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司机打电话进来催了, 行李倒在脚边,许罂也懒得管, 匆匆应付了司机, 然后又拨了苏野的电话。
先两天她就打过了, 问顾星沉的老家在哪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苏野好像是知道,但他说“你男人有多骄傲你还不了解么他既然不说给你听, 我肯定也不会说一个字别问了。”
许罂拨了几遍, 那边都不接, 就低咒了一声,正后悔当年为什么没把苏野这傻叉弄死, 那边终于接了。
“许妖精你想把我手机打爆是吧充电不要钱啊真是烦死你了”
苏野应该开的免提, 许罂从电话听筒里听见了安小纯弱弱的声音,笑“顾星沉都不见了,你还有心情跟小女朋友玩儿”
“不见的是你男朋友, 又不是我男朋友”
“要点儿脸。”许罂最受不了他那痞样, “顾星沉在哪儿, 别给我藏”
对方应该拿起了手机, 因为声音一下子大了。
“许罂,你觉得顾星沉是会藏到朋友家里的人吗”苏野顿了下,口吻认真了许多, “他如果受伤, 只会一个人呆着。这世上除了你, 谁也进不了他的世界,懂吗”
“受伤他怎么受伤了。”许罂愣了一下,实在有些迷茫,“老实说,我真的不太明喂喂喂”
电话里传来嘟嘟声,苏野直接给挂了许罂一下就怒了,又拨过去,那边却一直挂断,然后界面暴躁地接连跳出三条微信
烦死了别打了让我安静陪小纯看个电影
顾星沉没死,你回你的北方吧
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反正活着
许罂把三条信息来回看了两遍,不甘心,直接再怼电话,结果是不用怀疑地石沉大海,她想那暴躁的死对头多半已经把她拉黑了。
最后想来想去,还是继续不甘心地给发了微信过去。
平房小屋,安小纯把切好的水果端出来,放在茶几上给苏野挑了一块喂他。“别生气了,哥哥。”
苏野手指翻着手机,一瞟安小纯,觉得她像条讨人喜欢的小毛绒玩具,心里一痒,一把勾了她脖子摁在怀里就亲她嘴。“你这么甜,我看着水果都没胃口了”
手机被苏野随手丢在茶几上,屏幕上还在弹许罂的微信
顾星沉怎么受伤了
谁伤他了
问号脸 问号脸 问号脸
傻逼
你快给老子回话
苏野让她回北方,许罂马不停蹄就回了s市,行李往家里一放,立马往顾星沉家去了,敲了半天门,喊得嗓子疼了,里头也没人来开门。
只有放弃。
马上开学,许罂就想着,学霸总不可能不去学校,就安心等着开学。
可直到开学一星期,顾星沉还是没出现。许罂终于忍不住,跑去办公室问了徐静,徐静说是请了长假,其余的也问不出什么了。
已经不止一个人来问她情况,许罂暴躁地托腮坐在最后一排,她还想知道情况呢
她心情不好,就谁也不想理,包括陈星凡几个。
化学课,许罂偏头枕着手背,讲台上老师在说话,前头顾星沉的位置是空的,她瞟着窗外细细的雪花,心里说不出的烦闷。
顾星沉人找不到,在学校一天天也等不到他
他到底怎么了
许罂说不上来为什么,有点儿不安。不,不只“有点儿”,是有很多点儿。
顾星沉肯定是在躲她。
可是他为什么躲着她
有什么理由
他怎么了
许罂怎么想,都不明白。
下课铃打响,许罂正挎上包要走,有人糯糯喊住她。“许罂”
她回头。“副班长有事”
唐诗天然有点儿敬畏许罂,加上许罂现在开始混娱乐圈,气质里成熟的成分多起来,更觉得跟普通学生不一样。她咬了咬唇,鼓了下勇气才说“我想跟你谈谈。”见许罂没兴致,赶在她拒绝之前说,“关于顾星沉的。”
走廊尽头隐蔽的地方,许罂靠着墙在抽一根女士烟,雪雾袅袅的,她心情好的时候还挺活泼的,心情不好的时候特别有种不良味道。
唐诗说完,咳了下嗓子,“就是这样。他都为你放弃全额奖学金出国了,好好对他,别再轻易把人甩了。”她垂头鞠了一个躬,“拜托你了,许罂,别轻易甩了他。”
许罂略略诧异,看她一眼。在她印象里,唐诗这个女孩儿经常故意带点儿上海腔,是有点儿虚荣、有点儿高傲的。
“你在求我”
唐诗尴尬地笑了下“我、我我是提醒你。”
“其实你喜欢顾星沉很久了吧,我早看出来了。”
“”唐诗抬起眼睛,有点儿慌,“不不不,我、我只是觉得”她顿了一下,难得面对许罂勇敢底气足一次
“他是值得你认真的男生。”
老街还是那样儿,街景像被一只手上了层陈旧的铁灰色,所有颜色总是被太阳晒淡的调子。街上行人寥寥,一股子萧瑟的味道。
许罂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冷风飕飕的,街道电线上的鸟雀被陡然发出的呐喊声惊飞,在上空盘旋。
“顾星沉”
“你抽什么疯呀”
“跟我玩儿失踪”
许罂气急了,手放在嘴边冲着街道乱喊,引来行人古怪的眼神。她喊得嘘嘘喘气,立春后的s市还处于零下几度的春寒里。阴蒙蒙的天,雪花开始往下洒,很快在许罂脚边积了一层。
“我告诉你”
“你再不出来,我们玩儿完”
最近大半个月,附近的人都把许罂看眼熟了,觉得这丫头多半有点儿精神问题,天天来喊人。
那房子早没人了,老太太年后刚去世不久,那房客小伙子给安排的后事,然后那小伙子也不知去了哪儿。
许罂在楼前站了一会儿,冷风吹得她直打哆嗦,然后掏出手机来,给顾星沉打了一通电话,没人接之后,又打了一通,然后直接被、挂、断了
不接还可能没看见,可是挂断,那分明对方是故意的。
许罂生气得手发颤,微信连着发了许多条。
顾星沉
如果你想跟我分手
直说
别t吊着我胃口,费力找你
发完还不解恨,许罂又冲着街道喊
“顾星沉”
“你要不想理我就永远别出现”
“我宣布我们分手了”
冲着街道喊完,许罂气冲冲回到家,父母见她心情差,也不知道她怎么了,就啰嗦了一会儿。许罂异常不耐烦,父女母女还吵了几句。
夜里,许罂翻来覆去,脑海里想起唐诗跟她说,顾星沉放弃全额奖学金留美的机会,留在国内,只是为了跟她在一起。
可是,他又为什么莫名其妙就失踪了
难道是她考艺考,有可能跟他分开两个地方,所以他生气吗
顾星沉真的就这么消失了。
许罂无瑕顾及可能已经失恋的酸涩,开学这一个多月,她一边要顾学校,一边ks又安排了工作,她终于体会到她好像不再是以前单纯的学渣了,签了公司就意味着她有了工作者的身份,她有了必须要完成的工作任务,再没时间去上课睡觉、下课打闹。
公司趁着hot大赛的余热,给她接了两档节目,还在准备两支单曲,让她赶紧练习。
所以这阵子,许罂每天人都弄得又忙又疲惫。
在顾星沉消失的一个多月后,周五的傍晚。
三月初的春雨还很冷。
暮色微浓。
许罂从出租车上下来,困倦地缩着肩膀抱住自己,就撑着小红伞往家住小区的方向走。斜风夹冷雨,连头发丝都沾上了雨霏。
地上大大小小、不规则的水洼,有景物的稀薄倒影。许罂向来是冬装脱得最快的那批臭美女孩儿,她穿着卫衣短裙,和到大腿的黑袜,一双带点跟儿的小皮鞋,抱着胳膊走在寂静的暮雨里,有细微的轻响。
风斜吹,她压低伞面。
然后,局限的视线里,一双年轻男人的帆布鞋站定在面前。
心里惊了一下,疲倦的大脑反应慢半拍,本能的熟悉感让她抬起伞面。然后看见一双黑色长裤包裹着的笔直长腿,再往上是深军绿色卫衣,还有被衬托得很白皙、近乎有种能看见血管的透明感的脖颈皮肤。
最后,是那张清冷的脸。眉上的头发是湿的,还在滴水。
吸了一口凉气,许罂后退了一步。
“顾星沉”她试着喊了一声。
面前这个男孩子阴沉得可怕,他盯着她,眼睛像冰,让人刺骨,又像火,能把人灼出个窟窿。他那么用力的盯着她,整个人像即将与黑暗融为一体。
“许罂。”
他嗓音低沉沙哑得厉害。
这个人不可能是顾星沉许罂觉得害怕,攥紧了伞柄,下意识盯着他打量,然而他却是和顾星沉一模一样的眉眼。
“顾星沉你终于肯出现了你怎么不继续玩儿失踪啊”
“我告诉你,我们已经分手了”
“你喜欢玩儿失踪你继续,别找我。”
许罂转身就走,可刚拉开步子就被拽住手腕往后一扯。
啪,伞落在地上。
她背靠着少年冰冷的胸膛,一双手腕都被他的大手扣住了他把她拘在了怀里,拖到了旁边无人的拐角,企图诡异。许罂挣扎那点儿力气,落在顾星沉手里,根本纹丝不动。
“顾星沉你干嘛呀”
“嘘”
顾星沉弯腰,头埋在她耳边,深吸了一口气她的气味。“你好香”
许罂来不及说话,就被他捂住了嘴巴。顾星沉身上被淋湿了,盖住她唇的掌心是冰凉的,冷像没有生气儿的手。但他洒在耳边的呼吸很热
“我们分开好久了,想过我吗”
“跟我亲热吧。”
“许罂。”
他说“我好冷,给我点温暖,好不好”
被捂着嘴,许罂说不出话,只听见少年低低沉沉的嗓音笑一下。
“你不说话,那就是默许了。”
这个怀抱是冰凉的,许罂感受到顾星沉冰凉的手从她领口直接探了进去,她心窝是暖的,一冰一热的相触,她立马激灵得浑身一颤。
顾星沉、顾星沉他要干什么
顾星沉一边揉着她,一边像是狠,又像是温柔地轻声说
“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
“我让你好好上课、学习,不要睡觉,你就偏要睡、偏不学。”
“我让你不要穿那么少,可你偏要穿短裤短裙,让别的男人都盯着你垂涎”
“我给你选好了学校、专业,我们呆在一起,年纪到了就结婚生孩子,你却偏偏要去考艺校,要进娱乐圈”
“许罂,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话”
“我对你太失望了”
阴郁的少年紧贴着她,暧昧得不得了。
许罂忽然有点儿慌,越来越漆黑的夜晚,这样阴郁不正常的顾星沉,好吓人。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她终于推开他,彼此都是一个踉跄。
许罂揪住领口护住被他侵犯的地方
“顾星沉你干嘛呀”
顾星沉盯着她许久,拽住她手腕扯到怀里,彼此近距离盯着着彼此眼睛。
许罂“你刚刚想欺负我吗”
阴郁的少年盯了她好一会儿,像潜伏在夜色里的一匹落单的狼,身上有冰雪的冷感,眼睛牙齿有寒风的锋利。
“我是想让你别进娱乐圈。”他说。
“什么”许罂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不要进娱乐圈,也别考艺校。不要当明星”
许罂讶然。
“所以,你突然消失,就是因为我想进娱乐圈你莫名其妙不见了一个多月,就是想威胁我让我放弃唾手可得的成功”
顾星沉没有否认“你不进娱乐圈。然后我们就和好,我还像以前那样疼你,照顾你。等我们大学,年纪到了就结婚生宝宝。”
说着,少年笑了一下,他纯黑的眸子有天生的冷淡感,浮过一层浅浅的笑意
“你答应过我,给我生宝宝。我们一定会幸福的许罂,相信我。”
许罂看着他,这一瞬间忽然觉得可怕。
明明她人生才刚刚开始,她才开始接触到社会上那些精彩的东西,面前这个男孩子却告诉她,她的未来是早早跟他结婚生孩子。她都没来得及闯荡,不,是没来得及思考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去尝试人生,就要被他关进牢笼。
不要,她不要那样。
她刚刚才找到方向,找到自己的价值。让她放弃怎么可能
“顾星沉,你凭什么剥夺我的梦想我不擅长读书,我就擅长这些东西,你凭什么不让我去做”
顾星沉“娱乐圈多脏多乱,你去凑什么热闹。”
许罂“你没有资格决定我的人生”
许罂盯了顾星沉一会儿,有怒气从心口冒上来,甩开他手,声音冷下去。
“你知不知道,我最烦你管着我了”
“顾星沉,我只是想跟别的女孩儿一样,跟你谈一场轻松的恋爱,没想负那么大责任。”
“跟你谈恋爱这段日子,我每天都忍得好辛苦。”
“到现在,我真是觉得够了”
“就这样吧”
许罂转身就走,捡起了伞。
空气里短暂的沉默,背后的人问“许罂,我们真分手吗”
许罂随口怒道
“是啊真分手了”
“我真的好烦你”
“还有,你最好找个医生看看,你刚刚那样子完全像个变态”
如遭雷击。阴郁的少年愣在那里。
夜色里,许罂拍了拍伞面沾染的草叶,余光向后瞥了一眼,拉开步子走,鞋跟在寂静的傍晚轻轻敲着水泥地面,像乐器的击打,把心敲碎得稀巴烂。
“站住”
顾星沉声音很凶很冷,像冰棱的撞击。
许罂顿了一下,继续走。
“许罂”
再走一步你试试”
许罂“你别喊我,我不想理你了”
“许罂,你会失去我”
“那失去好了。”
许罂头也没回回答他,走自己的,直到走了好几米,背后诡异地安静,只有头顶伞面雨滴逐渐变大的轻敲声。
潜意识让她停下来,然后,许罂想起,顾星沉没打伞,他会淋湿
抿了下唇,许罂厚着脸皮转身,登时就怔了
夜色席卷,冷白的路灯已亮起。
顾星沉站在那里,在看着她,整个人被抽了灵魂一样。总是淡淡的脸上,有碎裂的空寂,有水珠从他眼睛里,一滴一滴,往外坠。
刹那的静寂。
许罂理智来不及思考,伞就被丢开了,快步折回去,直到站在顾星沉跟前,看清楚那双本该坚韧冷漠的眼睛,空洞得让人心慌。他看不见她,望着虚空,那透明的眼泪,安静地坠。
许罂像骤然天灵盖被雷劈中,无法把面前支离破碎的少年,和那个升旗台上高冷骄傲的顾星沉重合
“顾星沉”
最会哄人的舌头,现在却僵了,许罂心像被扎了一把刀。
她急了,手足无措。像看着喜欢的人流血,可你却该死的不是医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连声音都在颤。
“你为什么要哭。”
“你不要哭了”
心尖有疼在蔓延,逐渐得发麻。许罂哆嗦着手捧住顾星沉的脸,强迫他对着自己,“星沉,顾星沉”
顾星沉没反应,许罂狠狠抱住他,埋在他冰凉的怀里,情绪与理智溃不成堤。
“对不起,对不起”
“刚刚都是我胡说八道,你知道我脾气坏,吵架的话不能信”
“我发誓,我们不分手,永远都不。”
她在他怀里抽泣,强迫他的手来抱自己。
“不要哭。”
“求你”
顾星沉没有反应,像游离在世界之外,从身体到眼神都冷漠到极致。
许罂有点慌了。
他像沙,像水,每分每秒在她指尖消失,她快抓不住他。
许罂急切地吻上他的唇,热烈地吻,恨不能把自己燃烧成火,把他灵魂从冰冷阴暗里找回来。
“顾星沉,我不艺考了、也不进娱乐圈了”
“我和你在一起”
“永远不分手”
你不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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