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一行直奔上宜府盐铁司巡检官方虎家里而去。
方虎虽然从来是个只认银子的主儿,可有时他也会认认人的。原本以为不过是个行商而已,可是看到沈珏这器宇轩昂的样子,当即也打起了精神,不敢小看。
方虎笑呵呵的亲将人迎进了屋,寒暄过后,方虎开始打探起沈珏的来意“苏公子今日来我这儿,可是有事”
沈珏缓缓说了出来“方大人,我今天前来,是想跟方大人做一笔生意的。不知方大人可有兴趣”
一听做生意,方虎顿时来的兴趣“哦,有生意苏公子且说来听听”跟人做生意就代表着有钱拿,这是方虎最是喜欢不过的事儿了。
沈珏来时已经打听清楚了,上宜府这边有三个铁矿,他从石泰手里拿走了一个,还有两个实际都是被雷会民控制着。这几个铁矿虽然是挂在户部的名下,但利益基本上已经被私下瓜分殆尽,不过是每年象征性的给户部交点银子而已。
沈珏道“方大人在此巡查多年,这上宜府几个铁矿,产出如何,想必方大人也是有所知晓的。我知方大人一向清廉,这些年来也从未插手过这些铁矿。方大人放着金山不要,我真是为方大人叫屈啊。”
提起这事,方虎也是一肚子委屈。他当年可是好不容易才捞到这肥缺的,可是来了这边后,虽然孝敬银子每年也不少,但看到这边铁矿收成如此红火,他却不能染指,别人大把的拿银子,就他最多分点残羹剩饭,真是让人恼火的紧。
他当然有心想分一杯羹的,可是,这边早就被人瓜分殆尽了,他是使了浑身解数也插不进去啊。这边三个铁矿,两个被雷会民牢牢把住,另一个,也就是苏珏现在手上的这个,虽然雷会民占股不多,可是各方势力交缠的厉害,也不是他轻易能插手的。
现在沈珏突然提到这个,莫非他有办法
方虎紧紧的盯着沈珏道“苏公子此言是何意”
沈珏道“这边的铁矿是个什么状况,想必方大人是尽知的。既然别人能做,方大人当然也是能做的。我现在说到这个,就端看方大人的意愿了。方大人如果有意,我们就接着下面的说。如果无意,那今日之事,就是出得我口过得你耳,方大人就当我从来没有说过此事一般。方大人,你可有意做成此事”
有意,当然有意了。方虎恨不能立马点头。可是头点的太快,怕好处太少,还是得矜持一下。
方虎故作为难之态“苏公子说的这个虽好,可是这个实在难办啊,我不过一末流小官,也说不起话。此事不好说,不好说。”
方虎的意动,沈珏哪能看不出来,沈珏一笑“也怪我,有好些事没有事先跟方大人说清楚。我此次前来皆为诚心,绝无戏耍说笑之意,方大人,此事如若做成,日后,这铁矿皆有你一成分成。方大人以为如何”
一成干股方虎喜的差点掉下了椅子。这苏珏也忒大方了,一成啊。这几座铁矿每年的产出少说也在三十万两左右,一成,就是三万两银子啊。平日他吃孝敬,万万是吃不了这么多的。这苏珏就是实在,这都不用跟他讨价还价了。
方虎稳住嘣嘣乱跳的心,坐直了身子,盯着沈珏道“苏公子此言当真”
沈珏点点头“当真。”说完,沈珏为表诚意,示意一旁的长宁将手上捧的匣子递了过去“方大人,这里面是三万两银票,就当是你第一年的分成。方大人以为如何”
方虎出气都粗了,接过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满满一匣子升隆钱庄的银票。方虎双眼放光的看了好一阵,方才又转头看向沈珏。
方虎定定的盯了沈珏一阵,见他全然没有玩笑之意。看来,此人是真想做成此事。
既然对方已经将好处明明白白的亮了出来,方虎也干脆,他看着沈珏问道“苏公子需要我做什么”
见已然说动了方虎,沈珏满意的笑了。
听完沈珏的话,方虎当即拍着胸膛道“苏公子放心,此事我一定给办妥了。”这苏珏办事敞亮,冲着这银子,方虎也得将这事儿给办妥了。
这事儿对别人来说,很难,可是对他方虎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于是,很快,从方虎的府上很快飞了一封信去往京城。
沈珏从方虎家里出来后,看看时辰。这个时候,衙门已经下衙,去上宜府同知闵兴志那里刚好。
沈珏一行来到闵兴志府上投帖。
昨日已经投过拜帖了,今日看到沈珏一行,门房很快将人引了进去。
闵兴志在书房接待了沈珏。
沈珏进去时,闵兴志正在埋头作画。见到沈珏进来,也没相让,只是埋头作画。
沈珏不以为杵,安静的站在一旁等着。
沈珏早就听说这闵兴志最是恃才傲物,性情孤拐的,今日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见到人来拜访,也丝毫不顾礼数,先忙了手头的事情再说。
好容易等他画完,闵兴志方才放下手中的笔。沈珏这才有机会跟他见礼。
闵兴志抖抖袖子,慢条斯理的坐下,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了几眼沈珏,也不跟他寒暄,直接问道“你今日见老夫可是有事”
沈珏看着他淡定的道“晚辈今日来拜访闵大人,确实是有事。”
有意思,这个年轻人在自己面前不称草民,不称在下,竟然直接用晚辈。闵兴志拿起茶杯,轻轻撇了几下“说来听听。”
这闵兴志在自己面前可真是真性情表现,沈珏目光一闪,既然对方真性情,那自己也直接好了,沈珏淡定的道“闵大人,晚辈早就听说大人才学过人,对大人甚是钦佩。不过,这次晚辈来这上宜却是多有意外。晚辈虽然才来这上宜府几天,可也看得出这上宜府积病深重。晚辈甚是诧异,以闵大人之能力,怎会如此”
不妨竟然听到这话,闵兴志拿着茶杯的手一顿,这年轻人胆子不小,看来,所求也甚重。
闵兴志收起小觑之心,可也并未被沈珏此话所激“年轻人,这一方一府的治理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你还是太年轻了,等你再长些岁数再跟老夫说这话吧。”
沈珏淡淡一笑“闵大人说这话可是让晚辈意外。闵大人当年这个兴和十年二甲头名的才学可是有目共睹的,就是几十年过去了,后辈说起来也是多有仰慕的。”
说完夸奖的话后,沈珏话锋一转“可以闵大人当年的惊才绝艳,现在不过还是这上宜府的五品同知。如果由此来看,闵大人这话也不让人意外了。可是,晚辈却是有话问前辈了,难道前辈就甘心于此么”
闵兴志放下了茶杯。甘心怎甘心于此他乃素有宰辅金科之称的兴和十年科考的堂堂二甲传胪,他们那一科,二甲以上现在多是已经身居高位,就连状元陈绍,虽然早就挂冠而去,可是,人家在二十年前也早已做到了太子少师。可反观他,多年来毫无寸进。
想当年他也是有一颗报效国家,为民请命之心的。就是现在,这颗心也还有初衷在的。可是
闵兴志的神色变化,沈珏尽收眼底“大人的为民之心还是在的吧,难道大人就甘心这样毫无作为一辈子”
闵兴志心里的防线慢慢被打掉,闵兴志看着沈珏神色不辨道“苏公子今日来,到底是要跟老夫说什么的”
沈珏轻轻拱手“闵大人,晚辈今日前来,也算的上是为民请命,请大人为这上宜府的生民出手相助。这上宜府现在地无出产,百姓无所依存,偏偏这窃国的知府还颇有官声。在外这上宜府知府的官声甚好,在内却使上宜府百姓水深火热。大人难道就不想为这上宜府的生民做点什么么”
闵兴志眼里寒光一闪,一拍案几,对着沈珏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非议上官”
沈珏拱拱手“大人请息怒。今日晚辈来,也不光是说这些忠言逆耳的。晚辈直接说了,这上宜府的制服雷会民,上瞒下欺。前辈不也正是因为不愿同流合污才韬光养晦的么”
闵兴志静静的看着沈珏,没有说话。
闵兴志已然松动,沈珏再接再厉“前辈先前是因为没有机会,而现在”
进入正题了,闵兴志凝神听了起来。
听完,闵兴志若有所思的看着沈珏。这苏珏如果不是艺高人胆大,就是确有来历了。也是,他对这苏珏也是有点耳闻的,昨日垦棱陂铁矿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今儿个当然是已经报了过来。
可是当他听到的消息是,这苏珏竟然没有惊动官府出手,仅凭一己之力就将这垦棱陂铁矿塌方事件处理的妥妥当当,就是伤员也安排的妥帖的很。如此实力,当非普通商人了。
闵兴志心动了,但是却也没有那么快放下疑虑的。想他当年能从那动荡中脱身而出,靠的就是谨慎。虽然外人说他恃才傲物得罪了上司才这么多年不得升迁。实则是他自己明白,他当年之所以被贬,乃是因为同情先太子。虽然没有被打成太子党,但也被打压了许多年。
他躲在这偏远之地这么多年,不求升迁,只为平安。可当今御极已经二十载了,也许早已经放下了当年之事,也说不得早就忘记了当年自己这么号小人物。
俗话说的好,学得文武艺卖给帝王家,谁不想扬名立万做一番事业呢。现在窝在雷会民这伪君子手下,也实在憋屈的很。别以为他不知道雷会民在背后怎么说他的,嘲笑他是个甩手掌柜。
哼哼,谁能做一番事业不做事业,而去做甩手掌柜的。不就是懒得跟他们同流合污,眼不见心不烦。现在听这苏珏说的头头是道,仿佛是有些门路。如此,也许放手搏一搏也是可以的
闵兴志思忖过后,审视的看着沈珏道“既然你能找上老夫,也算是有能耐。你究竟是何人”苏珏恐怕不是你的真名。
沈珏站起来对着闵兴志拱拱手道“闵大人慧眼,晚辈不敢隐瞒。晚辈姓沈名珏,先前之所以没有用真名也是为了在外行走方便,还请前辈恕罪。”
果然如此。现在在北地这地界儿,操一口京音,名叫沈珏的器宇不凡的年轻人,除了镇国公府长公子那也不作他想了。
听得沈珏道明真名,闵兴志毫不意外的捋了捋胡须。
这雷会民在这边刮地三尺,民众怨声载道的,他早看不过眼了。现在有镇国公府做后盾,那事情就容易的多了。既然如此,那就放手做上一把。
闵兴志沉吟一阵后,问了出来“沈公子费了这么大心思,所为何来呢”沈珏肯定不是想为民除害这么简单的,必是想要有所得的,就不知他是想要什么。
真题终于来了,沈珏抱拳答道“闵大人既然问了,那晚辈就直言不讳了。晚辈想要江登、江宜两个铁矿。不知前辈以为如何”
闵兴志听得倏然心惊,他是知道的,这垦棱陂铁矿已然到了沈珏手里,现在沈珏还要另外两个。如此一来,上宜府三个铁矿就尽收沈珏之手了。虽然说现在这些铁矿也不过是挂名在户部那里,实际上却是早落入私人之手了,可是
见闵兴志犹豫,沈珏进一步打断了闵兴志的思路“闵大人其实也知道,现在这两个铁矿早就落入雷会民之手了,这铁矿给他给我,对大人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闵兴志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还是想再努力一把“沈公子胆子不小,竟然想尽收上宜府的铁矿。可是沈公子当也知晓,这雷会民背后之人,你从他手中夺过来,不怕人生疑么”
沈珏老神在在“这个闵大人请放心,我既然有心要做这件事,必然会安排妥当的。此事不用担心。”
闵兴志又道“好,既然沈公子早有打算,此事老夫也不多说了。可是,铁矿老夫却是不愿意出让。实不相瞒,这次铁矿收回后,老夫是要全数上缴给户部的。届时如果老夫有幸主理这上宜府,老夫可以承诺,除了铁矿之外,上宜府其它事项皆可优先沈公子,沈公子意下如何”
沈珏摇头“不行。”
不妨竟然听到沈珏如此直截了当的拒绝,闵兴志当即胡子都翘了起来,一瞪眼,正想呵斥。
沈珏却是先自开口了“闵大人请息怒,且听晚辈说来。闵大人,据我所知,这雷会民先前给户部上缴的银两不足一成。而现在,大人接手之后,立马就全数上缴。大人且想,户部如果收到这笔银两,是感激大人呢还是恼怒大人找麻烦”
闵兴志语塞了,仔细一想,此银还真不能随随便便的上缴的。如果一旦上缴,银钱是小事,说不得会引起后续一连串的激变。这银子一上缴,必然就引起人的警觉。
在矿产没有增加的情况下,先前缴的只有那么一点,现在突然多了十倍不止,必然会让人追根究底问出处的。这样一问,那背后盘根错节,扯出来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尤其是现在京中王爷们夺嫡已然白热化,此事如果一旦摊出,这后面说不定会引起一系列的震动。那到时,自己这个上宜府的当家人肯定是难辞其咎的,说不得到时自己会是最先下马的替罪羊。别的不说,一个渎职之罪是免不了的。理由都是现成的,先前那些银两哪儿去了,为何之前他没发现
这样一想,闵兴志顿时脊背生汗。闵兴志方才面对沈珏的踌躇满志,顿时被打了透湿。枉他方才还觉得是沈珏在求他,现在这样一想,自己根本是早已入网了。自沈珏将来意给他摊明后,他就已然挣脱不开了。毕竟,别人能说他渎职,沈珏也可以。
闵兴志的神色变幻,沈珏一览无遗。停顿几许后,沈珏浅笑着开口道“大人之心,晚辈甚是钦佩。不过,虽然上缴户部的不好变化。但是,晚辈却也是可以先行承诺,日后,必定分出一成之利为上宜百姓造福。大人以为如何”
闵兴志沉默不语。
沈珏看着他捋胡子越捋越快的手,干脆再下一副猛药“闵大人,其实,晚辈今日来找你,也不光是为着上宜生民之事,一半也是为着大人您。大人在此地韬光隐晦多年,想必也是为了安宁之故。可是,晚辈却是听说,雷会民却是有意拿下大人这同知之位。大人可知”
闵兴志一不小心扯断了一根胡子,这事儿他当然知道,要不然,今天沈珏找他说撬掉雷会民他也不用那么积极了。雷会民早就想将他挤走了,这雷会民现在正在为他师兄之子杨永清谋求此位。
想到这个,闵兴志又忍不住生起了怒气,这雷会民忒也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雷会民做这些事,完全没想着瞒着他,甚而称得上光明正大。上次上衙时,干脆暗示他致仕。现在他这年纪不上不下的,怎么致仕一个折子上去,搞不好皇上一怒将他撸了都有可能。
可他要是不听,以雷会民现在之势,可是随时都能将他挤走。当然,好的是挤走,不好的话,那就难说了。这事确实危急,闵兴志这些时候还正在想破局之法。
现在有个现成的破局法子在面前。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闵兴志急速的权衡起利弊。在心里计较起来。
沈珏也不催促。
静静的等了一阵后,沈珏问道“闵大人,晚辈今日来意,大人已然知晓,晚辈诚意十足。不知大人如何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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