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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当津岛修治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们俩正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面前立着一面屏幕,弯弯绕绕的黑线耷拉在地板上,再往前是立手柄的游戏机盒,地上散落着卡带,整间屋子很乱,几乎没有能让人落脚的地方。

    他们打了许多游戏,赛车游戏、格斗游戏、冒险游戏……各种各样的游戏,津岛修治不是个有好胜心的人,但他也没有输给死柄木的理由,所以从打第一盘游戏到打第一百零一盘游戏,死柄木没有胜哪怕一局。

    他一开始很愤怒,孩童表现愤怒的方式无非是哭泣与破坏,前者不可能出现在死柄木身上,于是他发动自己的个性破坏了许多游戏卡带,房间倒是完好无损,因为津岛修治坐在地板上。

    于是他举起游戏机盒,将它狠狠地投掷向电视机屏幕,跟死柄木预料的一样,电视机屏幕破碎了。

    津岛修治冷眼看着他搞破坏,孩童的力气实在不大,死柄木又比寻常孩童还要瘦弱些,他把房间破坏了大半,气喘吁吁地说:“再来。”

    “还要玩吗?”津岛修治歪歪头,仿佛刚才的破坏对他来说不值得一提。

    “再来。”死柄木说。

    无限的游戏,无限的循环,无论换那种,他都永远得不到胜利,卡带被破坏了一卷又一卷,不管怎么样,等死柄木发泄完怒气之后只会说再来,时间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循环。

    终于,再坚持了几天之后,津岛修治终于不准备配合下去了,他松开游戏机的手柄,平躺在榻榻米上,望着布满纹路的天花板说:“真无聊啊,死柄木君。”

    什么真无聊,是玩游戏真无聊,还是与他共处一室真无聊,还是……

    “你真是个无聊的人。”

    死柄木楞了一下,随即暴跳如雷,他已经知道了津岛修治的个性,是afo告诉他的,用自己的“崩坏”对付他是无效的。

    所以死柄木用上了手与脚,他像是匹矫健的小豹子,纵身一跃,压在了修治的身上,手掐胳膊,脚不停地踢弹,这是经常出现在孩童中的,不得章法的打架方式。

    津岛修治没有上过普通学校,却不代表他没有受到过类似的训练,体术与他的其他本事相比绝不算优秀,然而野路子在他面前却也不值得一提。

    “你看。”他居高临下地俯视死柄木,“我见过的人不算多,却没有比你更无聊的人了。”

    “人类之所以为人类,是因为他们会学习,会不断进步,别说是人类了,就算是巴甫洛夫的狗也会产生流口水的反射条件。”修治说,“但你不一样,失败、愤怒、再来,行为好像已经成了固定的模板,对于做不到的事情只会产生徒劳的愤怒。”

    “这样的话你连孩子都算不上,只是不会长大的婴儿而已,起码孩子还会思考,还会进步。”

    “我啊,最讨厌的就是一尘不变的无聊的人了,最开始还觉得你的行为模式算有趣,现在看来,也就那样吧。”他的眼睛笑弯了,毫无疑问的是,在他的笑容中确实存在着某种恫吓的成分,“稍微进化一下吧,死柄木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像是困兽一般,在胸膛中发出枯燥的无谓的咆哮,死柄木确定他憎恨津岛修治厌恶津岛修治想要崩坏津岛修治。

    然而更多的却是其他。

    [我要赢过他。]在失去记忆之后死柄木的脑海中第一次回荡着强烈的个人意愿。

    [我要赢过他,我要摧毁他。]

    但他的皮肤确实没有传开瘙痒感,与先前不同的是,燃烧着的火焰般的愤怒把他空洞的内心填满了。

    死柄木成了不那么无聊的活人。

    ……

    “老师。”死柄木问,“人怎样才能进化。”

    “什么?”afo蹲下来,他嘴角带着一抹恶质的微笑,当然了,放在其他人眼中大概是庄重的笑,“你想要进化吗?”

    死柄木点头。

    “思考。”afo说,“思考能力划分乐人类与其他动物,如果你想变得更加优秀,就不能停止思考。”

    “学习。”他说,“学习,掌握更多的知识。”

    [学习与思考能让人变得强大。]

    这个概念首次出现在幼小的孩童心中。

    “为什么想要进化?”afo循循善诱,“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吊?”

    死柄木不说话,他并不想瞒着老师,但是对上津岛修治百战百败的战绩让他感觉到羞耻,孩童是没有羞耻心的,只有对成年人的依赖,从他产生额外的情绪开始,进化就开始了。

    被称作老师的男人似乎发现了这一点,他改变话题说:“跟修治君相处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他的神色萎靡,无神的眼睛被略长的头发掩盖。

    他忽然对津岛修治产生了好奇,在此之前他不曾拥有探究力:“老师是从哪里把他找来的。”死柄木说,“他跟我一样吗?”

    [一样都是无家可归,没有记忆的人,只是被老师发现了。]

    “不。”afo意味深长地说,“他有家。”

    成年男人抬起头,他凝视虚空中的某一个方向,他的视线极具穿透力,似乎穿透了厚重的木门,穿透了墙壁,像一枚网球,极速地向前游走,两侧的景物在迅速倒退。

    在一扇大门前,他的视线凝固了,门是白色的,极富有科技感,只要是看过的人就会瞬间联想到医院的大门。

    视线钻进门中,向前推进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

    房间很暗,百叶窗被拉下来,光线甚至无法从塑料片的间隙中溜走,靠墙的一端贴着一张病床,床的左右侧分布了许多仪器,那些仪器很先进,有的并非是单纯的器械,而是经过个性改造的产物。

    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男人,即便是从外表看来,他都不算完好无损,全身上下打满了石膏,露在外的只有小半张脸,现在他的眼睛紧紧闭着,从男人的脸上,感觉不到丝毫生命的气息。

    “嘀——”

    “嘀——”

    只有心电图机器上上下起伏的直线才能证明他还活着。

    “吊。”他语重心长地说,“你可以学习,可以思考,但是记住,学习的必须是些有用的东西,而不是让人变得软弱的无用的糟粕。”

    “什么是无用的糟粕。”他的三观完全没有构建起来,善与恶,有用与无用,死柄木无法对知识做出准确的判断。

    “就比如说,人类之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