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霁真的戏份差不多进行到最后三分之一。
最后这一截, 也是最重要的一部分内容。
用郭令芳的原话说“这一部分,既是李稚的蜕变,他成为了完全体的李稚, 有勇有谋、有情有义,也是六王野心强势崛起的阶段,得拍出效果和气势来,不然观众看得莫名其妙, 也不知道后期那些情情怨怨怎么来的”
怕薛霁真把握不准度, 康师民也渐渐留更多时间在b组。
两个导演两双眼睛盯着, 众人压力可谓不小
但让人惊讶的是, 这小子的状态是真有点离谱了
在相同的拍摄环境里, 有天赋的人的确像带了个加速buff, 他展现出来的结果似乎也自带光环滤镜
同样是先锋小队, 同样是冒险突击回来领军棍受罚,有的人主打一个铁血铮铮, 一口牙都咬碎了也不哼一声,这样的表现是保险牌、没问题,可同框对比之下,好像薛霁真那点神态更倔强、更隐忍,还很微妙地拿捏住了一丝丝脆弱的尺度
有那么一瞬间, 在场其他演员是感觉到无力的。
你私底下自己对着镜子甚至自录镜头练了很多次,无数次地调整神态, 到头来的效果赶不上别人在片场福至心灵的一个小表情, 尤其是亲眼在监视器屏幕看到那种对比, 刻意的、板板整整扣题的表演,和不自知开窍但已然灵气四溢的表演,高低之分清晰可见
期间还夹杂着导演的各种夸奖
“小薛这一镜拍得好。”
“刚刚那个眼神不错, 稍微给点泪意,不要太多”
“是不是有点那味了我都能想到观众的反应了。”
所以拍到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和薛霁真聊天的没几个。
在玉门雪这个注定飞车的大项目组里,每个人的演技起码都是拿得出手的,哪怕有这份自信,也很难不对年轻又能干的主演产生一点儿嫉妒
还有人找薛霁真试探“汪裕周璇老师带不带学生”
先不说人家带不带、有没有精力带。
就算带,你交十几万的学费也排不上队吧
回头和伍勖洋吐槽这事儿,对方自然是既骄傲又好笑“这一波课,属实让你蹭明白了,玉门雪是个好剧组,暂且抛开那些每个剧组都会有的小毛病,你拍第一部戏能遇到这么好的启蒙老师和对手戏演员,的确是走运了”
薛霁真也赞同“是的,我真的很幸运。”
这份幸运也包含着他新交的朋友柳毅。
“他之前做过丹德老师舞团的伴舞,民族舞出身,因为意外车祸没法儿再保持高强度的舞蹈工作,只能换个出路,丹德老师就推荐柳毅过来面试了。”
薛霁真和哥哥说“我相信丹德老师的眼光。”
毕竟,他自己也是这么被推荐到玉门雪剧组的。
伍勖洋这下懂了,也放心了“那就好,老实人就该和老实人一起玩儿,我看他也不像那种爱作妖的体质,本本分分地拍戏挺好的。”
这话说的薛霁真有点儿心虚“哥你还觉得我老实么”
“我们小真是全天下最乖的小孩儿啦”
哥俩嘻嘻哈哈地互吹完,柳毅就骑着他那匹爱拉屎的马儿来了,老远就听到对方中气十足的声音“小真”他带着一顶藏青色的风帽,是薛霁真送给他的圣诞礼物,“雪美今天吃苹果了吗和我的黑仔分一半怎么样”
说着,柳毅已经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
也没用工具,就这么徒手一掰
雪美和黑仔三两口就嚼完了,热身过后,两人两马在马场跑了起来,过了有二十分钟,其他人陆陆续续到场,再然后是最近a、b两组来回赶进度、沉着一张脸的贺思珩。
“你们俩来得早啊。”
眼看男一号心情不好,大家只能聚到薛霁真这儿。
和他在一起会觉得莫名被压是一码事,但眼下真的没得选,一群小伙子不得不敷衍着聊起天来说起乌煊偷税漏税的事儿应该要被官方定性了,又说起乌煊他家上一辈的恩怨,比如他爸爸是二婚子,上头有个掌控实权的哥哥,乌煊有个正儿八经的“嫡长孙”堂哥
薛霁真闻所未闻,和柳毅表情如出一辙啊
“这么复杂吗”
“所以乌煊的粉丝现在有了新的洗白思路乌煊被整,是因为信业要推出一个背锅的,顺便还能转移大众焦点。”
可这是和薛霁真又有什么关系呢
乌煊工作室偷税漏税也是事实一件呀
其实没有多大关系,大家就是单纯凑凑热闹而已
差不多的时候,蒋教练来了。
今天依然是夜戏,所以白天雪下得特别大的时候就留在马场训练、排练,期间部分演员的训练强度要更大一点,因为有镜头和特写的要求,就比方薛霁真,他练了这么久,也将迎来解放双手、脱缰射箭的高光长镜头。
拍得出彩,李稚这个角色就算是稳住了
当天晚上,石雪山脚燃起了一连串的狼烟。
李稚的长镜头从远处山脚一直推到城墙底下,昏暗的夜、纯白的积雪,漫天飞扬的大雪之中,他一人一马只是远景里的一个小点儿。
巡防小队去时六人,回来时只有李稚孤零零一人。
他跑得狼狈,铠甲上挂着血痕,脸颊、头发、护领也都是乱糟糟的,睫毛上沾着雪花,翻身滚下马时已经力竭,箭囊彻底空了,被守城士兵扶着才好险没有倒在关口
“快禀报主帅,山坳有埋伏”
说完这句话,李稚几乎要倒下了。
毛领蹭着血迹在他下颌划出一道血痕,乌发凌乱。
顶级战损,莫过于此
整串镜头除了提前铺设的空中轨道、还启用了两架航拍机,现代版人工“狼烟”前前后后补了有6次,期间大雪也数次覆盖了地上的马蹄印,直到雪美断断续续干完了一兜干草,坐在马上的薛霁真几乎要握不住缰绳,郭令芳才宣布保下了两镜,算是过了这一条长镜头。
康师民抱着个保温杯看了三个多小时,难得觉得郭令芳有点过分。
“他拍成这样,明天还能爬起来”
郭令芳瞥了他一眼“以为都和你a组那些老弱病残一样这个有高血压糖尿病,那个腿脚不好风湿关节痛人家才19岁,这个年纪的人,精力根本掏不空的,现在快点拍完,回去睡一觉起来又生龙活虎了”
这话听着是有点儿过分,但也的确没说错。
康师傅心虚了一下,又商业互吹“要是我,剩下的两幕戏就留到明天再来,哎,你进度已经这么快了。”
郭令芳不爱磨洋工,他也不觉得好镜头光靠一遍遍打磨、死扣就能出来的,有时候感觉来了就能一蹴而就,不然错过这个点再想出效果就很难了,他理所当然地道“他们习惯这个节奏了,保持情绪一次拍完更好。”
累趴下的薛霁真想伸出手不,我没有
他整个人几乎毫无挣扎、不顾形象地摊在路边了,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忽然指尖一暖,薛霁真费力抬起眼皮看过去“贺老师”
贺思珩给递了个暖宝宝。
薛霁真伸手接了,有气无力说了声谢谢。
再说回男一号,贺思珩今晚都是室内文戏,唯一一场带点情绪爆发的,就是守着做恶梦的李稚盯了一会儿。
但这场情绪戏,属于他内心的独白戏份。
想要拍出沉静之中亟待爆发的感觉,全凭个人发挥。
“汤姐他们来了,你先去改妆吧。”
“噢。”
薛霁真又费力爬起来,走去后头的临时休息棚。
巡防先锋队去六回一,这个比例的伤亡可以说是十分惨烈了。李稚第一次经历战场生死,自己还受了伤、一路靠着急智冲出重围,奔回石雪山关口时,他的箭囊里甚至一支保命的箭也不剩。
这一夜,他睡得并不安稳。
梦中有敌人的炮火,有点燃的箭,有满口獠牙、刻意驯服的暴虐狼群,还有山谷里回荡的密语哨音。风雪挡住前路、前路隐隐有燃起的狼烟,李稚好似还伏在马背上,不知道归家的路到底在何处
他在睡梦中挣扎着,包扎好的左肩又渗出丝丝血迹。
榻边守着的六王忍不住叹气,从一旁的架子上另取了自己的披风搭在被子上,但这似乎还不够,他只能伸手按在对方没有受伤的肩头,一下接一下的轻拍安抚“好了,没事了,睡吧。”
李稚的下巴抵在披风的毛领处,受伤后的脸色有些苍白。
他梦到家人的这一晚,六王也枯坐一夜。
普通人家,和天生带着倾轧色彩的天家是不同的。
六王深知他如果不争,结局也好不到哪儿去,就像石雪山下曾经的百姓,过关的鹿从不去捕杀,哪怕是关外树上掉下来的一颗松球,也不认为那是该得的。
可事情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他们不争,别人也会过来抢,抢了不够,还要杀尽。
能怎么办呢
除了反抗,除了握紧兵器和权利,没有更好的生存办法。
“cut好,过。”
康师民也跟着郭令芳的动作点头。
不得不说,剧组里除了a组几个老头儿,他就爱拍贺思珩的戏,这小子有种说不出的稳重、禁欲,不是装出来的,就好比有的人矜贵时髦、披件布衣长袍也显得风流,有的人穿着一身高定仍然稳定散发土气
这是气质带来的加成,是贺思珩作为演员的独特标签。
导演喊过,贺思珩也没立刻起身。
他静静待了一会儿,才低下头捏了捏鼻梁。
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向榻上的薛霁真“喂”
帅账里其他人先是一愣,然后接二连三开始哈哈大笑“这小子,让他演做恶梦,他倒是睡得很香啊这像话吗快把他喊起来吧,不然咱们把蜡烛吹了、把暖气也关了,冻住他这头小猪”
玉门雪用的是蜡烛打光,蜡烛一吹,氛围真来了。
薛霁真甚至卷着披风和被子翻了个身。
“来真的”
贺思珩喊了三四遍,忽然逗他“烤苞谷的出摊了”
薛霁真薄薄的眼皮下眼珠子转了转,接着,小扇子似的睫毛也跟着抖了抖,他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用一只手撑着坐起来
“真的吗别骗我,我要两个,烤焦一点更好。”
“烤苞谷没有,你再睡下去,烤小乳猪可以有。”
听到这句调侃,薛霁真才拥着被子和披风彻底坐直,他看向郭令芳,满眼怨念“我累了休息一晚倒算了,我们雪美今天来来回回跑了二十多趟,中途就吃了一兜干草,马场那边不给她补点好吃的吗”
拍完了的郭导好说话“补补补,什么都行”
就是这场戏后,贺思珩觉得他和薛霁真的“感情”也跟着回来了
也许是戏份剧情推进到这,李稚也终于在真正意义上和六王统一了战线,成了并肩作战的姐夫和小舅子组合;也许是两个人都在向前看,看清了叶公子这个人不值得成为一段新关系的阻碍。
总而言之,薛霁真愿意和贺老师好好打招呼了。
当天后半夜收工下戏,阿kar和贺思珩说“半个小时前,小真点赞了你今天下午发的照片算了,他只是点赞了,也不用回复了。”
这是明确的“破冰”迹象,阿kar很激动
但贺思珩有那么一瞬间无语“你是老板我是老板”
你小子,在教我做事
阿kar理所当然地道“本来嘛”
他和缸子关系好,平时八卦也没少聊。
阿kar从前分不清港圈和内地娱乐圈一些具体的规则,但现在他懂很多了,像这种互动,但凡薛霁真转发了,或者评论了,贺思珩再去回复都会好一些。可单单一个赞,能怎么回呢怎么回都显得显得不合适。
就好像贺思珩有多着急似的,明明他的咖位更大啊
“好吧,下午等戏那会儿大家都在,其他人已经在评论区夸过你了,也许是小真不知道怎么夸了吧。”
贺思珩
“如果你现在没事儿做,就去后勤组那问问还有没有苹果,要汁水多、脆甜脆甜的,不要粉质果肉的。”
阿kar明知故问“你要吃吗”
“再问扣奖金。”
哪怕有了扣奖金的威胁,阿kar还是要说出那句话
“可雪美最近都和黑仔玩,还愿意让她吃整个苹果。”
“扣500”
直到腊八节那天,剧组专门放了半天假。
郭令芳和康师民联合请客,在镇上包了个还算过得去的酒楼,热热闹闹开了四五桌席面,考虑到剧组演职人员的南北方差异,过节的特色吃食也都准备到位。
薛霁真一边坐着汪裕,另一边是柳毅,他们都喝了酒。
而喝了酒的人,身上难免有些酒气。
这是薛霁真难以忍受的气味,尽管他自己也喝了点。
又等了会儿,看席上吃得差不多,聊天的都嗨了、喝酒的微醺了,也是时候撤退。薛霁真刚想打电话喊楼下的缸子一起走,就在楼梯口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有男有女,穿得不太厚实,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刚想走上前问呢,阿kar已经拦住“怎么混进来的”
紧接着,一楼也有工作人员猛地惊醒,警惕地上来阻止这些私生,几个人挤在不算宽敞的过道里,一边赖着不肯走,还有人想要趁机多拍点照片。
薛霁真喝了两碗米酒,正是脑子发懵的时候,后头忽然有人掀起他的帽子、兜头罩下来。
眼前倏然一黑,接着整个人被揽着肩膀转过来。
“傻不傻啊,什么都要看个热闹”
薛霁真迟钝地扶了扶帽子“啊”
“是跟拍的私生,你还想凑上去打招呼”贺思珩给他倒了杯热水,热度透过纸杯传到薛霁真手上,他缓了缓,脑子稍微转过来了。
“噢,谢谢贺老师。”
缸子两步作三步跨上来,给他拿了口罩“走吧。”
阿kar从窗户看像楼下门口的停车坪,转头对自己的老板道“向副导开车带他们走的。私生的事情应该是康导助理在处理。”
贺思珩点点头“让人在酒店再排查一遍吧。”
“噢,那今晚这事要不要收个尾”
收尾
贺思珩略怪异地看了眼阿kar“拍到谁醉酒的丑态了吗还是拍到谁随地丢烟头又或者谁和谁抱头狂甩舌头什么都没有,你钱多到没处花了”
阿kar一噎,暗地吐槽你自己讨厌小报狗仔的嘛
康导那边怎么处理的私生,薛霁真当晚没细问,一直到第二天各种头版出来,他才知道被两碗米酒灌到恍惚的自己,在别人的镜头有多傻。
“人家也没拍什么特别特别负面的东西。”
“他们坚持掏出学生证,证明自己不是狗仔。”
缸子听了康导助理的解释也无语“谁知道他们的学生证是不是假的,还是借的别人的就算是真的,拍都拍了,起码给修修图吧我们小真昨天下了戏是一点儿造型没来得及做,洗了澡吹干头发就出来了,衣服也是品牌方寄来的,这俩耳朵平时看着怪可爱的,要不是后面站着个贺老师,他何至于被衬托的像个小学鸡”
但和缸子担忧相反的是,网友们的评价很温和,甚至称得上是纵容、溺爱
“你们d市的米酒到底多厉害啊,我宝两碗就倒”
“这是什么垂耳兔兔,捏一下,嘿嘿”
“焯了,你们这群弔人连xx码同款也不放过”
“我倒要看看接下来谁会穿着同款出现在大街上”
“谁懂啊这种带点颗粒感的高糊照好可爱好有氛围”
“那是谁的手啊,快把我宝脑袋罩住了”
“是hsh的手,笑死,他一定很想玩小真的帽子嘞。”
一张私生高糊路透,使得将近五位数的同款外套一夜之间一扫而光,无论什么尺码都处于缺货状态,薛霁真懵懂顶着帽子、两眼茫然看镜头的照片更是趁着热度风靡在头像圈。
谁看了不说一句恐怖
更搞得的是,死不承认自己是私生、美美恰了一波流量的私生本人,已经忘记了剧组的教育和警告,甚至大放阙词xxx品牌方应该给我打广告费。
但这些已经轮不到薛霁真去操心了。
伍勖洋、才华哥结束了期末考试,已经连夜赶来d市
“哥哥”
“小真”
见面那天下午,兄弟两人抱头痛哭
缸子和才华哥在一旁咯咯大笑“好幼稚噢。”
不得不说,伍勖洋一来,薛霁真就有了底气,他会很开心地看到哥哥在片场等自己下班,尤其是天气稍微好转,烤苞谷的摊儿又摆出来后,伍勖洋一定会买一个揣兜里,等大家都回去卸妆换衣服了,才悄悄拿出来逗薛霁真开心“看,这是什么”
然后薛霁真就会瞬间满血“哇,好耶”
他虽然很喜欢吃,且吃不腻,但仍然愿意把一个烤苞谷分成两半,给伍勖洋吃另一半。
缸子并不嫉妒“因为我吃腻了。”
才华哥幽怨地表示“我路上吃了一个了。”
有次收工柳毅也在,他羡慕又别扭地跟薛霁真说“你哥哥一来,你就不理我了。”
小薛同学连忙哄他“哎呀,哪有”
其实柳毅也只是逗他一下而已。
真正觉得有“危机感”的是阿kar。
从前收工下戏,薛霁真还会去贺思珩房车里和他对对词,商量一下明天拍戏的小细节,偶尔天气足够好,还会骑着马去马场外面晃悠了两圈。可现在收工,一会儿没盯住,薛霁真就跑没影了。
“算了,人家是哥哥,你是老师。”
贺思珩心情复杂“我又没有和谁比。”
阿kar耸耸肩“本来想着,剧组有这么多年轻人,你总能交到一两个关系还过得去的朋友,结果要么怕你像老鼠怕猫,要么有这个哥、那个哥的,一周七天能给老板你轮三天不错了。回头贺先生问起来,我只能说老板说他不需要什么朋友。”
“阿kar你最近话很多。”
“无所谓,老板你可以再扣500。”
反正年底回港,贺先生会给我发年终奖。
正说着话呢,他俩看到车窗外经过四个年轻人的身影
走在前面的是薛霁真和他哥哥,不对,准确说是一个人走、另外一个人趴在人家背上,后头慢悠悠的跟着缸子和他另一个兄弟
“外头路很难走吗”
阿kar下意识地回道“不知道啊”
等他余光扫到老板的脸色,又多此一举地补充“也许吧,小真这几天的戏份很吃重,累得不想走路让哥哥背一背有什么关系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