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像修士要渡劫进阶一样,自己心里肯定是非常清楚的。
一棵树要长成如今这般参天、枝繁叶茂的样子,不可能光凭阳光雨露就能办到,闻叙始终认为,强权者是拥有绝对主动权的。
在十重大山里的小树村,灵树就是这等存在,所以打一开始,他就不信它那番看似委屈的幻境辩白,这个村子里,谁都有可能是绝对的受害者,就它绝对不可能。
退一万步讲,哪怕它初心是好的,那又如何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当它享受着信众们的信仰,却冷眼旁观男村民欺压女村民时,一切就都已经覆水难收了,更何况之后的那些行径,真是好一棵能言善辩的树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这树怕是疯了吧
整个井底疯狂地摇动起来,原本只是轻微的怨气就像是跳楼大甩卖一样翻涌上来,好家伙啊,合着是都藏在下面呢难怪从远处看,小树村是灵气一片植物生灵不易,所以伪装手段也太好了
在这之前,他们硬是一个人都没看出来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甚至如果不是闻叙,他们或许真的会被这棵树骗着去净化村庄也未可知啊。
太可恶了
可是他们现在身在树中,连逃脱都成问题,谁来告诉他们应该怎么杀死一棵树啊
寻常的道旁小树,如何毁其生机呢
很简单,要么连根拔起,要么毁其根骨,类比过来,前者他们办不到,后者怕不是也太高看他们四人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相较于这棵即将化妖的灵树,他们勉强就是四只稍微强壮些的蝼蚁。
不过是一个照面,向禾的避水法器就被瞬间击碎,四人瞬间坠入散发着浓郁黑气的“井水”之中,闻叙第一时间就感觉到水中有股令人非常不适的力量。
这些怨气,真的全部来自于村中横死的那些畜生男人吗
闻叙掩下心思,随即提剑对抗这股水中无形的力量,这棵树的攻击方式很微妙啊,它居然想要污染他们,妄图带着他们一道共沉沦这怎么可能呢,他哪怕不曾修行,也不可能被这些低劣的玩意儿影响
好巧,卞春舟和向禾也是这么想的,什么玩意儿,也敢沾他们的身,滚远点啊
与之相对的,是连黑气都不近身的陈最。
没错,人有时候不思考、懒得思考、放空大脑,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好处的,就比如现在,他根本不受这些怨气污染,或者说,因为根本不理解,所以不会受其影响,就像是刚出生的宝宝没有形成具体的是非观,所以它并不知道鬼怪的可怕,鬼怪的存在自然就吓唬不到他们。
唔,陈最就是这种状态,从刚才幻境回忆出现到现在这棵灵树破防发飙,他甚至一直都没跟上思路,他甚至都做好提刀干架的准备了,谁知道就这
这算什么啊陈最对于善恶有着近乎直觉般的敏锐,他当然能够感知到水中有些令人恼火
的东西,但它们似乎不足为惧,于是他有些搞不懂,为什么朋友们和师姐都如此如临大敌呢
它很可怕吗
但讲道理,如果这些黑气们有灵智,此刻它们早就破口大骂什么东西怎么会有人脑子里空空如也,就连心里也空空如也,这人难道是草履虫转世吗心里怎么连一点阴暗害怕的东西都没有这肯定不是人
但很可惜,它们只是受怨念驱使的污浊之气而已。
一直等到上面的赵企长老摇人解决了村里的两百金丹、又捏住了这棵树的生机之处、将其控制住后,四个人才总算是被全须全尾地捞上来。
赵企一看四个人都没事,心下也松了一口气“小师叔祖,下次您出门冒险,能不能通知一声”
闻叙
“还有你们两个,底都未探就盲目前往,此次算你们运道好,下一次难道也能如此好运等回宗门后,交一份检讨到戒律堂,不少于两千字。”
救命,卞春舟和向禾齐齐在对方脸上看到了这两个字,但此事确实是他们鲁莽,这惩罚他们得认。
至于陈最,赵企懒得搭理这块木头,只有条不紊地继续处理接下来的善后工作。
“她们”
“你还关心她们呢”赵企看了一眼这位运气不太好的卞姓弟子,“她们体内的生机早已断绝,此时能够行动,不过是凭靠这棵树的驱策,等事情结束后,她们的魂魄会去往生的。”
原来真如闻叙叙说的一样啊,可闻叙叙究竟是何时察觉到的
“从找到你、救下你的那一刻吧。”闻叙相当坦诚地开口。
卞春舟惊呼“这么早你怎么发现的啊”同样都是人脑,怎么还出厂设置如此不同呢这不科学啊。
“那时候只是怀疑。”闻叙摸了摸鼻子,“当时陈最出手飞刃救下你时,他说那人就是你们在菡萏阁遇上的老妇,所以毫不犹豫对她出手,但你们忘了吗”
“忘了什么”
“陈最修为堪比筑基期,但她们这些人却个个强如金丹,奇怪不奇怪,她居然没能躲开飞刃,甚至被一刀穿心了。”闻叙起先就从向禾口中得知,这群村民在村中修为堪比金丹,所以早在准备营救时,他想的就是取巧,而不是硬攻。
但不得不说,陈最的手太快了,春舟的险境也完全不给他智谋营救的时间。
他当时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却没想到居然成功了,闻叙当时的心神全部都在祭台之上,自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人的动作。
“就不能是我又强大了吗”陈最不服气道。
闻叙却摇头“不,我清楚地感知到,她那一瞬间身形动了动,很快却又复位了。”
“她在寻死”
闻叙转向春舟“或许,她尚有一念之仁。”
哪怕是再阴暗的生物,被春舟这样热心赤诚之人照耀一下,也会想要做点好事的吧,闻叙并不知道那个老妇怎么想的,但她确实没
躲,也因为她没躲,他们成功在惊险时刻救下了春舟。
“还有”
“还有”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你什么都没发现,而你同伴不仅发现了,甚至还能列举出一二二条来。
“还有,我和陈最在来之前,在方家坳的镇上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凡是娶了小树村女子的男人,轻则半道横死,重则祖坟湮灭,什么容颜常驻的手段,需要连祖宗命数都吸干啊那灵树编得越具体,就越不可信,反之,自然就能佐证我心中的猜测。”
“再者,谎言就是谎言,经不起事实推敲的。”
自打小师叔祖入门后,向禾就一直有听到其天才之名,什么宗门大比啊、五宗大会啊,乃至于最近的二年筑基,确实很有天赋,但她一向觉得自己也不差。
但现在,她发现错了,小师叔祖最天才的之处,应该是这颗处惊不乱的心吧,谁啊那种时候还能思考这么多她当时就觉得提剑干就完事了
她沉默地看了人一眼,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师叔祖,您平时都想得这么周全吗”
“只是小心无大过而已。”闻叙并不觉得自己很周全,如果真的足够周全,他当时在井底,其实不应该戳穿灵树的话术,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会选择虚与委蛇,再求生路,而不是直接出言激怒它。
“不不不不,关于这一点,我们都做不到的。”
真的,果然天才必有其过人之处,他们悟了。
“没想到哇,为师不过是小醉一场,阿叙你就已经历了一遭险境,早知道为师应该跟你出去看热闹才是。”好多年没见这么蠢的东西了,承微神尊百无聊赖地想着,“所以呢,那个老妇她怎么说”
“她说,她当时去菡萏阁引诱男子前往小树村,想的便是要引诱一个负心薄幸、玩弄女子感情的负心汉,她见两人虽是修士、却作凡人打扮买女子衣衫,便以为他们就是如此之人,但我朋友,就是春舟他心性率真,她大抵是觉得心有愧疚,又说其女蔓儿已经嫁神树成功,索性便没躲。”
“哦,原来如此,阿叙交友很有眼光呢。”
承微神尊笑着夸赞道“所以那城中有关于小树村的传闻,也是这些女子传开来的”
闻叙点了点头“她们,应当早就在等一场真正的解脱了。”
“阿叙似乎心有所感”承微神尊敏锐地察觉到,“你很同情她们”
闻叙说不好,他实则是个同情心非常吝啬之人,但小树村的女人从生下来就没的选,就跟他从前一模一样,他努力读书后知道了天之大,而她们却是在经历血腥控制之后,才走出小树村,认知到了外界的宽广和不同。
“与其说是同情,其实是”有些物伤其类,“师尊,那棵树到底应该怎么杀死”
哎呀,小徒儿难得有个请求,承微神尊哪里会驳回啊“很简单啊,它现在化形失败,其实已经死期将至了,天道自然懒得搭理它,但没关系,咱们现下偷偷去十重大山,砍回来当柴烧,劈成什么大小由你决定,怎么样”
闻叙师尊,你正经一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