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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 正在加载
    元旦刚过,隆川下了落地即化的小雪,路面潮湿,天气预报显示两日后转晴,不久将有大雪再降。

    低气温被阻隔在暖室之外。

    云嘉和徐舒怡正待在庄在家的宽敞西厨,被新鲜出炉的咖啡香气环绕。

    徐舒怡第一次来庄在家,用她自己的话说,要不是沾云嘉的光,她都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有这个荣幸,因为连她家容容作为庄在的朋友都没有登门来访过。庄在的私人生活真的好私人。

    徐舒怡带来两包据说国内买不到的咖啡豆作为上门礼物,社交达人自诩很会挑礼物,手心托物,展示咖啡。

    “想必这是精英工作狂很需要的东西吧。”

    结果庄在家那一整套崭新的咖啡设备,不仅看着没什么使用频率,而且她们没一个人用得起来。

    徐舒怡震惊道“你在巴黎住了那么多年,咖啡也不会做啊”

    “巴黎是浪漫之都,又不是咖啡师之都。”云嘉听了都想笑,“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还得会做法棍还得会酿红酒还得会煎鹅肝焗蜗牛”

    “我忘了。”徐舒怡皱皱鼻子,搂住云嘉纤细的腰,腻歪又夸张地表达歉意,“我们云嘉公主可是十八岁就在南法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私人庄园,庄园也就一般般大,光是入园费也就简简单单收个五六百万欧而已,有空呢,就坐着游艇出海欣赏欣赏圣托罗佩的海岸风光,可不是去法国考餐饮证的。”

    “等着我们公主得有公主的样子。”

    徐舒怡掏出手机,给未婚夫拨去一通电话,让傅雪容赶快安排一个咖啡师过来,电话里,徐舒怡说,没有未婚夫在身边的她什么都搞不明白,做什么都笨笨的。

    云嘉在旁又再度见识好姐妹的夹子音,忍笑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搞定咖啡师上门的事,徐舒怡放下手机,心得颇深地发表高见“我现在才明白我妈说的女人不能软弱但一定不能少了装弱的本事是真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入场”

    云嘉挥挥手指,示意“前任危机过去了”

    “婚都定了,反正日子还不是要过,他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徐舒怡现在很满意,“反正呢,我看男人没眼光,但傅雪容是我妈挑的,总不会差,有时候,人真的不能犟,还是要多听父母的话。”想到云嘉的新恋情,徐舒怡又换上谨慎探听的表情,挑挑眉问道“你爸妈那边,现在是什么反应啊”

    “我爸前两天才知道,只给我打了电话,也没多说,让我最近回家一趟,我妈跟几个阿姨在南法度假,今年我们家要在那边过年,她要筹备各种聚会,应该不会回来了,消息估计也不太灵通。”

    虽然跟云嘉相识多年,友谊坚固,但徐舒怡也不敢说多了解云家,尤其是当彼此拥有各自的社交圈、处于不同的人际关系里,她越来越明白,自己和云嘉也并非同一个圈层。

    云嘉给过她不少冲击,也教会她很多东

    西。

    以至于她如今在社交时如鱼得水,拥有一颗宠辱不惊的强心脏,看到头衔再了不得的人,再会摆谱,再懂自我包装的人,发现他们仍然摆脱不了爱面子、争虚荣那套,就瞬间会觉得对方也不过如此。

    一个自我认知需要参考他人目光的人,再了不起也称不上真正的强大。

    当然,当强大之人的朋友也并非易事。

    因提到南法度假,等咖啡时,徐舒怡才有感而发,说云嘉刚出国的头两年,因为距离远,相处减少,再好的朋友也总不能天天抱着手机聊天。看着云嘉的社交圈出现越来越多她完全不了解的生面孔,他们和云嘉做着一件又一件她和云嘉都未曾去做过的事,她经常会看着那些漂亮又热闹欢乐的出游照,陷入无由来的恐慌和焦灼。

    甚至觉得,她已经不算是云嘉的好朋友了。

    云嘉新交的朋友们那么优秀,有的有才华,有的有财力,比较起来,她实在毫无长处,那两年给云嘉寄生日礼物时,她都会多想,自己再用心去挑选的东西,也一定会被那些新朋友的礼物衬得很不起眼。

    “我就在想,我到底要怎么才能证明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呢我那个时候死钻牛角尖,就觉得我一定要一点什么给你,可是我有的你都不缺,哪怕我冒着被我爸打死的风险,去把我家保险柜撬开,偷点东西给你,好像对你来说也很微不足道,有一阵子,我就跟疯了一样胡思乱想,然后你知道我想到什么了吗”

    云嘉摇摇头。

    我现在跟你说我都觉得超丢脸,那年不是有个欧美明星得重病然后好朋友捐了一个器官的新闻吗我就想,如果你也得了需要换器官的重病,我一定愿意救你,你就会知道我多在乎你,我一定是你所有朋友里毫不犹豫就冲去医院救你的人,但是周末回家我就立马拉着我妈去庙里烧香求平安,你万一真的因为我这种想法有个好歹,我这辈子都要后悔死,就是那次,我一下就想通了,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想你这一辈子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云嘉听完很惊讶也很感动“你居然会这么想你怎么会不是我最好的朋友呢,难道你上大学跟你妈妈联系变少了,你就在学校重新认识了一个妈”

    徐舒怡哈哈大笑“当然不是,那我妈得打死我。”虽然现在心态上调整过来了,甚至能大大方方谈起,但还是很难用言语表述当时的心情,“就怎么说呢你跟其他人太不一样了,我现在会觉得,如果朋友破破烂烂,我就为她缝缝补补,如果她美玉无瑕,那我锦上添花就好了,可当时,想不明白,很傻地穿了针线,然后看着你,也不知道往哪儿补,你用不上我的针线,我就觉得自己在你的世界里好没用啊。”

    云嘉也笑,告诉徐舒怡“你怎么会没用,你是我来内地读书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哎后来发现我们很小的时候,彼此都没有记忆的时候,就在我舅舅家拍过合照,多有缘分而且我因为小时候发生的一些事,当时在交朋友这件事上是不主动的,但是你真的好热情,

    特别有活力,死拉着我去你家吃点心,然后我们在你家楼上玩换装,把你妈妈的裙子都试了一个遍。”

    “我知道”徐舒怡接过话,激动地挥舞双臂,“然后临晚我要被我妈打了,还好你带着你舅舅妈妈提着一大堆礼物来得及时,说之后想邀请我去你舅舅家玩,我才免遭一顿毒打,我当时就在心里想,行,这就是我们义结金兰的仪式了。”

    咖啡师端来做好的咖啡给她们尝,可能是觉得上门就做了两杯咖啡这钱收得不安心,去看了看中西厨两个冰箱的食材,然后坚持给她们做一点配咖啡的甜点。

    于是,从没用过的打蛋器也被翻出来试了一下性能。

    云嘉和徐舒怡则小口喝着咖啡,在这机械运作的声响里继续连连感慨、回忆往昔。

    “你看,我们就是交个朋友,你都要来我家送礼物,跟你成为关系亲密的朋友,会有一种无形的耻感。”

    云嘉震惊不已“跟我当朋友,让你丢脸了”

    “不是那种耻辱”徐舒怡解释道,“就是你在我的世界里是太阳,但我在你的世界里,只是一颗很小的星星,有时候就会觉得,我怎么可以这么厚颜无耻,去享受这么不平等的友情交换呢,我一定是太贪图了,如果我不断去亲近你,那我一定是别有所图的虚荣。”

    “怎么会”云嘉坚决否定这样的观点,“我们当然都是了对方所需要的东西,所以相处才会这么开心啊。那些都是很好的东西,不管是你给我的,还是我给你的,它们出于我们同样的真心,所以是同样的很好,不要去用太阳和星星去区分,太阳和星星也都各有各的好,同样很好。”

    “天呐宝宝,你真的好治愈,你一定是来人间散播美好的天使”徐舒怡放下咖啡杯,搂住云嘉,一脸幸福蹭着云嘉道,“宝宝,你是我心里唯一的公主”

    云嘉笑着作抗拒状,用很小的力气推她说“少甜言蜜语了我脑子都要被你甜晕了。”

    徐舒怡啵啵往云嘉脸上亲两口,嘿嘿一笑“我就是要把你甜晕,然后一辈子跟你在一起,让你的眼里只有我。”

    云嘉婉拒“这就不需要了啊。”

    “哼我就知道”徐舒怡松开手,得逞一样,伸出食指指着云嘉,判定道,“你变了”

    “我怎么变了”

    徐舒怡说“你跟司杭谈恋爱的时候,我说你不会谈了恋爱就把朋友抛到脑后吧我也问过你这句话,说要把你偷走,让你的眼里只有我,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的眼里当然只有我,还让我漂洋过海赶紧来呢现在变了哈现在眼里没有我的位置了,全是我们庄总了是吧。”

    云嘉接受调侃,一本正经跟她保证,即使男朋友在她眼里再幅员辽阔,她的眼里,也永远有属于她徐舒怡的一亩三分地

    徐舒怡笑到换不上气,说这是什么偏心的保证。

    然后说现在听到这样的话才会笑,以前不自洽的时候,不仅笑不出来,可能会信以为真,觉得自己实在渺

    小,最好还是赶快带着自知之明离开你的世界吧。

    “你的世界又大又漂亮,各种奇珍异宝,当你的朋友需要找到自己的正确站位,想明白自己的意义。”

    “会让你很累吗”

    “那倒没有,只是它和平常那种我能实际地为对方一些什么的友谊不太一样,尤其是成为大人之后,反而更容易胡思乱想,有一个心态转变的过程吧。”

    徐舒怡笑起来,“其实很多友谊里都是有各取所需的成分在的,大家都有各自的小创口和阴暗面,然后抱团取暖,互相疗愈,其实也挺好的。但你不是这种,你好像就是很好很好,会自己调整自己的情绪,也不需要朋友附和你的偏见。你记不记得在陈亦桐过生日那一次彻底闹掰之前,你跟她虽然不是朋友,但你也是理解她的,说一个享受荣光和掌声的人,因为你的存在,这些风光大打折扣就是会有点不开心,所以你还参加她的生日会啊。”

    “还有”

    一回忆就想得很深,徐舒怡猛的想起一件差点彻底忘记的事。

    “嘉嘉你高中是不是跟庄在闹过不愉快你还记得吗还是我问你周末怎么都不来你舅舅家了,你说不想看到庄在,是因为什么事来着”

    详细的起因经过,徐舒怡想不起来了。

    云嘉倒是这辈子都不会忘。

    “反正好像是你想帮庄在,但那时候好像庄在有点不识抬举吧”徐舒怡不确定地说,“然后,当时我还在跟文卓源在谈恋爱,我记得,他提议让你送庄在一块假手表,等庄在戴去学校,就去羞辱羞辱他,给你出出气什么的,然后让我去跟你说,但是你拒绝了,说你只是有点不开心,也不是很怪庄在那种意思,不需要这种出气。”

    “送假手表”

    云嘉表情一滞,大脑陷入震惊后思索无果的空白,“有这件事吗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徐舒怡想了想说“好像我只是提了要给你出气的想法,还没有具体说,你就拒绝了。”

    “你确定我拒绝了吗”云嘉忽然问道,“这个假手表没有送出去”

    “没有啊。”徐舒怡摇摇头,“我跟文卓源讲了,你不需要,而且你要是自己送了,你怎么可能不记得,对吧”

    云嘉脑海里是庄在衣帽间那只与他并不相配却被他特别对待的手表。

    他说是假的。

    他戴过,但后来得知是假也不舍得丢掉。

    她还曾好奇过让他珍惜的原因是什么。

    他是如何得知的有人让他难堪了吗

    云嘉望着徐舒怡“你确定,这件事到我拒绝就结束了吗”

    “当然,你都拒绝了,这个假表根本就不存在。”

    如果存在呢

    她有冲动想去衣帽间将那只表取出来,让徐舒怡看一看,但理智告诉她,徐舒怡根本确认不了。

    “你现在还有文卓源的联系方式吗”

    话题突变,徐舒

    怡一愣,连连摆手像上了发条一样“没有没有你相信我,我已经发誓了绝对不会跟这个人再有任何联系,一切翻篇,一切向前,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绝不回头。”

    信念满满说完一番话,徐舒怡就差竖起三指重新再发一遍誓,却听云嘉问那你现在还能联系上他吗能约他出来吗”

    徐舒怡一脸仿佛担心被逼出轨的惊骇,连声音都跟着虚颤“谁联、联系谁”

    “你前男友。”

    “文卓源”

    “不然,你还别的前男友吗”

    “没了”徐舒怡弱声,“联系他干什么呀他不是什么好人。”

    云嘉深感庆幸,都想立马下单去定一面锦旗,好姐妹居然终于脑子归位,认知清晰了,知道自己的前任是个垃圾了。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我现在想跟他确定一件事。”

    想知道这人能恶心到什么地步。

    徐舒怡不确定地问“那我现在去联系文卓源”

    云嘉纠正“是帮我联系,你有联系方式就行,我来打。”

    “那跟我无关哦如果这件事被傅雪容知道,你要帮我作证,我去黑名单里找一下。”

    “跟你无关快点找。”

    徐舒怡翻到联系方式“那你找他干什么啊”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云嘉收到一串电话号码,毫不犹豫地拨出去。

    估计这是私人电话,那边很快接通了。

    文卓源懒洋洋地问“谁啊”

    “云嘉,高中同校,你还记得吧”

    “记得,云嘉,云大小姐,我当然记得。”

    文卓源既意外也不意外。

    他进了娱乐圈之后依然热爱社交拓展人脉,成绩实力毫无起色,混圈手段倒是越来越高,经常有些白富美打他电话约他去泡吧唱k,高低他也算个明星,能说会道,能撑住场子。

    但云嘉这个级别的大小姐,还真没。

    云嘉问“你现在人在哪儿”

    “大小姐,我很忙的,你上来就这么十万火急地问,是要我变一个分身给你吗嗯”

    多年未见,这股自认万人迷的熟悉腔调,以及和异性相处时毫无边界感的油腻,云嘉一点不陌生,只通过电话,都犹见本人一样反胃。

    云嘉拧住眉,沉声道“你不会以为我是在约你的时间吧”

    那边依然是游刃有余的轻松“不然呢你打这通电话来总是有事要找我吧”

    “我现在是在命令你。”云嘉声音不急不缓,也无甚感情,“当然,你或许今天会没空。”

    那边就要说事了。

    “我今天下午的确有个活动”

    云嘉打断他“如果你这么忙,今天没空的话,那我就帮帮你,你让今天挪出空来,并且不止今天,明天,后天,以后的每一天,你都会很有

    空,也不需要去参加任何活动。”

    电话里,文卓源冷笑一声“这就是你们这种大小姐请人的态度”

    “这是我请人的能力。”云嘉强调,“以及请你的态度。”

    甜点做好了,但此刻云嘉无心品尝,拉着徐舒怡出门,路上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猜测虽然她当时就已经通过徐舒怡拒绝了这个提议,但是怀疑文卓源还是把这块假表送给了庄在。

    因为熟知前男友的性格,在云嘉已经拒绝的前提下,文卓源绝对不会再干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徐舒怡只有一个猜测“他骗庄在的钱吗说是真的,然后打折卖给庄在”细想一下,又不太成立,“可是高中那会儿,庄在不像是会买这种手表的人啊,而且他跟文卓源关系又不怎么样,校庆排练还起过冲突,庄在怎么会相信文卓源,接受他的东西呢”

    云嘉掌控着车子,此刻却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眸色沉沉盯着前方的红色倒计时,时速不减,在黄转绿的一瞬,踩下油门,驶过路口。

    “所以我才要见他。”

    文卓源一定做了什么让庄在相信。

    庄在既觉得自己过去很傻,又舍不得那块假表,一定有原因。

    见面地点定在文卓源的经纪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店。

    徐舒怡说自己不方便露脸,便坐到了一旁的隐蔽位置。

    云嘉把自己对面的位置预留给了文卓源,坐在这个位置的视角,几乎不可能发现徐舒怡。

    事关未来星途,文卓源也不敢大意,几乎立刻从家中过来,云嘉没有等几分钟。

    可这几分钟,对云嘉而言已经足够漫长,够她再梳理一遍现有信息,从而合理猜测庄在可能会收下那块手表的原因。

    文卓源以自己的名义送给庄在的吗

    可这对于文卓源来说完全吃力不讨好。

    而且初次留宿的早晨,一无所知的她举起那块手表,问庄在来由,他当时的反应好像不止知道表是假的,也没有任何表与她相关的反应。

    他好像只是平静又不舍地接受了。

    文卓源一身低调打扮,墨镜帽子口罩佩戴齐全,好似生怕路人意识不到这是什么有身份的人在秘密出行,坐到云嘉面前,才将这些东西摘了,懒散不满地问云嘉有何贵干。

    “你们这种上等人,用特权欺负人很顺手吧”

    “那你呢”

    云嘉故意将话说得难听,八百年没用过的刻薄也都全部拿出来,“像你这样削尖了脑袋想当上等人,却始终当不成的下等人,没有特权,用什么欺负人呢坑蒙拐骗吗”

    文卓源看似嬉皮笑脸,实则暴躁易怒,这一点,云嘉一早知道。

    这么多年,他也没有什么改变。

    话落,对面的脸色也立时难堪起来。

    云嘉表情冷淡,不受影响地说“我提醒你最好控制一下情绪,因为我现在的情绪也不好,你知道的”云嘉笑不至眼地微弯

    嘴角,停了两秒,“用特权欺负人很顺手的,尤其是你这样的人。”

    “所以你最好用对待金主的小心翼翼,如实回答我之后的每一个问题,因为你的所有金主,我都可以成为他们的金主。”

    云嘉直接无视对面精彩的表情变化如何从倍感耻辱的愠愤变成一言不发的忍耐。

    “这块手表认识吗”云嘉并没有将表放在桌上,只拿在手里,在对方想要伸手接过去看的时候,及时向后收,唯恐被他碰到。

    “不要碰,回答就行了。”

    文卓源收回手“认识,宇舶的大爆炸系列,怎么了”

    “看来你的确懂表。”云嘉小幅度点头,讥讽首肯,“这是假的,你应该更懂了。”

    “什么意思什么假的”

    云嘉不回答他的问题,直接问“你高中卖过假表给学校的同学吗”

    文卓源吞咽喉咙,不说话。

    云嘉不在意,接着问“徐舒怡说,你曾经让她跟我提议,送一只假表给庄在,等他戴去学校,然后以此羞辱他,你做过吗”

    对面的人更加不自然,目光在桌面上游弋数秒,才否定道“没有。”

    “你确定”

    云嘉声音平淡,“你还需要确定一下,你能不能付得起说谎的代价。”

    “没有”这一声比上一声干脆。

    “我没有拿这只表羞辱庄在,是他自己愿意花钱在我这里买走的,我跟他确认过,这就是假的,他自愿掏钱。”说着,文卓源又忍不住心虚,渐渐有了暴躁的预兆,“不是我说,就一千多块,翻这种旧账干什么有意思吗”

    任何劣势之下都要甩锅翻反咬一口,几乎已经成了这种虚荣到心虚之人的本能。

    云嘉依然不理会他的问题,思路清晰“你告诉他这是假的,他自愿掏钱,理由呢”

    闪避开云嘉望过来的目光,文卓源嘴角一紧,似乎不想回答问题。

    “我这个人还算有耐心,也比较尊重人。”云嘉强调“人”这个字,缓缓道,“我不太希望这个问题的答案,是由你的经纪公司带着你毫无用处的道歉来告诉我,我不喜欢麻烦,也不喜欢添麻烦的人。”

    一番内心权衡之后,到嘴边的话数秒之间改了又改,文卓源才出了声。

    “我,我跟庄在说”

    “这是你之前在他生日的时候准备送给他的礼物,但是后来你们关系不好了,我说你不想送了,所以东西就留在我这里,如果他要的话,可以在我这里买走。”

    云嘉只觉得喉咙一紧,连说话的声音都随之轻了下来。

    “他要了”

    文卓源惴惴留意着云嘉的面色变化,嗯了一声。

    “你说这是我送给他的假表,然后他接受了”云嘉荒唐地低促一笑,“我为什么要送假表给他呢这也需要跟他解释吧理由呢”

    “你们当时有点不愉快,送假表当然也没有别的意思了,那

    时候,他那样的人”文卓源放低声音,“本来也就配得上这种表。”

    瞥一眼云嘉的反应,文卓源跟着解释,“我看他也没有因此生气的样子,当时他身上的钱不够,还是去附近的at取的一千五,去at的路上,我本来还有点后悔,之前听说他是小地方来的,条件不好,但是他卡里有好几十万,他根本不缺这点钱”

    文卓源越说越理直气壮。

    云嘉却随着这一句句话忍耐到极限,端起桌上的咖啡,直接泼过去。

    “那是他爸爸的工亡补偿你用我的名义骗他去买一块假表,你怎么敢说你不后悔,你应该后悔得现在就去马路上被车撞死”

    怒气在胸口翻滚,要不是周围除徐舒怡之外还有一桌客人因破咖啡的动静望来,云嘉觉得自己还要做出更失控的举动。

    被泼了一身咖啡的文卓源也惊慌不已,一边疯狂抽纸擦拭自己,一边愤怒道“你在气什么啊大小姐这件事我已经当面跟庄在说过了,他现在混得那么好,都根本不介意这种小事了,他不知道多云淡风轻,拜托,你要替人出头也打听一下好不好,真不行,我还他钱行不行我双倍还”

    云嘉被新的信息冲击,愕住两秒。

    “你跟庄在当面说过了你告诉他那只假表不是我送的了”

    “对啊”

    “什么时候”

    “大概,两个月前。”

    云嘉冷冷盯着对面。

    文卓源吞咽一声,打开手机翻了一下,准确地说“十月份的最后一天,那天他帮徐舒怡的未婚夫联系的我,在汇金广场后面的一个茶室,我就顺口告诉他了。”他声音急躁地扬起来,“他真的没什么反应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早就翻篇了”

    云嘉冷笑“所以你觉得庄在不计较就代表一切已经过去了,你以前的欺骗,以我的名义给他的羞辱,也不用再付出任何代价了是吧”

    身上还没擦干净,文卓源停了动作,目含畏惧望着云嘉“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你会知道的。”云嘉直接起身,“记得给咖啡店赔清理费,至于赔钱给庄在,不用了,那点钱你留着自己花吧,毕竟你以后能赚钱的机会应该也不是很多了,好好珍惜吧。”

    身后的声音云嘉都不再理会,径直走出门。

    时近傍晚,整日阴雪后,黄昏时分西边的建筑尽头罕见地露出一点橘色暖光。

    云嘉坐进自己的车子里,有一缕光亮透过挡风玻璃照进来,她静坐着,握着手机,翻了一下和庄在的聊天记录。

    一页页往上掀,实在太多。

    她有些等不及,干脆点开历史记录里的日期选项,选了十月的最后一天。

    跳转出的页面是添加微信后的第一条聊天记录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那是庄在第一次去宠物别墅那天。

    那天的庄在,给她打电话,却不说话,只在那边喊了两遍

    她的名字,声音透着无尽的低落,像一只没人要的小狗。

    云嘉忽然鼻子一酸。

    想看咬枝绿的空白页吗请记住的域名

    手指点聊天框旁的加号,云嘉将语音电话拨出去。

    那边很快接听,快到云嘉还能听到他离开会议之前的交代声音,是英文。他讲英文的声音和说中文不太一样,鼻音偏重,听着更低沉磁性一些。

    而他跟她切回中文,恢复说中文的清冷克制感。

    “有什么事吗”

    火急火燎拨出电话的是她,一听到庄在的声音又说不出话的,也是她。

    她平时几乎从不在工作时间不打招呼就拨电话过去,两人之间信息聊天更多更频繁。

    她这样急,他可能也以为她有什么急事,所以连接听都一秒不犹豫。

    “没事。”云嘉声音低低地说,“你现在是不是很忙啊”

    “还好,会开太久了,刚好现在休息一下。”

    “打电话也算休息吗”

    “跟你打电话算。”

    忽然,他又问起,“你今天在和茂那边中午吃什么的”附近没什么特别好的中餐厅,有一家口碑不错的泰国菜,云嘉也不怎么爱酸口。

    “去楼下堂姐家吃的。”

    “那就好。”

    明明心情沉重地给他打电话,这一刻听他如释重负,云嘉又如此快地笑出来“干嘛,你不在,我还能把我自己饿死吗”

    庄在好笑地柔声挑明“可你从小不就是那种没有对胃口的菜,宁愿饿着也不吃的人吗”

    云嘉很有理“我那是宁缺毋滥”

    “对,很好,是非常优良的品德。”

    他声音清淡,连哄人也听不出甜言蜜语的味道。

    云嘉听着,却觉得胸臆盈溢,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哄人不会,诉苦也不会

    刚才坐在咖啡店,听着那些话,她心疼他的同时,仍揪着心回溯,从前许许多多他们山水交错的时光里,当他沉默不语,当他隐忍克制,有没有人在意他,心疼他

    她甚至很没头没尾地想,他要是读书的时候,交过一个女朋友好了,他会喜欢的女孩子应该都很好,他也会对女朋友很温柔细心。

    那样就有人陪着他。

    或许对着另一个女生,他会更轻易讲出那块假表的由来,那个女生会拥抱他、安慰他,他也会更容易释怀年少时的压抑和难堪。

    她脑子里像得了一场后知后觉的热病,时间和事件全都错线了,她只顾着一通乱想,像一个不慎跌入迷宫里的人,什么错误线路都莽撞冲进去走一遍,不管不顾的,只想为他这十来年找一个最优解。

    想让他不孤单,不受苦,天光大亮,前路平坦。

    “你大学的时候怎么不谈恋爱啊你那个叫卢家湛的室友不是说给你介绍了不少女生吗”

    庄在有点惊讶“怎么忽然问着这个问题”停了两秒又问,“你是不是在我家看到什么东西了”

    云嘉手

    里握着那只表,注意力也都集中在表上不久前才坠损的瑕疵处,淡淡说“不是,就随便问问。”

    话音刚落,云嘉脑中记忆一闪,提前预知了答案,那次在曲州,卢家湛就已经说过了庄在大学很忙所以没空谈恋爱。

    可电话里,庄在却没有说这个答案。

    停了几秒,听筒里传来他说中文时的平淡声线“我没办法喜欢其他人。”

    云嘉眼睛一酸,一直积着的一颗眼泪坠落下来,跌落在破损的手表上,她喉咙拥堵,刚想说什么,那边却已经有人来催庄在。

    他先用英文回复了那人,然后对云嘉说“我晚一点再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云嘉答应,让他先去忙工作。

    给他拨电话时,她攥着这只假表,很想问他一个问题,那次在衣帽间,他说自己戴过几次这只表,他是以什么心情去戴这只由她送出用来羞辱他的假手表的呢

    这时电话结束,问题没问,也没有答案,云嘉却觉得也不重要了。

    因她已经有了决定。

    徐舒怡这时顶着冷风上车,抱怨文卓源都糊穿地心了,有必要这么在意形象吗,一点咖啡清理老半天,害她也不敢先出来。

    “宝宝,你等久了吧”

    “还好。”

    徐舒怡刚刚坐得不远,也听得七七八八,以前滤镜太重,只觉得文卓源是怀才不遇加上仇富才有些偏激行为,如今滤镜稀碎,才发觉这人既无大才,也并非仇富,品性恶到一言难尽。

    “这么多年这么卖力经营都不红,果然是有原因的宝宝,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云嘉启动车子,踩下油门“去商场。”

    “哈他经纪公司就在附近,现在不直接去他公司给他点颜色瞧瞧吗”

    云嘉说“那个不着急,先去买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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