了您要我如何赔罪都成”

    程煜珩被他这么蓦地一抓,心中登时就要发作。

    只是闻渊紧随其后的话语倒是叫他破天荒收敛了挣扎。

    潮湿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清晰温热。程煜珩缩了缩身子,将脸悄无声息地偏向了一旁,手乖乖地垂在一旁,竟是再没有制止闻渊的意思了。

    燕和被支下马车的最后一刻,竟然瞧见他家主子露出的一点耳根有些红了。

    这一幕实在过于震撼,在燕和浅薄的认知里就跟猪会上天差不多。

    他不敢多言,只是看闻渊的目光里带上了一抹微妙的崇敬。

    “这位大人,请问您有没有在这附近看到过一个女子啊,长得挺高的”外头秋棠打听的声音传来,闻渊一颗心那个跳啊,只差没把怀里的程煜珩震晕了。

    “并未”燕和脑袋里想着还抱在一起的闻渊和他家陛下,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请您再仔细想想吧,”秋棠也急啊,“我家小姐可是即将要嫁与贵国和亲的公主,若是人丢了我们这些人到时候都是要掉头的”

    一阵诡异的死寂过后。

    “公主和亲”

    “哎呦”黑色的人儿被推了下去,四仰八叉地翻在了地上。

    车门被毫不留情地关紧。

    燕和面色复杂地看着脚下这黑衣蒙面,打扮地跟刺客一样的玩意儿现在这年头,都时兴公主投怀送抱了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