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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淆视听
    当天晚上,梅莎和斯内普睡在了一个房间里。艾琳终于想起来给斯内普变了一张床,房间太小,两张床并排挤在一起,只隔了一步可供行走的距离。

    斯内普的脸像被遗忘在厨房角落一个夏天的熏肉,又臭又硬又柴,但他没有表示出异议,梅莎自然更不会有。两个人背对背躺在各自的床上,没有做任何交流。

    凌晨时分,从隔壁房间传来的争执声将梅莎吵醒。

    “休想”男人咆哮着,似乎已经丧失了理智,“难道什么都要听凭你的心意当你想要接近我时,你满口谎言,等你想要抽身离开,就简单地打个招呼你问我把你当成什么,你呢艾琳,你把我的人生当成什么你的过家家道具吗”

    梅莎坐了起来,发现旁边床上的斯内普静静地靠在床头,不知道听了多久。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凭借从百叶帘透进来的路灯隐约看到一道窄窄的轮廓。

    “对不起,托比亚,我很抱歉。”艾琳的声音有些模糊,“为我的欺骗和隐瞒。我很清楚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全都是由于我的贪心,我的懦弱,我的胆怯。我也在心里发过誓,要用我的一生去弥补对你的伤害。”话音微顿,她的声音变得清晰了,“但不包括西弗勒斯的。”

    梅莎微微偏头。斯内普的床上一点动静都没有,看不到他有什么反应。

    “你想说我伤害了他”

    “也许是互相伤害。”

    “多么感人的母爱当然啦,说到底,你们两个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不是吗”

    “够了,够了我不想再进行像这样无意义又无休止的对话。”

    “所以你就打算单方面地中止我说了,我不同意”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你和我一样不好过”

    “”

    梅莎摸黑下床。

    “干什么”斯内普出声。

    “你不担心吗”梅莎也很奇怪,“你的母亲也许会被欺负。”

    “你多虑了。”斯内普的口气有些不以为然。

    看来他习惯了他的父母口头上的冲突。

    梅莎保持了片刻的不动,最后还是站在了地上。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斯内普不耐烦起来,“操心太过反而会制造麻烦。”

    理智上,梅莎知道斯内普是对的,他当然比她更清楚这个家庭的成员是如何相处的,但在情感上,男人暴怒的语气让她无法安心,她每一根竖起的汗毛都在尖叫着危险。

    “最疯狂的暴行往往都是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发生的。”在生存中获得的经验告诉梅莎,失控的人会超出想象的可怕。

    斯内普沉默了一下,说“如果真的发生了,我能制止。”

    “用魔法”

    “嗯。”

    梅莎感到困惑。“那你为什么不现在就把他赶出去”明明有这个能力不是吗

    “”

    斯内普在黑暗中把头转向了她,无言了一会才说“我想你应该知道他是我的父亲。”

    “所以”梅莎越发不能理解了,“他对你们不好,他在伤害你的母亲。”

    难道一个男人仅凭“父亲”的身份,就可以在他的家庭里拥有不容置疑的主宰地位和豁免权吗那每个男人岂不是都和上帝一样,是一部分依靠他的怜悯才能活下来的人的“神”

    斯内普的声音冷了下来“梅小姐,你以什么立场来对我们的家务事做出指点”

    “你误会了,”梅莎说,语气平淡,“我对你们的家务事丁点儿兴趣都没有。我只在乎太太的安危。”她歪头想了想,又说,“我以为都应该是这样的,在乎谁就偏袒谁,谁对自己重要就保护谁两不相帮,难道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帮凶吗”

    这句话大概是将斯内普惹怒了。他翻身从床上下来,明明身材瘦小,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逼近她。

    他恶狠狠地说“别拿你那浅薄的见识来高谈阔论,自以为是的女孩,你以为你有多聪明你所了解的不过是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不要以为你认知中的道理是世界通行的法则”

    梅莎陷入了沉思。

    她的想法不正确吗

    不她坚定地想。不正确的肯定是这个世界。

    房门突然被推开,过道上的灯光照了进来。

    隔壁的争吵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艾琳站在门口看着对峙中的两个人。

    她迟疑着问“你们在吵架”

    “没有。”两人同时说。

    见旁边的人没有继续补充的意思,梅莎习惯性地随口编出了一个理由“我在拜托西弗勒斯带我去盥洗室,我有些怕黑。”

    艾琳似信非信地“哦”了一声“我来带你去吧。”

    梅莎一改和斯内普争执时的冷淡,甜甜地道谢“又麻烦您了,真叫我过意不去。”

    “不是什么大事。”艾琳笑了下。

    看着两人动作亲密地离开房间,斯内普很不爽快地把自己摔回床上。

    果然,小孩子就没有一个是讨人喜欢的。

    梅莎在艾琳的搀扶下来到一楼,进了盥洗室后又出来,艾琳没有立刻带她上去,而是牵着她进了起居室,在有些塌陷的沙发上坐下。

    艾琳侧头望着梅莎,梅莎却觉得艾琳的目光落点并不在她身上。

    “梅,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这种复杂的事情。”艾琳有些为难地开口,似乎把握不准该怎么向她解释,“过两天我会带着西弗勒斯离开这里。你我猜,你大概并不想回到你父亲那里。所以你知道的,你是个女巫,你不能待在麻瓜我是说,没有魔法的人的孤儿院里。可是我恐怕并不能给你舒适的生活,你明白吗我的意思是,我想问一问,你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吗”

    艾琳的话有些颠三倒四的,梅莎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该怎么跟刻薄的修女嬷嬷们周璇,但缺少跟充满善意的人相处的经验。而且,除了多丽丝,世上真的还会有真心对她好的人吗面前的人会不会也是别有所图呢

    低下头,梅莎用手指抠了抠身上那件不属于自己的、陈旧而柔软的衣服。两秒钟后,她低声给出自己的回答“我很愿意的,太太。”

    艾琳放松了一些,她的性格大概不爱多话,只是道“不早了,回房间休息吧。”

    梅莎乖巧地点头,轻轻地握住艾琳的手。

    有些粗糙,但很温暖。

    接下来的两天,艾琳和托比亚又断断续续吵了几次。艾琳想要离开的事似乎刺激到了家里的男主人,他像发了狂一样,暴躁地在家里走来走去,那个茶壶被他摔了不知道多少次,最后,艾琳放弃了修复,把碎片扫进了垃圾桶里。

    梅莎以为托比亚的反应会影响到艾琳的心意,然而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艾琳,她的态度似乎变得更加坚决。

    在收到通知书后的第三天早上,艾琳收拾出了两个行李箱,一个装的衣物,一个装的书。她用了减轻重量的咒语,轻松地把它们提在手里,带着梅莎和斯内普下楼。

    托比亚挡在门口,脸色煞白,眼睛充血般的通红。

    “别想没门”他凶狠地瞪着他们。

    手指下意识地弹动,梅莎忍不住想要挡到艾琳身前,旁边的斯内普抓住了她的手腕,皱眉看她,微微摇头。

    梅莎面无表情地看了斯内普一眼,慢慢地放松了攥紧的手。

    “让开吧,托比亚。”艾琳语气疲惫,她试图绕开托比亚,但没有成功,“我们已经互相折磨了太久,继续这样下去是没有出路的。”

    托比亚发出愤怒的吼叫“你的出路就是带着孩子离开我的出路就是被你们丢下吗”

    “你可以去寻找真正适合你的人。”艾琳低声说,“真正的,你期待中的那个人。”

    托比亚没说话,他死死地盯着艾琳,两腮像鱼一样抽动着。

    僵持中,艾琳拿出了魔杖,恳求道“让我们走吧。”

    托比亚的身子晃了晃,这根细细的魔杖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威胁。他无比畏惧,同时又无比执拗地说“不”

    下一秒,魔杖抖动,托比亚不受控制地从门边走开,神情惊惧地站定在了一边。

    “走吧。”艾琳急促地说,步履匆匆地掠过托比亚往外走。

    “不你不许走”托比亚动弹不得,只能声嘶力竭地大叫,“回来回来”

    他们已经走出了门。

    “艾琳”

    托比亚绝望般地喊着“我爱你,艾琳”

    艾琳的脚像被无形的绳索绊了一下,踉跄着停下了。

    梅莎抬头,看到了艾琳止不住颤抖的下巴。

    艾琳缓缓地转身,她悲伤地看着门内的托比亚,哽咽道“我也爱你。”

    “回来吧,回来,我们忘掉以前的事好吗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开始新的生活,好吗”托比亚终于软下了姿态,柔声祈求。

    艾琳吸了口气。

    她要回心转意了吗梅莎揣测着。

    她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不是希望得到这个结果。如果他们真的能和好如初,似乎也不坏只是这样的话,她还能和他们待一起吗

    梅莎瞥了眼斯内普。他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一幕,既没有表现出期待,也没有流露紧张,看起来简直像块石头一样冷漠。

    这人真奇怪。

    梅莎不懂他为什么会比她还像个局外人。

    两行眼泪从艾琳的眼中滚落,她闭了闭眼睛,平静地开口“我爱你,托比亚。从你在图书馆里帮我拿下那本书时起,我就没有停止过爱你。往后,它也不会停止。可我必须离开你了,托比亚。抱歉,真的,我很抱歉。”

    她张开手臂搭住了斯内普和梅莎的肩膀。

    “再见,托比亚。”她语气决绝。

    艾话音落下后,梅莎感到眼前一黑,整个人像是被塞进了一根水管里,又被人使劲向外挤压。这种压迫感太难受了,可肩上牢牢抓着她的手让她没有试图挣脱。

    等终于重见光明的时候,梅莎发现自己离开了那条脏乱的巷子,站在了人来人往的宽阔街道前。

    这也是魔法梅莎感到惊奇又震撼,心中涌现出热烈的神往。

    身后尖锐的鸣笛声惊的梅莎肩膀一缩。她回头,看到了飞驰而过的汽车。

    七年来,梅莎第一次看见修道院外面的世界。她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不如修道院里的清新,但是顺着空气弥漫在身体里的自由滋味令她心脏鼓噪,热血沸腾。

    她活下来了

    她自由了

    姗姗来迟的狂喜让梅莎几乎有些站不稳。

    “你们还好吗”

    头顶传来艾琳的声音,她脸上的眼泪已经被擦干了。

    “没事,太太。”梅莎稳住声音回答。

    “没事。”斯内普低沉地说。

    梅莎看向斯内普,他表情如常,眼睛盯着面前的一家肮脏门面,目光幽深,看不出在想什么。

    梅莎想问他们现在是在哪里,但看到艾琳恍惚的神情,她把话咽了回去,默不做声地跟在她身后走进了那家脏兮兮的店面。

    店里很黑,内墙是粗糙的砖石,地面踩上去感觉黏糊糊的,空气很浑浊。许多人坐在里面,气氛热烈地喝酒并交谈。

    他们大多穿着长袍,戴着尖顶帽,相貌看上去与常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但时不时就会有酒杯从吧台漂浮到各个桌边。

    一个人像是在作弄对面的朋友,吸了口长烟袋,吐出来的烟气凝聚成一只狼头冲对面扑咬而去,那人含笑着轻轻挥手,把狼头拍散了。

    还有墙壁上梅莎亲眼看到一幅画像里的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这里聚集的无疑都是巫师。

    梅莎安静地眨动眼睛观察着他们。从四岁被送进修道院后,她从来没有离开过那寸天地,她对外界的了解只有旁人闲聊中的寥寥几句描述。眼前的景象对她来说既新奇又有趣,她本来对普通人的世界都没有明确的概念,自然对巫师们的行为方式也不觉得有什么难以接受的地方。

    他们的到来引来了一些关注的目光,但不是探究,只是无所事事地打量着。艾琳走到吧台前,里面有个正在倒酒的男人,微微有些驼背。

    “我想租个房间。”艾琳低声说。

    “一间”男人扫了眼她的身后,“你们有三个人。”

    “是的。”艾琳窘迫地抿了下唇。

    男人的目光又瞧了瞧梅莎和斯内普,说道“好吧。先收你两个加隆。”

    艾琳从一个黑色的丝绒手包里数出了一块金币,还有许多枚银的和铜的硬币。

    男人也没数,招手把另一边穿着围裙的年轻女人叫了过来。

    “带他们去17号房间。”

    “好的。”

    女人领着他们绕过吧台,走上一道与外面截然不同的漂亮楼梯,在二楼的走廊里往前走了一段路,最后停在了一扇贴着黄铜数字17的门前。

    她打开门,里面的房间比斯内普的那间要大上一倍,采光明亮,陈设简单但干净,壁炉没有点燃,两张铺着厚厚被褥的床一看就能想象到有多柔软。

    梅莎还从来没住过这么舒适的地方四岁前可能有,但她都忘光了。

    “晚餐要给你们送到房间里吗”女人在门口问。

    “好的,谢谢。”艾琳拘谨地说着,放下了行李箱。

    女人关门离开,艾琳舒了口气。她看起来累得想要躺倒,但她还是拿出魔杖,操控着箱子里的东西飞出来归类摆好。

    收拾妥当后,艾琳转向梅莎和斯内普,对他们说“我出去一趟,你们留在房间里不要乱跑,可以吗”

    斯内普答应下来,梅莎自然也没有异议。艾琳离开前还对门锁念了咒,以确保他们不会出去,也没人可以进来。

    斯内普挑了张壁炉前的扶手椅坐下,闷不吭声地想着事,梅莎则看中了那一摞堆在一起的书。

    “请问我能看一看它们吗”她试探着征询。

    斯内普投过来心不在焉的一瞥“别弄坏了。”

    就是同意的意思。

    梅莎道了声谢,一边拿起一本书,一边想斯内普是只对她这么说话还是对所有人都如此。如果是后者倒没什么,如果是前者,她得想办法叫他别这么讨厌她。

    他毕竟是艾琳的儿子,梅莎不希望他对她的态度影响到他的母亲。

    手里这本书大概有些年份了,封皮褪色卷边,还有些划痕和污渍。书名是标准咒语,七级,翻开来的扉页上用细细的字体写着艾琳普林斯的名字,不难猜到这本书是艾琳婚前所有。

    梅莎继续往后翻,这似乎是一本课本,里面详细讲解着各种咒语,空白处则是与签名相同字体的标注。她还看到有一段话旁边打了个问号,潦草地写着“编书的人就不能把内容写得便于理解一些吗”

    真是可爱的抱怨。

    梅莎不免认真看了看这段话所解释的那条咒语。

    nfund难道是拉丁语nfundo变形来的

    拉丁语是修道院里人人都必须掌握的一门课程,这是神职人员的官方语言,附带还会教一点希腊语和希伯来语。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学得好,不过梅莎刚好十分精通。多丽丝曾羡慕地夸她聪明,不管学什么都很快。

    多丽丝梅莎走了会神,很快又把注意力拉回咒语上。

    这条咒语从词意上应该是“使某样东西混淆”的意思,解释里也说了,它不仅可以用来干扰物品的功能,也可以混淆人的思维。

    还有这样的魔法真是神奇。

    梅莎忍不住在心里尝试着拼读这个咒语。

    按照详述里的解析,以及拉丁文的规则古典拉丁语里的c都发k的音,u是古典拉丁语中v的小写,n在这里说是闭音,这个词的重音应该在前面,那它的念法应该是

    斟酌了几次后,梅莎看向紧闭的房门,如果对门锁念这个咒语会怎么样呢它会以为锁门咒已经解除了而打开吗不过看艾琳念咒时总是拿着魔杖,大概一定要用魔杖才有效果吧。

    不不对,斯内普之前把她从窗户上扯下来时并没有拿魔杖,她小时候在窗户外面把厨房里的香肠偷出来时也没用魔杖,当然,还有她变出火焰把院长她们烧死时,她的手里可什么也没有。所以魔杖肯定不是必须的。

    梅莎思索着,她盯着门上的锁眼,不自觉地默念“混淆视听。”

    斯内普正在猜想艾琳出门的意图,以及思考自己拿到魔杖后该怎么赚钱补贴家用,他还想到了莉莉,这几天他没露面,不知道她会不会又去公园里等他。

    想到莉莉,斯内普的心情就不免沉重。

    他该怎么处理跟她的关系呢

    “哐当”

    一声巨响将斯内普惊得站了起来,他以为有人闯入,闪身退到了扶手椅的侧边借以防御。

    然而门外空无一人。

    像是被人用力砸在墙壁上的房门因为反弹的力道正在往回闭合,最后伴随着“咔哒”声关上了。

    怎么回事

    斯内普惊疑不定地看向梅莎,她坐在床沿上捧着书,脸上既有惊讶,也有兴奋。

    “魔法真有意思。”她笑着对他说。

    她刚刚施展了一个咒语在没有魔杖的情况下

    斯内普掩饰住心里的惊涛骇浪,不着痕迹地问“你做了什么”

    梅莎示意了一下手里的书,欢快地回答“我试了试上面写的咒语,它叫混淆视听是吗”

    相当标准的发音。

    斯内普先是怀疑自己的耳朵,跟着不可置信地陷入沉默。

    混淆视听确实是一个可以在无杖无声的条件下施展的咒语,但它绝非是一个还没有进入霍格沃茨、连一条咒语都没学过的孩子可以用出来的悲哀地说,有八成的成年巫师的都没掌握这项技巧。

    斯内普用探究的目光深深地望着面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她似乎并不清楚自己的行为是如何的惊世骇俗,已经兴致勃勃地继续往后翻书,显然是想再学几个咒语。

    到底是误打误撞的偶然还是真正的天才

    又或者是怪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