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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船要沉了!船要沉了!”有人如是喊道。

    “是冰山,冰山啊!”

    第139章

    剧烈的震动直接作用于人的感官,船板在颤抖,一些人没在意纸上写的话,被晃到了地上——在太宰治成为幸运观众后,他房间的监控摄像头就被接通了,拍摄角度巧妙,只能照到他的手,让有心之人看的话,即使只有手也能顺藤摸瓜把背后的人找出来,甚至通过笔迹。笔迹是人的另一张脸,有的人专门练左手字就是不想被人认出。

    但是太宰不在乎,他一点都不在意自己被找到,只顾自己写的开心。

    /船舱底部破了一个大洞,水源源不断地涌进来,船上的人慌乱极了,他们跌坐在地上,尖叫、咆哮、为了即将到来的厄运而落泪,即便是拥有丰富经验的水手也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冰山,冰山大概是从水里忽然长出来的,突兀地支拉在海面上。/

    “哪个疯子?”很多人破口大骂,为作者不切合实际的荒诞幻想,浪拍打船,体面的乘客变得狼狈,他们倒在地上,一会儿滑到船舱左边,一会儿滑到右边。窗外都是水,暴雨打船的桅杆,雷鸣隐于云间,人脸贴着强化玻璃,能看见冰山了,真的是冰山,冰山出现在日本海上。

    无论是原本不相信的、将信将疑的,还是干脆相信书存在的,想法在此刻统一,书是真的。

    “好了好了,快别写了,想想办法,把故事圆过去。”分明知道幸运观众听不见自己的话,习惯发号施令的人们还是对虚空说,他们知道自己在被监视,被卡拉马佐夫,只希望自己的话能够通过对方的途径传入耳朵里。

    故事还在继续。

    /大副率先带人寻找救生工具,他也看过泰坦尼克号,见眼下古怪的情景,不由想到百年前的故事,但比起船的主人,他还要更胸有成竹,一点儿都不担心乘客的安危,水手在船上存放了质量最好的救援产品,即使真出了事,也能把每一位贵客安全地送上陆地。

    然而等他真到了底层,勘探放救生工具的仓库,却目瞪口呆地发现,他花大力气挑选的工具、船,通通不见了,就像是被施了魔法。/

    “把他抓起来,把疯子作者抓起来,他想我们死吗?!”其他乘客出离地愤怒了。

    卡拉马佐夫也狼狈不堪,他对着虚空喊:“好了,好了,先生,我们已经见识到了书的威力,能不能请你把故事圆回来,没有人真希望死在事故中。”

    太宰治纡尊降贵说:“好啊。”可惜只有津岛修治听见了,他随即刷刷刷写道:/大副跪在地上,手指缝里攥着十字架,他是虔诚的教徒,向来把十字架贴身携带,大副想,即便是异能力也不能做到眼下情况,难不成真是神明发怒了吗?他惶恐不安,除了祈祷以外什么都做不了,但他绝没想到,异能力千奇百怪,就算不是异能力,自然的力量也是人类无法掌控的,这片土地上不仅有拥有特殊能力的人,还有神明,还有炼金术,还有曾经出现在传说中的各种力量体系,像是突然出现的冰山,你绝不知道它是什么,大概只是神明在开玩笑吧,在玩弄人类,博得了足够的恐惧与敬畏后,他又适时地收手了,天变得晴朗,冰雪消融,撞在山上而被戳出来的洞被修复,好像从来不存在似的,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场幻梦,匆匆来,又匆匆消失了。/

    人们松了口气,船不颠簸了,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人脸颊先前因暴怒而泛红,也随着愤怒平息而变回得苍白,无人伪装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他们只是选择性遗忘自己的狼狈相,至于书的存在与它的威能则被记得清清楚楚。

    “有意思吗,修治君。”太宰治问,“编故事,有意思吗?”

    津岛修治笑了,他说:“如果编故事能让其他人涕泗横流,能让他们嘴里吐出无尽的咒骂,能让他们恐惧,让他们奔逃就太有意思了。”

    [更有意思的是……]他想到了自己的发现,想到在自己摇摇晃晃,好不容易走到床边上抱住床柱,却差点连着床一起飞出去时太宰的模样。

    他端正地坐在书桌前,背部挺得像用钢尺丈量过,而他身前的桌子,手上的笔,都纹丝未动。

    没有颤抖,没有滑动。

    对他来说,无论是撞冰山还是暴风雨,都不存在。

    ……

    大成功!

    卡拉马佐夫仰躺在床上,他进屋后直接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垫里,橡胶床垫弹性适中,不过分软也不过分硬,从沙漏出问题的那天起,他就再也没有合眼过,不是没有小憩的时间,只是谁会在命悬一线,甚至能计算出死期时睡觉?闭上眼睛满眼都是死相。

    现在好了,他终于能休息了,生命有保障了。

    “感谢您的慷慨。”22日拍卖会结束后,卡拉马佐夫就去见了涩泽龙彦,他毕恭毕敬地同对方道谢,如果必要的话甚至能跪在地上亲吻他的脚尖。

    “举手之劳。”涩泽龙彦还会说人话,他噙着虚假的微笑说,“皆大欢喜。”

    为什么卡拉马佐夫这么感谢他,还要从泰坦尼克号特效场景说起,他从涩泽龙彦那里只借了一种异能力,就是展开幻象的异能力,他试验了几次异能力,发现只能展开宏大幻象,可惜幻象浮于表面,不能带给人身临其境之感,他发现后愁得都要掉头发了,觉得借用异能力达成的幻觉就像是一层纸,稍微施加点儿力气就捅破了。

    这时候,看风凉戏的涩泽龙彦得到了秘法,惊讶地发现他能够活用龙彦之间里的藏品,也不知道他是过于兴奋,还是另有其他谋算,总之涩泽龙彦主动找到卡拉马佐夫,跟他说愿意配合他,让他的谎言变的更加真实,天衣无缝。

    卡拉马佐夫搞不清原因,但他能分出轻重缓急,不管涩泽龙彦有什么花花心思,最重要的是续命,是把谎言补充完整,结果人们都看见了,非常成功,再心思缜密的人在经过两者演绎出的大型戏剧后,都坚信书的存在,并确定书在他的手上。

    ——即便没有整本书,也有几页纸。

    成功推出了他的最终商品书后,卡拉马佐夫打破了自己定下的界限,开展无限拍卖活动。

    船上的每一位客人,更准确说是存活的客人,都获得了一张羊皮纸,这张羊皮告知唯一的作用就是决定是否购买书,只要书还没有被买走,还可以出价,纸张上的文字颜色就是黑色,一旦被买走了,不可以动手了,文字就会变成灰色。

    太宰双手高举羊皮纸,晦暗不明的灯光穿透厚重纸张,字背后没有额外的秘密,他高举着,只是因为此动作十分有趣,能够充分体现他的童心。

    “卡拉马佐夫先生,太急躁了。”从拍卖会常回来后,津岛修治的心情一直趋于平稳,他把自己看见的与推测都压在心里,只以轻松的口味跟太宰治说话,“这种行为,简直就是昭告天下,他的资金链断了,他要揽钱,你们快来参加交易吧。”

    “一点儿都不掩饰难看的吃相。”津岛修治说。

    “说的没错。”太宰治问,“那你觉得,剩下其他人会上钩吗?”

    “当然。”津岛修治没有太思考就说,他冷笑,年轻的脸上尽是讥讽之色,“他们当然会上钩,不是钓鱼者的技巧高超,只是因为饵太香了,只要是有野心的人类就无法拒绝。”他说,“正好,这艘船上的人,不缺野心。”

    “那就对啦。”太宰治说,“卡拉马佐夫先生的做法一点儿都没错。”

    “你做了什么?”津岛修治忽然问,“你在中间做了什么?”他都不给太宰回避的可能,把路子全堵死了,“别跟我说你什么都没做,你跟涩泽龙彦认识的时间太巧妙,卡拉马佐夫又恰巧在同一时间变得不对劲。”

    太宰治笑眯眯说:“作为控诉,你的话太没有说服力了。”

    津岛修治却说:“你没有留下把柄,或者说我暂时没有发现。”他说,”但你是太宰治,你在这里,船上发生了一系列诡异的事,而你跟每个目标人物都认识,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太宰治说,“其实我没做什么。”他说,“就算我做了什么,那也要你亲自发掘才行,从我的角度出发,你大可不必想太多。他神秘笑笑说,“修治君只要看着就行了。”

    “只要看着?”津岛修治反问,语意不清。

    “你说你想看悲剧,想看死亡,想看人性的恶,想看挣扎。”太宰治说,“我把它们摆在你面前给你看,你还想做什么?”他的语气,该怎么说,就津岛修治听来,就是在问孩子“你有什么不满”的大人啊。

    “不,没有。”他顺心中所想说,“我没什么不满的。”

    津岛修治感到恐惧。

    恐惧的源头并非其他,而是太宰治,他其实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害怕秩序善阵营的人,但他抬头就能看见太宰治的微笑,就能看见他又无数黑色漩涡构成的双眼。

    [像被网住了一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