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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云锦院里,姜唯洇睡醒后,趁着天气好便跟着水彤平彤她们一同去花园里浇水了。

    因这两日的相处,她觉得自己跟水彤平彤关系都亲近了许多,她们也不像她刚醒来时那么怕她了。

    她还能跟她们说说笑笑,聊许多有趣的事,跟好姐妹似的。

    她从来都没有姐妹可以一起陪她玩。

    对了,她怎就这么笃定自己没有兄弟姐妹

    姜唯洇分明什么都想不起来,但这种事好像跟融进了她的血液中一般,几乎是很自然地便涌了出来。

    她慢悠悠地在花圃里浇花,琢磨着怎样才能恢复记忆。

    但水彤和平彤陪她浇花没一会儿,又忙自己的事去了,姜唯洇随处扫了眼,发现这里的人好似都挺忙的,就她一个人闲着没事做。

    太子让她留下来住着,又什么都没提,那给她上药的大夫给她看过脑袋后也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才能恢复记忆。

    这大清早的,姜唯洇便止不住叹气了。

    她在鸣雀园内,漫无目的地瞎逛,最后竟是让她寻到了后门,而后门也没人值守。

    那她岂不是可以溜出去,找安阳侯了

    姜唯洇溜了出来,一路上靠着一张会问路的嘴,也没怎么费力寻到了安阳侯府。

    侯府值守的小厮听闻她要见安阳侯,第一反应又是侯爷在外惹的风流债。

    这姑娘看着年岁还小,容貌更是出色,这身段怕是除了那种地方也很难培养出来这般尤物。

    大祁虽说民风开放,不会随意对外出的姑娘家指指点点,但高门大户的人家里还是更推崇端庄秀美,温柔娴静的女子。而姜唯洇这般妖艳妩媚的长相,在这些小厮眼中都是供人玩乐的玩意。

    那小厮毫不掩饰的露出鄙夷。

    “侯爷不在。”

    姜唯洇没看出这小厮眼中的嫌弃,又问“那侯爷何时能回我真的找他有急事。”

    小厮道“小的只是个看守大门的,侯爷的行程从不会同小的说。”

    “好吧。”姜唯洇也没勉强,打算在侯府周围蹲着等人算了。

    哼,她就不信今日还蹲不到人呢。

    她靠在石狮子旁等了没多久,一辆挂着安阳侯府徽记的马车缓缓在侯府门前停下。

    车帘掀起,一只男人的手腕率先探出,男人侧眸一扫,很快被靠在石狮子旁的姜唯洇吸引了注意。

    阳光落在她的身上,美意朦胧,实在勾人。

    他眉梢一挑,忽然笑了声,便招了个小厮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小厮行至姜唯洇跟前,“姑娘,小侯爷有请。”

    “小侯爷是谁”

    瞧瞧,这长安还有不认识他家小侯爷的人这姑娘莫不是在欲擒故纵

    小厮只好说的清楚一些“安阳侯的嫡子。”

    听到是安阳侯的儿子,姜唯洇也没犹豫了,她进了马车后,便感觉一道灼热的目光一直黏在她的身上。

    她觉得有些不舒服,下意识露出不悦的神色。

    “姑娘是来找我爹”男人愉悦地笑了声,对姜唯洇方才那一闪而过的不快当做没看见。

    姜唯洇嗯了声“小侯爷知道我”

    任塞笑了笑,手中的折扇跟着摇晃几下“自然。姑娘站在那即便一句话都不说,在下一眼便认出来了。”

    果然同他爹说的一样,无须详细描述长相,她只要站在那处,就美得夺目。

    他的相貌也算俊朗,就是那个笑容咧得有些做作了。

    姜唯洇嘀咕了下,不明白他为何老看着她笑什么,难道她长得很好笑么

    “那,那侯爷什么时候回呢我找他有点事。”

    任塞又坐近了些,将手中的摇扇朝姜唯洇扇了扇,颇为体贴地说“今日天热,姑娘的脸都被晒的红彤彤的,吹一吹。”

    姜唯洇挪开了些,小声道“多谢,我不热。”

    “不热”任塞的笑容又咧大了一寸,“那便是在下让姑娘觉得如沐春风”

    姜唯洇“”

    “小侯爷,我想问侯爷何时能回”这人在跟她说什么呀

    任塞顿觉扫兴,随意道“别等了,我爹今早就出京去了扬州办差,没有两个月回不来。”

    “什么”姜唯洇吓得睁大眼,心里更是恐慌得不行。

    “怎么这么突然呀”

    任塞也觉得突然呢,好端端的太子殿下就把他爹派到扬州去了。

    她好倒霉,本来就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难得有个线索可以问问她从前的事,现在也凉了。

    姜唯洇顿时觉得自己像泄气的小鱼儿似的,她都无法畅快地游水了。

    美人无论做什么神情都是美人,尤其一脸愁苦时,任塞看着痴迷,不由想要伸手去摸她的脸,想了想,还是怕唐突了姜唯洇,便歇下了心思。

    “我爹今早离京前特地跟我说了姑娘兴许会来找他的事,他说你若是能在那处住着便先住下,一切等他回京了再说。”

    其余的,他爹没再透露更多,神神秘秘的,他甚至都不知晓这姑娘叫什么名字,住在何处。

    他爹真是,莫不是惹了什么风流债不能带回家,养在外头的外室吧

    任塞心里越来越痒。

    既然他爹暂时不在了,他岂不是可以代替他爹照顾一下这个小妈

    “既然如此,那我先回去了。”姜唯洇心想,她还是回去老老实实地找太子殿下好了。

    至少殿下还知道她叫什么,多大了呢。

    她道谢后,便匆忙下了马车。

    任塞没有挽留也没急着去追,反而吩咐车夫慢慢地跟着姜唯洇,倒是要看看她究竟住在何处。

    兴许夜里他也能去与她私会。

    返回鸣雀园之前,姜唯洇怎么想心里都不是滋味,哪有人从台阶摔下去就脑子摔坏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打算找个医馆给自己看看脑子。

    走了一条街,果然看到一间医馆。

    这间医馆的大夫年岁挺大了,看起来有许多年的行医经验,应当是比较靠谱的。

    姜唯洇进去后,同这老大夫说了自己的情况。

    老大夫给她检查了下她已经快要好了的伤口,指腹在伤处摁了摁,“还疼吗”

    “有点。”

    他又摁,“是哪种疼”

    姜唯洇拧着小细眉,“肿肿的疼那种,也没有很疼。”

    那老大夫捋了把胡须,说道“姑娘你还算找对人了,你这第一手虽不是老夫看的,但好在老夫也有医治失忆之症的例子,算不得难事,这样,你先去那柜台交点银子,老夫给你抓点药。”

    姜唯洇“啊”了一声“大夫,这吃药就能好了”

    那为何太子给她请的大夫说吃药好不了

    老大夫听她像是不信,当即不悦的瞪眼,“怎么,你不相信老夫三十多年的行医能力”

    “这失忆之症又并非什么罕见的疾病,哪有治不好的那些说吃药好不了的准是庸医你现在就去交银子,老夫给你开个三天的量,吃的好就再来”

    姜唯洇被他说的一唬一唬的,只好老老实实去柜台了。

    那柜台的小药童竟然事先就把那药打包好了。

    姜唯洇吓了一跳,“好快啊你。”

    小药童嘿嘿一笑,“那是自然,手脚麻利就是我的优点。”

    那难得遇到个冤大头,怕一会儿想明白跑了,能不赶紧办了嘛

    姜唯洇笑了笑,便伸手接过那药包。

    小药童也对她笑了笑。

    她又笑了回去。

    小药童也接着笑了笑。

    四目相对,二人都笑眯眯的,却没人开口说话。

    姜唯洇想了想,她是不是该走了她提着药包就说,“那我过三日再来哦。”

    小药童愣了片刻,连忙拔腿从柜台前出来,不高兴道“你怎么回事,听说过吃霸王餐的,没见过吃霸王药的。”

    “什么呀”姜唯洇不解地问。

    “钱呢”小药童朝她伸手,“三天的份量也不贵,就一两银子。”

    钱姜唯洇从衣袖里摸了摸,又摸了摸腰间,一脸无辜地道“我没有。”

    那老大夫听闻后,健步如飞地过来,嗓音无比洪亮“没钱你来看大夫还来老夫这间医馆”

    他的医馆是这带费用最贵的,一般来此看诊的都是大户人家,方才他就是看这姑娘穿着得体才开的这养身子的药方,谁能想到这般好看,穿的体体面面的好姑娘,竟是没带钱出门。

    姜唯洇为难道“我是真的没钱那不然这样,这药我就不要了。”

    “不行”大夫和小药童异口同声。

    姜唯洇还没遇到过这种事,她方才只想来医馆看看有没有办法能恢复记忆,根本没想到会被开药。

    “那你们想怎么办”

    大夫道“把你家大人喊来付钱。”

    姜唯洇老实道“我没爹娘在身边”

    大夫面露诧异,又开始认真打量这姑娘,分明还是未出阁少女的装扮,难不成

    他试探道“让你的哥哥什么的来付钱。”

    “我也没哥哥。”

    小药童提醒道“这个哥哥并非是亲哥哥,好哥哥那种,懂”

    姜唯洇没看懂小药童的挤眉弄眼,她摇了摇头,“没有。”

    那二人气得不行,没见过这种要什么都没有的人今日这单生意莫不是白做了

    小药童直接点破“情郎呢,也没有”

    情郎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么

    姜唯洇茅塞顿开,她笑了笑“这个有”

    大夫和小药童如见希望。

    只见姜唯洇又丧里丧气地道“但那是旧情郎了”

    后来姜唯洇被扣押了下来。

    她在医馆被押了一下午,天都要黑了。

    老大夫选择退一步,“这样,老夫也相信你是老实孩子,今日你就把这药带回去。”

    小药童阻拦道“李大夫”

    老大夫继续道“但你三日后得回来补双倍的银钱。”

    姜唯洇抱着手中的药包,含泪地点头,一再地保证自己不会吃霸王药的。

    老大夫心累地不行,招招手让她走了。

    姜唯洇走之前还说道“谢谢大夫,您真是好人,我绝对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姜唯洇总算成功取到了药,她提着手中的药,不由感叹她今日真的遇到了好人。

    不仅帮她看病,还准她不给钱把药取回去。

    等她从医馆出来时,天色都暗了。

    姜唯洇提着药包,踏着昏暗的光线一路往鸣雀园的方向走。

    行至小巷子时,她忽然顿住了脚步。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好似有人在跟踪她

    她走几步停了,身后不远处的脚步声同样也停了下来。

    听水彤说,她从前性子很坏,莫不是是因此惹了不少仇家

    姜唯洇吓得赶紧抱着药跑了起来。

    不一会儿,果然涌出两个黑衣人朝她逼近。

    那二人手中的大砍刀,一下使姜唯洇想起了昨晚的噩梦,她脸色煞白,撒开腿一个劲地朝外奔。

    跑出了巷子,外面便是行人的街道。

    那两个黑衣人似乎也不想惹出事端,只选择在远处紧紧跟着。

    姜唯洇怕得不行,她感觉小腿都在发抖。

    现在就连鸣雀园在什么位置,她都分不清了。

    她混进了人多的地方,站在一栋繁华绚丽的酒楼前持久没动。

    方才她好似在这酒楼的二楼看到了太子殿下的身影。

    与此同时,谢斐黄昏时分出宫后便来了宝文楼。

    华丽的厢房内燃着淡淡的熏香。

    隔着一层琉璃珠帘映出谢斐俊美的脸庞,他坐在书案前与空气对弈,听闻推门声,动作也未曾停下。

    梅良心进来回禀道“殿下,隔壁那群鱼儿上钩了。”

    谢斐落下了一枚黑子,压了压唇角“真正的鱼儿怕是还在路上。”

    隔壁那群臭鱼烂虾,不过就是一个前菜罢了,今日谢斐来此要见的另有其人。

    梅良心瞧着太子兴致缺缺,道“殿下不该提早来的,那孟时景竟是耽搁到现在还没来,莫不是反悔了不成”

    谢斐稍抬眸,“噤声。”

    梅良心张了张嘴,闭上了。殿下又嫌他话多了。

    真是,他今日怎么又没跟梅毛病换班

    “属下去隔壁看看好了。”

    梅良心刚退出了房门,没一会儿房门又被悄悄推开。

    轻巧的脚步声一步步迈进,清透的琉璃珠帘子随着外头的动静轻微的曳动。

    姜唯洇进来后,又扒在门缝边盯着外头,也不知道方才那两个杀手是不是追上来了。

    她吓得小腿现在都还在发抖。

    倒霉死了,出门找人没找到,还被人追杀。

    她今日出门前应该看一看黄历才对啊

    瞧着像是没追上来,但姜唯洇仍是怕得不行,她悄悄将房门关上,不管不顾地朝里头的救命稻草跑去。

    掀起珠帘,里面露出一张冷淡的俊容。

    谢斐蹙了蹙眉,似也没料到她怎会在此。

    姜唯洇什么也没想,她就想保命,她直接就冲上来委委屈屈地道“殿下救命,有坏人想杀我”

    “你跟踪孤”谢斐放下手中的棋子,上下打量她。

    姜唯洇楞了会儿摇头,“才没有”

    不行,她现在根本无法解释清楚,殿下现在都不爱她了,哪里会担心她是不是被人追杀

    这间厢房距离台阶处不远,姜唯洇神经紧绷着,忽然听到有脚步声缓缓靠近,听起来似乎有两个人。

    那不正是想要刺杀她的人

    她蹲到谢斐身旁,怕极了似的揪着他的衣袍“殿下,您大人有大量,再从魔爪手下救我一次好不好”

    谢斐面无表情地扫了眼门外,瞧着那倒影,他便知晓来人是谁。

    看着这小年糕吓得都要哭出来的样子。

    若是以往,他定是懒得插手。

    但此刻他想给她一个教训。

    让她昨晚打扰他在屋顶吹风,扰他清静。

    “那人要进来了。”谢斐不咸不淡道。

    姜唯洇唰地吓出泪水,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挂着清透的泪珠,楚楚可怜。她揪着谢斐的衣袍,“殿下,我快死了,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那两个杀手的砍刀若是劈头而下,恐怕她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谢斐道“进来,孤再救你一次。”

    进来进哪儿这屋子里就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姜唯洇慌里慌张地扫来扫去。

    谢斐身姿慵懒地朝椅背一靠,稍岔开腿,下颌轻点。

    “进。”

    姜唯洇朝他的视线看过去。

    分开的双腿

    是要她藏进去犹豫了须臾,还是悄悄挪了过去。

    谢斐“”

    姜唯洇蹲在他腿间,压低声问道“殿下,我藏好了么”

    谢斐诡异地沉默了几息,看着在他腿间努力将自己藏起来的小年糕,忽然觉得自己方才的想法根本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并非是寻常人的脑回路。

    “你”谢斐正欲揪她出来,让她进他前方的桌子底藏着。

    正这时,房门推开,一道颀长的男人身影朝里面过来。

    姜唯洇听到脚步声,吓得浑身血液凝固似的,一双小手紧紧抱住谢斐的大腿。

    她掌心的柔软不断地在他腿间攀爬,谢斐脸色愈发难看。

    孟时景掀起帘子,唇角仰起笑意,朝太子走来。

    谢斐紧抿着唇,忍下大腿的不适,将底下的小年糕夹了起来,随意地一扯桌布将怪异处盖拢。

    若不仔细看,定是看不出他的腿间正藏了一个人。

    孟时景站在桌侧行礼,“孟某见过太子殿下。”

    谢斐淡淡颔首,“坐。”

    梅良心进来将桌面上的棋盘收走,方便二人谈事,他搬起棋盘时,目光忽然被桌底下的一抹鹅黄色的裙摆吸引了注意。

    这桌布不是灰色的

    梅良心又悄悄去打量太子的面容,见他十分自如的与孟时景在谈话,摇了摇头。

    嗯,他应该是想多了。

    谁有那胆子敢藏在太子殿下的腿下,还能不被察觉的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