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
寒流袭来的第三天, 影视城飘起了雪粒子。不南不北的地方, 湿冷湿冷的,又没个暖气。
许罂一下戏就裹着羽绒服到小太阳跟前烤手。
唐糖在跟男主角拍,周思明朝许罂走过来, 打算蹭火。
他还穿着戏里的西服皮鞋, 刚坐下就有化妆师过来给他补了一下妆。许罂手里拿着剧本, 斜靠着椅子瞟了他两眼。周思明仰着脸, 余光正好看见许罂瞟他。
化妆师走开后, 周思明故意笑得有点儿暧昧“师姐,这么盯着我,想因戏生情”
许罂就盯着他, 似笑非笑。
周思明被盯得头皮发麻。“好吧好吧, 我开个小玩笑别当真嘛。”
许罂视线扫过周思明, 他整洁严谨的白衬衣。让她脑海里浮现出了另一个人。
周思明拿起剧本, “你觉得我这个斯文反派演得怎么样”
许罂笑容有一种懒和玩味,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在心里嘲弄,不熟悉的只觉得这姑娘笑得真蛊惑迷人。
“好啊”
“好加个啊, 那就是不怎么样咯”
周思明人精一样,他刚从音乐圈转来演戏不久, 演技方面缺乏一些。
“唉,演戏以后我才发现,还是做音乐单纯。就是不如演戏跑综艺这么挣钱。许师姐, 你干嘛退音乐圈你当时多火呀, 我那些小表妹、邻居小孩儿都把你当偶像。”
许罂没说话, 低着头看自己的剧本。
周思明也看了一会儿自己下一场戏,想起刚才导演卡他许多次,心里压力有点大。
“师姐,看在咱们都是音乐圈出来的,提点提点我呗”
周思明上道地把小太阳往许罂那边靠了靠。
许罂支着头,“行啊。不过斯文败类可没那么好演。”
“没关系,您说您说,只要让我一会儿别被卡太惨。”
许罂偏头托腮,打量周思明,脑海里,略略回忆了那个男人
周思明不知道许罂在想什么,只见她出神地思量着什么,然后眉头慢慢皱起来,心情似乎不太美丽。
过了几秒。许罂果然放开交叠的二郎腿、合上剧本站起来。
“师姐你上哪儿啊”
许罂把羽绒服帽子抖整齐,斜一眼周思明。“抽烟。”
周思明
被无视请求的周思明给了个惨淡的眼神,许罂走了两步之后还是良心发现,回头来,淡淡地说
“我见过的那个斯文败类,品位很高。”
“他穿阿玛尼的西服,扣着爱马仕的皮带。”
“是这世上,最纯净的男人。”
许罂去外头抽烟。几步外的小广场,旁边有自动售货机,和一家便利店。几个人在进出。
她仰头吐了口烟,看见细小的雪粒子从天上洋洋洒洒,刚落到地上就融化成了水。
直到刚才,许罂才发现,自己竟将前男友的一举一动、一眉一眼记得那么清晰。
他笑容不多,有种天生的冷漠,但一笑就打动人心。
他很少拒绝,脾气很好,但偶尔展露一点坏,就让人胆寒。
他偶尔生气,但最后都会服软,包容对方。
也偶尔,他拒绝商量,有宁折不弯的傲气和固执。
烟才燃了一小段,就被重重摁灭在垃圾箱的烟灰缸上。
许罂没了心情抽,为了牙齿洁白,她这几年抽得很少了,只是最近心情有点儿特殊。
她正转身回摄影棚,就听见,旁边有烟友两三人,边抽烟边刷着手机讨论徐媛媛。
徐媛媛包养门新闻爆发有两个星期了,热度持续不降。许罂也是才晓得,她竟同时被不止一个富豪包养。这下,徐媛媛是别想再混娱乐圈了。
许罂刚迈开一步,就听见那几人说
“卧槽,衣冠禽兽啊,未成年女孩都强奸。”
“徐媛媛其实也蛮可怜的。”
“是吧。”
“社会真乱。”
“还慈善家教育家呢”
“龌龊啊。”
许罂愣了一下。
徐媛媛可怜
什么风向。
她有点儿不懂了。
然后许罂就接到了唐糖的微信
看微博看微博
大戏
这一天,各类新闻网热点新闻都挂上了同一个人名费良山。
微博热搜出现年度最爆屠榜。
第一条 徐媛媛控诉费良山衣冠禽兽爆 524万
下面还有新热搜一直往上冒。
徐媛媛发声被迫
现实版衣冠禽兽
校长求放过
我学的法律喂了狗
片场休息之余,许罂瞄了眼大概,就没看了。
徐媛媛大概是求助被拒,一怒之下反咬包养主了。她控诉一大佬对其有强暴行为。
真假难辨。
许罂也懒得看。仇报了就结了,圈子里八卦太多,懒得浪费时间。
晚上拍完戏,许罂和唐糖一起回酒店,她们感情好,经常窜门。
唐糖敷着面膜跟她啊啊啊、天呐的说个没完,许罂调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唐糖,一杯给自己。
她背抵着窗户抿了一口酒。“费良山真那么厉害到处是他报道。”
“当然”唐糖不假思索。“你居然不知道费良山”
许罂摇着酒杯,“不知道。”
唐糖撕了面膜,边揉脸边说“他上过7次央视人物专访,而且都是成功慈与善人物这种高规格节目,官评慈善教育家,首都高校法律专业客座教授,不过这些只是小意思。最主要,他是国内最著名的私立大学c大的总裁和校长c大办得很好的,法律专业超强,费良山自己也是律师出身。总之很成功。”
许罂点点头。“听起来头衔不少。”
唐糖“哦对了费良山还算我们同行呢。”
她在网上找了一张费良山的年轻照递给许罂看。
“二十多年前他拍过部很火的影视剧,万千少女梦中情人啊。我妈中午看到新闻,难受得饭都吃不下”
“小罂啊,你这一巴掌呼过去,可刮倒了一棵大树啊。”
许罂将信将疑,接过手机。
照片很老,色彩有些走样。
那男人很高,长身玉立,脸上有温和的笑,头发往后梳得很整齐,打过发蜡很精神,浅灰色的一套西服,鼻梁上有一副眼镜。很有严谨、斯文的气质,眼神有些许年轻有为的傲气、犀利。
看起来,很正直矜持的一个男人。
实在跟强奸犯相差甚远。
许罂懒懒的目光在费良山的眉宇唇齿间,逡巡了好一会儿。
慢慢地,皱了下眉
唐糖去卫生间洗了脸出来,一边霸占许罂的化妆台擦脸霜,一边冲镜子里低头看手机的许罂说“下个月过年,你回s市吧”
许罂放下手机。“回。我敢不回我爸妈得以死相逼让我退圈”
唐糖被许罂逗笑了“我看高中微信群,年后办校友会。”
她把面霜盖子拧上,回头笑着问许罂
“所以你去么”
“大明星许校花。”
许罂昨晚10点的飞机到的s市。
谭叔老了,司机换成了他儿子,在机场接了她往家回。父母早早准备好夜宵,等着她了。
这一趟轻装简行。
许罂所有行李,就一只老猫。
南北气候差异大。
许罂在南方呆久了,突然回来嗓子干得发涩,烘着暖气睡了一晚,天亮起来鼻血流个不停。
大年三十见了一场红。
奶奶避讳,硬说是“红红火火,预示许罂来年要大火,要拿影后。”
大家也跟着图喜气,蒙着眼睛跟着说瞎话。许罂就窝沙发上一边翘着手指涂指甲油,一边意味深长地笑着看他们表演。
日子,有她年少时不能体会到的纯净、温馨。
晚上吃团圆饭,大家都坐落了,才发现稀里糊涂的奶奶,在桌上多摆了一副碗筷。
许母赶紧让人撤走,多摆碗筷不吉利。
奶奶却阻止,“撤什么星沉该到啦。”
她苍老的手握住许罂的手,手背上有褐色的老年斑。“补习班下课啦你这么早就回来,不是又逃课吧”
许罂一僵。
“妈,您糊涂了。星沉不来。”
“对啊妈,哪儿还什么补习班呢。您孙女儿都二十几了,星沉咋可能上补习班呢。”
奶奶还在稀里糊涂的自言自语,不相信,说明明记得昨天顾星沉还来家里给许罂补习功课。
许罂拿起筷子,被父母复杂的目光瞧着,在桌上夹了一片羊肉,放在老人碗里。
“奶奶,我和顾星沉分手很多年了。”
“他就算上完补习班,也再不会来我们家吃饭了。”
吃完年夜饭,许罂陪家人看了会儿电视,就坐不住了。一年一度的春晚版社会主义教育,对于大学渣来说那就是精神折磨。
许罂坚持了一会儿,洗漱上楼去了。
以前吃完年夜饭,渣小分队都会齐聚出动,挥金如土地嗨个通宵,极其奢靡。
但今年没聚。
陈星凡怀孕又堕胎的事情,终究还是没瞒得住江寰。两人最近闹得不可开交。陈星凡躲都躲不及,更不可能聚。
许罂在微信里回复了一些新年问候,然后就推开窗,把老猫抱在怀里抚摸。
窗外夜色浓郁,有各种年货和爆竹的气息混合。
对面洋楼的邻居张灯结彩,老人孩子闹哄哄的声音偶尔传来一两声。
气氛和谐、热闹。
明明应该很开心放松的时候,许罂却觉得自己有点儿怪怪的,兴奋不起来。她揉着猫脑袋。
“猫小罂,你有没陪过前主人过年”
老猫打了个哈欠,脸懒懒的。
“看你这懒样。”许罂把不耐烦、想逃走的老猫捉回来,揉它老脸,猫儿一脸不爽,“我脾气就够差了,你比我还差,别动乖乖给我抱会儿”
结果猫还是跑了。
许罂披着长发,在飘窗上靠坐着,双腿交叠,有成熟女人的性感优美曲线。
她抱着胳膊,细小的女士烟,夹在她白皙的指间袅袅。
窗外月色升起,细细的一勾,旁边有一颗浅浅的星子。
每每看夜空,许罂就不免想起了,某个名字里带着星字的男人。
她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男人。
月亮移往中空。
许罂不可抑制地在想
顾星沉,该怎么过年呢
会不会是一个人。
烟燃着,许罂一口没抽,光顾着发呆了。
然后等烟烧到头的时候,许罂随手往旁边的容器里一怼,以为是烟灰缸,等怼完才发现是老猫还没来得及放到厨房的饭碗。
猫小罂在盯。
许罂把头发往背后拨了拨,瞪它一眼“看”
猫“喵”
笔记本电脑被放到桌上,打开。许罂看看时间,2355。
还有5分钟到新年。
她开了个微博小号,在搜索栏里打下名字。
然后下面出来一溜的“车库门”、“孩子爸爸”、“许罂炮友”等系列消息,顶头的微博账号实名认证的顾星沉。
许罂点进微博页面,大致刷了下对方微博,最近一条是十天前发的,一条行业公司的收购新闻,配图是一些她看不懂的曲线。
许罂刷了几屏,都没看见一条原创微博,倒是换到按照热门排列之后,榜首就是原创的那则澄清车库门车震、否认与女星许罂认识有染的长微博。
真能睁眼说瞎话呢。
底下还迷倒一片小迷妹,当他是禁欲君子,崇拜得不行。不过他毕竟不是娱乐圈的人物,那些评论都是一两个月以前的了。
粉丝来得快,去得也快。
午夜12点,新年到了。
许罂点开私信,学着微博评论里喊脑公的小迷妹们的中二口气,打下文字发送过去
乖宝宝脑公,新年快乐鞭炮
要开心
爱你 比心
发送完,许罂关掉了私信小窗口。然后随手刷新了下页面,许罂就愣了
顾星沉的微博页面,多了一条公司性质的新年祝福。
时间1分钟前。
他,在线
许罂,些许凌乱。
然后微博提示有私信过来,她鼠标已过去,点开,只有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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