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早川明美面上依旧带着端庄的笑容,她在想什么,你是无法知道的。
上杉首相叹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世界确实在按照修治君的设想发展。”有的时候他在想,是不是很多年前对方就布下局,帮自己洗刷作为政客的污名,而确保在多年后的今天能够登上此位?当时的修治君是怎么想的,他怎么能够确定自己会按照对方设想走?
他冠冕堂皇地说着那些话,似乎是在安慰小早川明美,作为当时东大附中的校长,没有谁比上杉迹寻更加清楚,在少年男女之间涌动的暧昧气氛,混杂着爱的青涩憧憬是男女之间最近也最遥远的距离,回首过去,他每次抬头似乎都能看见跟在太宰治身后的小早川明美。
他言语中充满了虚假的鼓励:“英雄应有与他相衬的名声,只要我们不断努力,只要社会在不断发展,总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了解到修治君的功绩,了解到他是真正的英雄,到那一天,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石碑上刻印下他的名字,民众会感激于太宰君的善行。”
“倘若如此,三途川下修治君应该也能感到些许的快慰。”
[他当然不会快慰。]
小早川君已经练就出了政客的本事,纵使满心怨愤,面上也可带着被太宰治称为“充满生命力”的笑容,,就譬如当下,她很不要听上杉首相说得话,[太宰君,是很怕疼的]。
她相当清楚这一点。
[那样一个胆小的人,他甚至不愿意尝试会带来苦痛的自杀方式,却让自己在烈火中化为灰。]有的时候,小早川君甚至希望,在那之前太宰治就已经毙命了,afo的枪术最好精准些,能够在瞬息间穿透太宰治的胸膛。
[那他就不会太痛了。]
她把自己藏在跟随首相的队伍中,穿过墓园,视线掠过一块一块的英雄碑,当看过那块无名的碑时,视线略作停留。
[东京活着的每一个人、日本的人民都是亏欠太宰君的。]如此狠绝的想法久久埋藏在她心中,并开出了一丛花。
[但是……]
[当想到这是太宰君热爱着的世界,是他即使牺牲自己都要保护的世界,是令他感受到了人世间的一切冷暖哀乐的世界,我就知道,自己必须那么做。]
[热爱太宰君热爱的世界,守护太宰君想要守护的世界,成为他最希望我成为的那个自己。]
[燃烧着的太阳。]
“我是小早川明美,个性是太阳。”她能看见那天,站在台上,对全日本的人民露出灿烂而和煦的笑容,说自己的首相就任誓词,“所谓的太阳,就是燃烧自己,给他人来带温暖、火光与明亮的人。”她说,“我会为了这个国家的人民、和平与未来燃烧我自己,直到最后,什么都不留下。”
“我会比热爱这个国家的人更加热爱,只要是日光能够照耀到的角落,我就会用尽一切力量驱散黑暗,带来光明与希望。”她说,“我要将己身贡献给整个国家,直到每一位公民都感受到公平、正义、希望与爱。”
[这是我为已经逝去的你,唯一能做的。]
/成为太阳吧,明美酱!/
[我要成为太阳。]
***
十年。
森野纱绘子。
录音笔上的红光一闪一闪,它运转正常,功能良好。
她跟绿谷出久面对面坐着,六十分钟前那里坐着爆豪胜己,森野纱绘子很幸运,她在同一天约到了现在风头正盛的两名英雄,对他们进行访问。
访问的内容当然不是英雄活动相关的事务,她是个英雄厨没错,追的却不是正当红的几位,从社会身份来说,年轻的森野纱绘子是一名学者,是业内专门研究太宰治,并且薄有名声的学者。
“我很高兴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谈论他。”绿谷出久变了,他看上去跟以前很不一样,身量更高,身材更加精装,穿的制服也改良了多次,他看上去沉稳且自信,多年前的畏畏缩缩与恐惧早已被泯灭了,但他看上去好像也没变,头发还是蓬松的,脸也是娃娃脸,从他眼中迸溅出的光一如既往的坚定且充满了人性的感染力。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也可以正面谈论自己的朋友,事实上,从十年前的那天开始就可以了,绿谷出久的一切脆弱与屏障都被硬生生打碎。
“首先,太宰君是英雄,这点毋庸置疑。”他说,“对我来说,他是朋友,是导师,是引导我向前走的人。”绿谷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微妙,“但同时他也是个恶劣的、恶趣味的混蛋。”因这句话,太宰的形象忽然立起来,栩栩如生。
“在国中时代,那时候我与太宰的关系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我是他的跟班吧。”他大大方方地承认,“我很弱小,没有个性,有怀揣着切合实际的梦想,却没有付出努力,嘴上说是要成为英雄,事实上除了做个英雄宅之外什么都没干,也没有锻炼自己。”他笑了,“想想看,那个时候大家不愿意跟我玩也是有原因的。”
“太宰君不一样,他非常优秀,没有个性也非常优秀,比寻常人聪明太多,会哄女孩子开心,如果他想要交朋友的话,可以与任何一个人叫交好。”
森野纱绘子问:“那为什么,太宰老师会选择跟人偶先生做朋友?”
“一开始的话,应该是他想要观察我吧?”绿谷出久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推断,事实上,那不仅仅是推断,而是太宰存在着的真实想法,“太宰君喜欢跟有光芒的人在一起。”绿谷随后立刻发现了不对,他连忙摆手说,“当然了,不是说我就是个有光芒的人,也不是说我跟大家不一样什么的,真的不是。”他讲,“但我当时吧,确实是怀抱着常人看来不切合实际的想法,而且无论被多少人嘲笑却也没有清醒过来,太宰君他应该是基于这点,与我时常在一起的。”
“他很喜欢嘲讽啦,比如说我想要出去,不自量力地拯救什么人的时候,他就会让我好好看清楚自己的弱小,然后让我打消念头什么的,但我从来就没有听过。”他的手指纠缠在一起,“对那时候的我来说,太宰君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拷问,他能让我看见更加真实的自己,看见自己的弱小,要是没有坚持住的话,可能早就放弃成为英雄的梦想了。”
“哎?”
[这样听来的话,太宰老师的行为有点糟糕啊。]
“但他是没有恶意的。”绿谷出久却说,“我后来才意识到,那是太宰君特有磨练人的手段。”[他自己,好像就是在恶意、忽视与磨练下长大的。]绿谷出久笑笑,“那家伙,他的嘴巴是很臭的,很容易就能惹怒身边的每一个人,但就其原因,他让人发怒的点并不是因为侮辱性语言什么的,而是他能够看透最真实,每个人最不想让别人发现的自我,将人的错误与弱小揭露出来。”
“如果能够克服人性上的弱点,就会成为更好的自己,太宰君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纱绘子在笔记本上“沙沙”“沙沙”地记载着。
绿谷出就问:“不过,为什么纱绘子小姐会决定研究太宰君?”眼前的学者实在是太年轻了,比绿谷他们年轻了好几岁,她算是相当天才的学者,据说在上大学之前就开始不断发表太宰相关的文章,又因为这两年针对此人的研究愈演愈烈,实践派的纱绘子小姐也很快打出名气。
“哎,我没有说过吗?”纱绘子小姐说,“我是太宰老师的英雄厨啊。”她说,“在英雄塔事件前几周,他第一次在人前签暴露个性,就是为了在游乐园中救一小女孩儿。”
“现在的话,很多人都不记得这一点了,当然啦,跟人偶先生说是因为我觉得人偶先生肯定是知道的。”她耸耸肩说,“我就是被救的当事人。”
绿谷出久顿悟了:“原来是这样。”
“以此为原点,我想要了解更多的太宰老师,调查做着做着就成现在这样了。”她笑说,“不过,我一开始就相信太宰老师是英雄,因为他有英雄的眼神,早年为此在学校跟同学打了不少架,所以,能见到今天,我真的很高兴。”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绿谷出久与森野纱绘子看时间差不多了,同时站起来:“你也要参加今天的活动吗?”绿谷出久问。?“我好歹也是相关学者。”森野纱绘子说,“在无名碑上刻字,这么大的事情是绝对不能错过的。”
“这是我期待已久的,划时代的一天。”
……
一束带着露水的白花被放在碑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