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央情绪激动,江泊烟终于分神看了他一眼。
他做事随心所欲,不顾后果,被宋央因为着急而涨得通红的脸色吓一跳,终于想起比赛前的那个赌约。
按照约定,他要是输给路饮,宋央就要接受惩罚。
学狗叫
很显然,宋央并不愿意当众这样干,急得焦头烂额。
宋央从小的梦想是有一天成为粉丝无数的大明星,站在聚光灯下接受众人喜爱,不愿让自己留下这样的污点,尤其当他注意到有人拿出手机对准他开始拍摄时,那种强烈的呕吐感瞬间涌上他喉口。
“不是。”宋央唇色发白,“我觉得”
他在人群的注视下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头皮发麻,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一边将求助的视线转向江泊烟,希望他能帮自己说句话。
他欲哭未哭,是副无比可怜的模样,算准了江泊烟最吃他这套。
江泊烟翘着条腿从地上爬起来,神色难辨,他想开口说应该没有人会把“学狗叫”这种幼稚的赌约当真,让宋央能够就此顺坡下,但一对上路饮的目光,想说的话又被他悉数吞咽回肚中。
假如今天,是路饮输了这场比赛,那么宋央一定不会息事宁人。
想到这个可能江泊烟就烦得不行,干脆不再理会宋央求助的目光,扔下一句“你们自己解决”,就抓起地上的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开。
江泊烟一走,宋央孤立无援,他还想挣扎,转而看向路饮“我有话要和你说,我们找个地方”
“喂”有人打断他,小声起哄,“你不会是想耍赖吧,我们可都听到了。”
路饮双手抱臂,神态悠闲地等他。
宋央被人说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他心机虽深沉,但和宋海宁一样好面子,应付这种场面依旧吃力,最后一咬牙,还是快速学了三声狗叫。
周围拍照声此起彼伏,闪光灯亮个不停,宋央面露土色,叫完后再也受不了煎熬,捂住脸就往外跑。
主人公离开,四周围观的人群也都陆续散场。
路饮打完球,掌心蹭了一点球上的灰,他有点轻微洁癖,先去了一趟球馆洗手间,出乎他意外的是,在里面看到了本该离开的江泊烟。
开到最大的水流掩饰了路饮进门的脚步声,江泊烟并未注意他的到来,弯腰正在洗脸。他接了捧冷水径直朝自己脸上泼,随后起身甩了甩湿漉漉的发,望着镜中的自己神色晦暗,口中低喃“我真是疯了。”
路饮懒洋洋出声“原来躲在这里。”
江泊烟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四处寻找他的身影,隔着镜子,他和路饮四目相对,长久沉默。
路饮走到水池旁细致地洗完手,抽出纸巾擦干水渍,江泊烟僵硬地转动脖颈,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看,等路饮将废纸扔进纸篓,起身准备离开时,他突然说“等等”
“等等。”江泊烟深吸一口气,“我发现你从小到大,好像都没有什么变化。我的意思是”
他犹豫了几秒,才说“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果然,你今天很反常。”路饮停下脚步,重新打量江泊烟,“回忆过去对你和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你确定要站在这里跟我叙旧”
江泊烟试探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第一面”
路饮语气淡淡“忘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江泊烟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居然好脾气地没反驳,又试探下去“你幼儿园是在哪个学校读,说不定我们是同学。”
路饮终于饶有兴趣地扫他一眼“难道你是想和我聊很多年前,你趁着我午休时跑来偷亲我这件事。”
因为太过于突然,江泊烟满脸震惊,扭过头,开始剧烈地咳嗽。
“不是,你,你知道”
路饮“如果是这件事,我没有任何兴趣。”
“操”江泊烟憋了半天憋出点骂人的话,罕见得脸色涨红,额角迸出青筋,“你怎么会记得”
路饮面露疑惑“你真的是直男”
江泊烟咬牙“我们家就没有同性恋的基因肯定是你那时候长得像女孩,这当然不能怪我。”
说着话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江泊烟像以前那样下意识后退,和路饮隔开一段距离,后腰撞上水池的大理石边沿,疼得龇牙咧嘴。他再抬头时发现路饮已经转身走远,低咒一句拎起书包,小跑着追了出去。
“等等。”
“宋央学了三声狗叫。”路饮回头,逼停他的脚步,“所以,你不打算去安慰他,反而在这里追着我跑”
江泊烟神色不自然“本来就是他非要跟你赌,输了也别哭。”
路饮的嗓音带了点嘲讽的笑,目光落在他脸上“有时候我发现,你真是个绝情的家伙。”
他说完不再理会江泊烟,大步往前走,并未分他任何眼神,来到人多的地方江泊烟有所顾忌,不敢离他太近,于是远远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从球馆离开,途径学校的会议厅,路饮朝门口的巨型海报看了眼,脚步突然停下。
江泊烟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是张讲座的宣传报。
江大是全国排名第一的大学,学校资源丰富,常邀业内各位大咖前来演讲,明天请到的嘉宾是商界举足轻重的人物,盛驰控股现任总裁,同时也是路饮的偶像谢迟。
盛驰控股如今多赛道发展,势头迅猛,如日中天,但谢迟本人却显得低调很多,和前世一样,他几乎不在媒体前现身,在网上的痕迹几乎寥寥。
当然,关于他的八卦倒有不少,除去私生活外,曾有人私下吐槽他性格独、裁,霸道专横,但这个论调很快又被其他人站出来推翻,至于真相如何,除非只有亲自接触才能知晓。
见路饮盯着那张海报看,江泊烟上前神神秘秘道“要不要听他的八卦,当然,我说的肯定是真事。”
不等路饮回答,他就顾自说“谢迟生不出孩子,他身体有隐疾,没有生育能力,所以他爸妈准备给他过继一个儿子,未来当作继承人培养。要我说,他可真是够惨的。”
路饮疑惑“惨”
“当然惨。”江泊烟不假思索,“把家业拱手让人,努力给别人做嫁衣,这种愚蠢的事我可干不出来。”
他说完,盯着路饮看了一会,恍然大悟“差点忘记你是同性恋,所以路饮,你以后会有孩子吗”
路饮冷声“不会。”
江泊烟撇了撇嘴“别那么笃定,说不定”
“男人生不出孩子。”路饮打断他的话,目光重新落回那张海报,“以及,我不认为谢迟很惨,孩子不是你人生的必需品。”
江泊烟皱眉“为什么我一提起谢迟,你就那么激动。”
毕竟路饮刚才看起来,可是连一句话都懒得和他说。
路饮说“谢迟是个值得尊重的企业家。”
江泊烟“所以他是你偶像”
“偶像”路饮思考几秒,“你也可以这样认为。”
江泊烟听他这样说,就无法控制地感到牙酸,阴阳怪气“粉丝最容易对偶像产生滤镜,你可千万别陷进去,这种老男人。”
说着他就去看海报上谢迟的那张脸,试图找出点贬低他的形容词,但很快,江泊烟在经过短暂的惊疑后,目光在海报和路饮间来回转动,疑惑不已“你们看上去居然挺像。眼睛,你们的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路饮认真打量海报,谢迟一看就是那种和他截然不同的长相,五官立体深邃,让人猜测是否会有混血血统。
在久久注视对方后,他否定“不像。”
江泊烟狐疑“你不会是脸盲吧。”
路饮反问“你觉得我们哪里很相似”
江泊烟沉吟“眼睛、嘴唇以及五官的分布,当然,你们肯定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相,只能说,如果忽视那些细节,第一眼的时候会让人”
或许是路饮的表情太坚定,让江泊烟也变得不确定起来“大概是气质带来的错觉,还有,我敢肯定,他们肯定给海报修了图。”
从会议厅前离开后,路饮开车回了家。
他回到家的时候是五点,谈墨已经放学回来,别墅亮着灯,从餐厅传来饭菜的香味,大概是蓝湖的厨师送来了晚餐。
将外套挂上衣架,洗净手,路饮前往餐厅,进门时看到谈墨身体半靠在流离台上,微弯下腰捂住小腹,正在伸手拧开瓶盖。
察觉到路饮的动静时他回头,脸色很像当初生病的时候,唇色看着也很淡。
有一瞬间,仿佛回到前世恐惧的源头,路饮听到自己脑内那根名为冷静的弦彻底断裂。
他走到谈墨身边,抓住他的小臂用力,声音沙哑“你怎么了”
“有点胃疼。”谈墨无所谓道,“我有经验,过会就会好。”
路饮拉起他往外走,唇线紧抿“和我去医院。”
谈墨被他拉着走,还在笑着说“真没事,只是有点不舒服,一直以来都这样。路饮,你当时看过我的体检单,所有指标全部正常。”
说到一半,谈墨的声音渐弱,后知后觉路饮握着他手腕的力道非常紧,甚至
“你在手抖”他一愣,快走几步追上路饮,低头注视他的眼睛,语气错愕,“你是不是在哭”
路饮没有哭,只是过度的恐惧让他生理性眼红,但谈墨以为他哭了。路饮一哭,他就有点手足无措,高大的身体挡在餐厅的入口,固执地再次去拉路饮的手。
从小到大,他都最怕路饮哭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