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顶部显示无信号,有人在附近安装了屏蔽器。
路饮的几通电话石沉大海,他无法联系谈墨,只能就近找到房间推门进去,转身正要落锁,一双手就在这时忽然重重拍上门板。
“等一下”外面很快响起江泊烟的声音。
江泊烟用力推开门,顺势沿着门缝低身钻进房间,他一抬头就能看到路饮眼底森森的冷意,于是立即将双手举到头顶,表明自己的忠心“我只是担心你。”
路饮“出去”
他的状态非常不好,药效开始发作,身体如同被蚂蚁侵蚀。如果只是疼痛还能忍受,但那种难以言喻的钻心的痒,在路饮的四肢百骸间流窜。
“你。”江泊烟定定地看着他。
他嚣张跋扈,但说到底在某些方面外强中干,像一张白纸,甚至连正式的恋爱都没有谈过,遇到眼前这种情况,顿时愣在了原地。
“你中了那种药”江泊烟舔舐了一下他的嘴唇,立即变得口干舌燥,片刻又愤怒,“宋央干的”
路饮说“或许。”
但他不认为宋央会无脑到在神路的年会上搞出这档子恶心事,背后必然有白逸舟推波助澜,只是这番举动目的不明。
路饮身体难受,无心揣测两个神经病的动机,手机始终处于无信号状态,唯一能求助的只有眼前的江泊烟,简直格外讽刺。
“这里有信号屏蔽器。”他说,“范围不会太远,就在附近。”
江泊烟拿出手机看了眼“不会还有摄像头”
他不是傻子,这种事明显就是有人做局,立即警惕地在房间查看,没过一会眼神冷冷地把拆下的针孔摄影机扔到路饮面前。
“被我知道是谁,我弄死他”
路饮说“找个有信号的地方帮我报警。”
江泊烟欲言又止“我可以帮你,那种药,睡一觉就结束了。”
“你”路饮冷笑,“我只要谈墨。”
江泊烟咬牙“谈墨,谈墨,又是谈墨,你为什么总要在我面前提起他”
路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朝自己走近,握紧了放在矮桌上的红酒瓶,等江泊烟距离他不到半米时,突然用力将它砸碎,用带着玻璃尖锐残渣的瓶颈对准他。
“离我远点。”从窗外投射进来的城市银白色灯光照在路饮侧脸,手中的玻璃碎渣也随之泛起一道冷光,“江泊烟,我说过,别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着我。”
他即使难受得厉害,浑身没有力气,看着江泊烟的眼神也是极致的淡漠,生生逼停了他继续向前的脚步。
江泊烟嘴角抽搐,残留的理智告诉他要克制,但路饮眼底的冷意让他几欲发疯。他总在被路饮嫌弃,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活到十九岁,遭遇了人生最大的滑铁卢。
他心情恍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去年九月初的那场生日会结束后,他提出送宋央回家,在路上遇到
了路饮,那时候他干了点什么
尽管已经过去几个月,但江泊烟此刻居然能够无比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究竟如何用力踩下刹车,转动方向盘,在和宋央打赌路饮是否会被吓得坐在地上时,笑着突然开车朝他撞去。
虽然只是一个吓唬人的假动作。
当初这些不值一提甚至觉得无比好玩的恶作剧,此刻就像子弹回旋正中江泊烟眉心。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喜欢上路饮,如果能够早知道。
但世上根本没有早知道。
江泊烟喃喃“对不起,我就是想帮你。”
路饮举着酒瓶的力气所剩无几,指甲嵌入掌心的血肉,疼痛让他勉强保持清醒“那就帮我联系谈墨。”
江泊烟目睹他自虐的行径,一颗心沉到谷底,眼眶慢慢红透了,咬牙急迫地和他说“好,我帮你联系。”
不到十分钟,谈墨比预计时间还要更早赶到目的地。
他跳下车,在酒店的大厅快速奔跑,双眼猩红,呼吸起伏急促。
谈墨来时戴了一定鸭舌帽,帽檐被他坏心情地压得很低,遮挡眉眼,露出他此刻紧绷成直线的唇角,气势汹汹,看起来完全不像个好人。
酒店工作人员见状想把他喊停,被他身侧的保镖阻拦,说明来意。
同一时间,警车呼啸而至。
神路的年会表演接近尾声,按照流程,接下去是全体合影环节,代表高层和股东的那排座位却少了两人。
江少峰扫了眼路饮空荡荡的坐席,低头给江泊烟打电话。
没人接听。
这个臭小子,到底在干什么。
如果不是警察突然闯进现场,江少峰正要起身找人,他继续坐在原位,抱臂看着手忙脚乱的宋海宁处理此刻的烂摊子。
宋海宁神色茫然,不明白到底哪里出现了差错。
“我们接到报案,有宾客喝到了被下药的饮料。”警察对匆匆赶来的酒店负责人出示证件,“我们需要你的配合。”
江少峰闻言立即黑了脸,想到失踪不见的儿子和路饮,阴沉沉地站起来。
一道人影这时候快速和他擦肩而过。
是个身量很高的少年,江少峰的余光扫到他紧绷的侧脸,顿觉眼熟,过了几秒他想起来,谈照国的孙子谈墨。
谈墨来到路饮所在的房间,踢开门闯进去。
他的神色结了冰,眉眼凶悍,只有面对路饮才勉强挤出一点笑。他脱下自己的冲锋衣外套披在路饮头顶,将他包得严严实实后,这才以一种保护欲十足的姿势,搂着他的肩膀快步往外走。
路饮的体温高得惊人,碰到都觉得烫手,谈墨不敢耽搁时间,轻声细语地安慰,立即就要送他去医院。
他路过江泊烟身侧,后者脚步仓促地跟在他身后。
外面还有几家媒体,又有员工大着胆子偷偷拍照,偷拍者忘记关掉闪光灯,谈墨下意识侧身挡住路饮。
一位警察跟着他们一起前
往医院,剩下的人员留在酒店收集证据。谈墨搂着路饮上车时,余光瞥见江泊烟站在不远处,整张脸藏匿在阴影,看不清表情。
宋海宁安排助理配合警方调查,似乎隐隐猜到什么,隐晦地瞪了宋央一眼。
年会中途出现这样一场闹剧,他怒不可遏,强撑着笑容和众人合影,之后匆匆宣布年会结束,拽着宋央回到家,把人带进书房。
“你干的”宋海宁捂住胸口,心惊胆战,aaadquo你是疯了吗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他抓起桌上如砖头般厚重的文件,狠狠朝着宋央的身上砸去。
宋央立即侧身避开,文件用力砸在地板,几乎将坚硬的地面砸出一道深深凹槽。宋央面色铁青,大喊“爸”
宋海宁气得站不稳“我教你的东西全都被你喂了狗蠢货”
他指着宋央的手指抖动“如果查出是你,你的形象怎么办,我们神路又要怎么办就算你想解决路饮,也不应该选择这个给自己留下隐患的方法”
宋央发誓“真的不是我干的”
他嘴里常常谎话连篇,但还是第一次遇到想说真话但百口莫辩的情况,无论怎样在路上反复强调这件事和自己无关都无济于事,简直憋屈到极点。
宋海宁根本不信“你连自己爸爸都想瞒”
“是白逸舟,爸爸,是他”宋央忙说,“他之前和我提过,应该在年会上借刀杀人,给江泊烟和路饮一个教训。”
宋海宁面无表情地冷嗤一声“借谁的刀”
宋央一愣“什么”
宋海宁用力拍桌“我看他是在借你的刀”
宋央立即得意洋洋“不可能,爸爸,白逸舟喜欢我你知道的,很多年前他就已经离不开我。”
谈墨带着路饮从年会现场离开,直奔医院。
不知道他到底被下了什么药,通话的医生要求立即送他洗胃和做药物化验,防止不良药物造成的肝脏损伤。
一路上路饮的状态很不好,谈墨让司机将车内的温度继续调低,后悔没有提早准备冰块。他伸手去摸路饮潮红的脸颊,指尖传来他身体滚烫的热意,带动着谈墨的全身也像是燃烧了起来。
车厢内冷气充足,却让人如同待在火炉。
路饮用手臂挡住他双眼,在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谈墨的触感是他唯一舒服的来源。他感觉自己此刻的神志在药物的折磨下变得非常不清醒,他受不了任何诱惑,下意识想往谈墨的身侧靠近。
如同缺水的鱼。
“还有五分钟就到医院。”
谈墨慢慢摩挲他脸颊的皮肤,路饮睁开眼睛,用湿润的瞳孔看着他。
他深深注视谈墨近在咫尺的脸,下巴,还有他的嘴唇,并不满足浅尝辄止的触感,想要谈墨的更多。
当意识到谈墨的掌心从他脸颊移开的刹那,路饮突然说“不要。”
即使力气早就流逝,依旧想要用力握住谈墨手腕,他的脸颊贴着谈墨宽大的
掌心,用呢喃的口吻反复喊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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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墨打开了车内的隔断装置。
路饮说热,他又让司机把冷气继续降低。
这辆车的后排空间不大不小,车内香薰是清淡的薄荷气味,但谈墨只嗅得到路饮身上衣角的雪松香。空调冷气开得充足,但他被路饮紧紧拥抱,浑身热到快要爆炸,忍得额角青筋凸起。
路饮紧贴着他,从原先抱住他的手臂,再到抱住他的腰,他的整个身体,谈墨因为这个拥抱而无法呼吸。
他屏住自己的气息,垂眸望着路饮。
这样的角度下,他能看到路饮微颤的睫,眼角的潮红,褪去平日里的清冷,将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炙热缠绵。
路饮的西装也皱了,衬衣领口大开,纽扣崩落,这一幕深深刺激谈墨眼球,变得毫无自制力,等听到路饮说“用手帮我”时,他的理智如山崩塌。
谈墨的呼吸声渐乱,紧咬他的后槽牙“你现在还清醒吗”
路饮的眼睛慢慢睁大。
“好喜欢你。”
“喜欢谁”
路饮说“谈墨。”
十五分钟的医院路程仿佛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商务车在门口急刹,一直以来为谈照国服务的医生等在这家私立医院门口,路饮被立即送入手术室,谈墨则和过来取证的警察一起待在外面。
他神情焦躁不安,盯着屏幕时间来回踱步,直到接到他爸谈斯理打来的电话。
谈斯理从特助口中听说这件事,过来询问情况。
尽管宋海宁要求员工保密,但总有些人忍不住将视频传到网上,引起了一番争议。关于谈墨的身份,网上现在也有不少猜测,当然,他只被拍到几张侧脸,没有人交出正确答卷。
“我已经让公关部过去处理。”谈斯理的声音威严,“但总归有些人会认出你。”
谈墨心不在焉“我不在意。”
谈斯理突然问“刚才亲了吗”
谈墨被他直白的语气问得一愣“没有。”
他忘了亲路饮,但其实已经做了更出格的事。
谈斯理啧了声“机会送到面前都会丢,我没有你这样的废物儿子。”
谈墨被他兜头痛骂,顿时一阵头疼“爸爸,说正事”
“正事就是,等路饮醒来后你可以告诉他,我不介意自己有一个男媳妇。”谈斯理大概正在忙,回了助理几句话,才继续和他说,“如果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别忘了还有我们这群长辈,不用一个人扛。”
谈墨看了眼紧闭的手术室大门,说“知道了。”
等待大半小时后,手术室依旧亮着灯,江泊烟倒是从警局匆匆赶来。他作为当事人之一被留下做笔录,但没能多少有用消息。
“他怎么样了”江泊烟一路跑来,气息不稳。
谈墨头也不抬“还没出来。”
“操。”江泊烟抓着乱糟
糟的发,骂了一句,“这件事绝对是宋央干的。”
“宋央。”谈墨垂眸望着地面,咬牙念着这个名字。
江泊烟扫了他一眼,想到来医院的路上在网上看到的那些关于路饮和谈墨的讨论,不过只是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居然有人该死的说他们看上去好般配
他嫉妒得要疯了,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说“虽然刚才是我给你打了电话,但别以为我就认输了,我早晚要把他抢”
话还没说完,谈墨目光冷如冰霜,一言不发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想揍他。两人今天出门都带了保镖,保镖围上来,又将他们各自分开。
“我今天不想和你打架。”江泊烟沉着脸,整理被弄乱的衣领,“有件事问你,我爸让人放了通稿,你觉得路饮会喜欢他的家事被暴露在网上”
谈墨立即低头去掏手机“你们发了什么”
江泊烟说“我爸觉得这件事肯定也把我算计在内,只是没成功,所以很生气。他让人办的事,我拦不住。”
谈墨搜索神路,果然看到了数条最新报道。
除了路饮住院的通稿,宋央是宋海宁私生子的新闻也被大肆转发了一圈,同时,宋海宁这几年的风流韵事都被挖出不少,原来那家伙还在外面养了年轻的情人。
谈墨收回手机“路饮的事我会处理,不需要你帮忙。”
“如果我偏要帮忙。”
江泊烟看着谈墨的目光带着不善,语气恶劣,针锋相对的时候目光忽然停留在他颈间,因为看到了一道明显的咬痕,他的脸色在转瞬之间有了变化,从阴阳怪气变成一种咬牙切齿的铁青。
“这是什么”江泊烟瞪大眼睛,一字一句发问。
谈墨循着他的视线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这块皮肤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路饮咬红了。或许不能说是咬,而是用牙齿磨红了,可能其实谈墨根本没注意到这件事。
当时车内情况混乱,他只顾着照顾路饮。
“啊,这个。”但不妨碍他用这道痕迹刺激江泊烟,“他非要咬我,或许我应该拿点东西遮起来。”
江泊烟的拳头握紧“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和路饮谈过恋爱。”
“我不在意,那些都是过去。”谈墨的眉梢泛起冷意,“况且根本不是恋爱。”
他不想和江泊烟多聊这个话题,朝旁边的保镖投去眼神,两人过来将他和江泊烟远远隔开。他们之间不再对话,直到江泊烟被一通电话匆匆叫走,谈墨原本一直阴沉着的脸色,才终于有了好转。
他低头,脚尖碾压着地面,自言自语“气死我了。”
灯光熄灭,路饮终于从手术室出来。
他还在昏睡,脸上的潮红淡去,变成一种几近病态的白色。医生说他很快就会醒来,又叮嘱了谈墨一些照顾事项,他都记在手机里,半步不离地守在床边。
谈墨的手肘撑着两边膝盖,微弯下身,虎口抵住下巴,坐在椅子上盯着路饮发呆。他的视线从他苍白没有血色的唇掠过,停留在路饮此刻微蹙的眉间,看了一会,他伸出手,试图替他抚平褶皱。
他不敢揉得太用力,所以手臂的肌肉紧绷,动作僵硬。他正要收回手,路饮就在这时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眼尾的生理性红色还没有完全褪去。
四目相对,谈墨的指腹无意识地擦过他脸颊,带来一阵难以忽视的短暂触感。谈墨将呼吸放轻,房间内安静得落针可闻,谁也没有率先说话。
很多记忆在一瞬间,心照不宣地涌入彼此脑海。
皮肤拥有记忆,就连对方的体温都能复刻。
仅是一场对视,就能让室温立即攀升。
“路饮。”谈墨率先打破沉默,终于有了下一步动作,他收回手,喊他的名字,声音因为长久的沉默而沙哑,“你还好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