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奇流言发酵只需要一天。
津岛修治满脑子都是先头误入的房间,在此之前他已感觉到幽灵船的不同寻常之处,只是脑内断裂的证据无法把有效信息串联在一起,故使推理陷入僵局。
他是肉体凡胎,脑子里的想法再多,也需要休整和补充能量,从甲板处回到临时居所,监护人果然又不在,他门都没有锁,把钥匙放在床头柜上,津岛修治往里探了一眼,确定没有人就拿上钥匙去餐厅吃饭。
方进餐厅,他就察觉到气氛不对,比起平日,宾客要多得多,一些人还能维持面无表情,另一些人则流露出了真正惶惑的神情,先前的惧怕惶恐啊都不是认真的,让津岛修治说,他们只是做做样子,谁都不认为三十分之一的概率会落到自己头上,现在就不一样了,他们就像是囊虫,一个挨一个,不断蠕动。
餐厅的巅峰客流量据说能容纳五千人,以往的话同一时间段内最多不过五百人,人数忽然翻了五倍,即使能把人都塞进去,看起来也一点儿都不空旷。
[肯定发生什么了。]
津岛修治想着,就身体力行探查起来,他身形很小,又学过降低存在感的闭气技巧,在厅内流窜三两圈也无人重视,倒听了一耳朵的八卦。
大事就几件1、书给人买走了;2、好多客人死了,死法古怪。
从以上两点可推出第三点,买走书的人是个疯子,想要把在船上的各国的支柱给干掉。
为什么会自然而然地得出第三条结论,因为不少人都这么想过,关于“得到书后要做的事”,什么成为独裁者之类也不会没出现在脑海里,越是位高权重就越明白国家的真谛,权力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
“现在怎么办”他听人说。
“还能怎么办,等着死啊。”有人冷冷地嘲讽。
“等着死,开玩笑吗”
“不,是认真的。”
“我们,我们得先发制人。”“把买到书的人找出来。”
“然后”“当然是把书夺走了,疯子不能拥有书,这就跟三岁小孩儿掌握核弹的发射器一样。”
书、书、书、书、书
书被买走了
津岛修治的大脑迅速接受了现实,他张大眼睛,鼻眼停留在“难以置信”上,不管书是真的还是假的,都太让他震撼了。
如果真有人能交换得了书的话
太宰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请注意,不是说太宰治出现在他身边,而是记忆回溯,是太宰曾经跟他说过却不被注意的话,比如说
“我会让你看见人间极恶。”
“这就是我带你上船的目的。”
“就算我做了什么,也要你亲自发掘才行。”
“你说你想看悲剧,想看死亡,想看人性的恶,想看挣扎,我把它们摆在你面前让你看。”
[是认真的吗]
[他真的是认真的吗]
[他难道是为了我]
津岛修治有一个明确的概念,如果说这艘船上有人能够拿到书,那必定不是别人,而是太宰治,他对成年人对他的束缚打心眼儿里感到恶心,同时又不得不承认,世界上可能没有比他更加才智出众,更加厉害的人了,具体形容的话,在津岛修治心中,太宰的形象早就从凡人的框架里跳了出来,他是通向未来的启明星,可以引领人类进步。
太宰治知道津岛修治对自己的过高评价一定会啼笑皆非,他只是个非常失败且想死的人而已。
支撑他思维框架形成的,是太宰心中的点儿善念,要让中原中也看他会觉得太宰不是个正义人物,只是他恰巧对自己还不错,而津岛修治摸索到了更加本源的信念,比方说曾经牺牲自己推动社会体系完善,让世界前进一大步的太宰君。那一部分的太宰君过分耀眼,让他睁不开眼睛,以至于认为光明的部分是太宰的全部。
而现在,当把“多人死亡”与“书”与“太宰治”联系在一起后,他只觉得自己心中太宰的形象被颠覆了,他变得更加残酷,更加恶劣,更加黑暗,从守序善跳到了混沌善。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
“呼哧”
“呼哧”
卡拉马佐夫大口大口地喘气,他如同才从深井里挣脱出来的人,先前头颅没于泥淖之下,极度缺乏氧气,以至于同空气接触之后,他就贪婪地吸食,感受外界的清新。
血管中血液在急速奔腾,肺部气管以极快的频率开合开合开合开合,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动,卡拉马佐夫的身体本该极度健康,按照太宰治的设定,只要幽灵号不沉默,他的时间不用完,人就不会真正死亡,但此刻,诞生于书的俄罗斯男人却由于精神高度紧张,而陷入濒死的状态。
濒死当然是暂时的,他的生命力强健得过分,只要不按照特殊的方式摧毁他。
羊皮纸上的字黯淡下去,与先前无数回不同,他真切地感觉到自己脖子上忽然绕上一根锁链[我会怎么样会死吗,会变成一张纸吗还是说连纸都不值得,而变成几行黑色的字我的价值就只有三百个字吗]
他静坐在椅子上,屏息凝神,等了会儿,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卡拉马佐夫对面的钟面上中秒针哒哒哒哒旋转过一圈又一圈,汗水瀑布似的向下流,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难道交易没有生效]他很迷惑,[原来我没有变成纸张吗,他买下我什么都没做]
[等等。]卡拉马佐夫发现了一个大问题,[他,他是谁,是谁买下我的]
主管交易的天平是他的异能力,理论上在对方写上名字打成这笔交易的瞬间,他就能感知到人,现在,他理应知晓的名字上蒙了层薄雾。
“”
他坐立不安,不知何去何从,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我应该坐以待毙吗等待自己的末路是跟被我吃掉的人一样变成水球人被其他人吃掉,还是还原成文字压缩在书里或者我的人、我的船、我的财产我的一切都落入人的手中]以上几个选择都是卡拉马佐夫不能接受的,他是个吝啬鬼,属于自己的财富一分钱都不想让给别人,更何况他明白生命的可贵之处,比寻常然要更加明白。
[不,不行,我不能死,我绝对不能倒在这里。]
想清楚后,他的表情变得越来越狠戾越来越阴郁,卡拉马佐夫大胆地让一些念头在脑海中转悠,都是残害他不知名新主人的念头。
很好,当他冒出这些念头时,身体没有任何不良反应,也就是说施加在他脖子上的枷锁对并没有思维警察的作用,不会因他想了不好的就处以极刑。
他大胆地考虑下一个问题,如果解除交易把自己赎回来,根据以往经验,此问题有个非常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那就是购买方死亡,当他死亡后,他买下的货品又会成为自由货品,这是船上的隐形条例。
摆在天平一端的珍稀之物包括他的全副身家,因此船员也作为货品的一部分被买走了,卡拉马佐夫拒绝打草惊蛇,与其用自己的力量找到买方夺取其生命,此时此刻他更愿意相信自己可敬的盟友涩泽龙彦先生。
除了他以外,也没什么人好拜托的。
涩泽龙彦看着不请自来的客人说“进来吧。”
客人的身影高而瘦长,他随涩泽龙彦穿过冗长的过道,过道上唯一的照明物就是蜡烛,两排蜡烛把脚下的部分地照亮,头顶上的吊灯由红宝石组成,一颗一颗璀璨的宝石粒拼凑成等,从不同角度看,会焕发出不同的光彩,据说阳光会折射出其七种不同颜色,红宝石难道不能放大光吗
“你看,他们都是我的藏品,非常了不起吧。”
来人报以欣赏的目光,他什么都没说,却让涩泽龙彦心情更佳,他哼了一声接着说道,“自卡拉马佐夫的伪书交换出去后,我倒是多了不少访客,无论是其中一位当事人也好其他人也好,来的人千千万,目的却大同小异,多是联合找出疯狂的交易者并将他扼杀于萌芽中。”
“人命对我来说不值得一提,但既然不值得一提了,又有什么扼杀的必要,从此方面看,他们一点儿都不懂收藏夹最想要的是什么,当然是价值连城的藏品,”涩泽龙彦仰头,脖颈弯折的弧度如优雅的天鹅,“比起那些,我倒是对天平的异能力更感兴趣,除此之外大概就是看着场混乱的大戏了。”
“多给我带来些乐趣吧,太宰君。”他说完这句话后,脚尖点地转面,脸几乎是贴着太宰的脸颊询问,“说起来,我挺想知道,卡拉马佐夫最珍贵的到底是什么”
“你能告诉我吗,太宰君”
“又有人死了,伊万先生。”
“有人在猎杀我们。”
几名俄罗斯人结伴拜访了伊万先生,老年人躺在床上,费奥多尔打起一半窗帘,俄罗斯的贵族、寡头、民主派的敌人、保守党的庇护人眼睛都没睁开,他问“怎么死的”
“死状千奇百怪,有些人是闭着眼睛无声地倒地,还有些人被针或刀或叉子刺穿脑袋与心脏,所有人都悄无声息地死在房间中,一个人或者两个人,我们猜是暗杀者干的,只能结伴而行。”
“原来如此。”广袤北方土地上扎根的罪恶之源说,“来说说看理由吧,费奥多尔。”
“什么”其他人不明白他的意思。
伊万和颜悦色地说“告诉我杀死他们的原因吧,费奥多尔。”
“好,好,明白了。”森鸥外接了一通电话,是内线电话,中原中也当时就在森鸥外旁边,他竖着耳朵听了半天,竟然没有听见人的声音,而是听见了一系列长长短短的敲击声。
森鸥外挂断电话,看中原中也以看怪物的眼神盯着自己,好笑地说“中也君听见了吗”
[就是因为听见了才觉得奇怪啊,真的有人说话吗]
“是摩尔斯电码。”他说,“太宰打来的。”
“太宰先生”
“他让我们不要出去。”森鸥外说,“除非是最后一天,靠近港口之前,无论听见多大的声音都不要出门,门内外世界被割裂了,外面即地狱。”
“哈”
织田作之助背了一个书包。
书包里放的东西很少,笔记本,换洗衣物,写到一半的推理,还有装钢笔的盒子。
“我出门了。”他对空无一人的房间说,随即露出小小的微笑。
[马上,马上就要见到了。]
太宰治哼着歌回到房间,他刚才度过了非常充实的一天,干了许多事,同许多人对话了,为了给如此有意义的一天画上句号,他走进房间,拉开椅子,从抽屉里抽出三两张信纸,准备做最能让他感到幸福的事情写信。
信能否寄出与他是否写是两件事,太宰治认为,每写一封信就是给心灵排一次毒,让他不至于阴暗潮湿得生出蘑菇。
这是他一天中最能感到幸福的时刻。
“”门打开了,有人回来了。
“我回来了。”津岛修治说。
“欢迎回来。”太宰治回答。
平平无奇的对话。
“我要问你一个问题。”津岛修治彬彬有礼地问,他心中有岩浆在沸腾,即将喷薄而出,“你是什么时候写出幽灵船的。”
太宰治搁笔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幽灵船的故事能结束,吧
s下一本决定写这个,先求波预收,破案形式跟这本名侦探太宰治类似hhh,不过安心完结还要挺久的。
密室逃脱
“第一次见你时,我以为你是漫画里走出来的侦探,智慧与夏洛克福尔摩斯比肩,长得像布鲁西宝贝,运气跟江户川柯南类似。”
“好巧,第一次见面时,我以为你是个装逼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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