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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旧影29
    衡玉对于这场战争的结果很乐观。

    但是, 这并不意味着她不清楚接下来数年的艰难。

    国家积弱多年, 各地天灾连年不断,前两年的西北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而打仗,是需要耗费很多钱财的。

    在她的帮助下,华夏的武器储备更上一层楼,但国家积弱, 想要发展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搞定的事情。

    在衡玉埋头画设计图, 打算设计一款性能极高的军用电台送给军方当礼物时,意外收到孙钱的紧急联络信号。

    一时之间, 衡玉还以为是战争爆发了。

    她连伪装都没做,以最快速度赶到孙钱家。

    孙钱过来开门时,脸色有些凝重。

    两人没在门口多停留, 很快就来到议事的书房。

    “你找我过来, 莫非战争爆发了”

    如今正是北平最酷热的时候,衡玉一路赶过来,额头上冒了些汗水。她连水都没来得及喝, 直接开口问道。

    孙钱一愣, 顿时知道衡玉误会了。

    也是,在这战争前夕, 他突然来了个紧急联络,也难怪小姐会想岔。

    “不是东北,而是我们的生意。”

    衡玉眉梢微扬,既然不是战争爆发,她瞬间就恢复了从容, 在沙发上坐下。

    瞧着茶壶里的茶还冒着热气,应该是刚泡出来没多久的,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茶。

    衡玉的从容感染了孙钱,他的焦虑消散了些许,在衡玉对面坐下。

    “说吧。”衡玉缓了缓气息,这才开口道。

    “北平市长想要我们药品厂的药品配方,说是军队征用,配方归于政府后才能扩大生产,如此才能充分供给前线士兵。”

    衡玉把杯子放下,“这个理由,你相信吗”

    孙钱当然是不信的。

    药品厂的规模一再扩大,生产出来的药品数量别说供给国内军队了,每个月都会有大批药品从国内出口到其他国家,怎么可能还需要政府扩大生产。

    这个所谓的理由,就是一个冠冕堂皇的遮羞布罢了。

    真正的原因,是某些人想要用国家有难的借口私吞掉药方,自己获利。

    衡玉说“你应该拒绝了吧。”

    孙钱点头,“自然是拒绝了,但在拒绝后张市长就开始明里暗里威胁我,说我如果不献上药方,就是置军队于不顾,是卖国贼,他过几日就会派相关部门的人来查封我们的药厂。”

    这就是孙钱要紧急联系衡玉的原因了。

    如果是一般的困难也就罢了,但一市市长出手,凭他自己没办法解决。

    对此,衡玉嗤笑一声,“他还真敢说。”

    把黑猫说成白猫,说她的大管事是卖国贼。

    “小姐,我们要怎么处理”

    “你调查过张市长吗”

    孙钱点头,他把身边的一沓资料取出来,递到衡玉面前。

    衡玉接过,随手翻看起来。

    强取豪夺的行为,这位张市长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他刚调到北平任市长没多久,妻子是果党某大佬的侄女,凭着裙带关系一路顺风顺水,成功登上现在的位置。

    “我们的其他生意,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遇到过,但我们的人基本都可以解决。”

    衡玉眉心微蹙,但她没多说什么,只道“我知道了,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吧。”

    孙钱立刻放下心来。

    衡玉回到家时外面太阳还灿烂得很。

    一向早出晚归的季父今天居然安安稳稳坐在沙发上。

    “爹,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衡玉奇道。

    “没什么,只是商会出了些问题。”

    衡玉敏锐觉得,这件事应该和那个新上任的北平市长脱不了干系。

    旁敲侧击之下,衡玉才知道,那位北平市长盯上了绸缎庄、食品行等九个大商户,狮子大开口要他们工厂的三成干股。

    倒是没敢盯上季父的面粉厂,大概是知道季斯年现在是特务处新贵,那位北平市长不想惹上一身腥。

    像他那种浑身都是破绽的人,被特务处的人盯上,就算背后有后台,也难保不会出事。

    “爹,像这个北平市长一样的官员有很多吗以前的国民政府也没这么吧。”

    季父冷哂,“你也说是以前了,以前也就是有几个杂鱼罢了,今年开始情况就越来越严重,尤其是这一两个月。”

    说完之后,季父从报纸中一抬头,瞧见那温温柔柔站在他眼前的衡玉,立马一拍额头,“我怎么和你说这种事,你快些回房间,这件事交给爹处理就好。”

    衡玉没多待,转身回房间。

    她坐在书桌前,铺展开信纸给特务处写信。

    听闻北平市长张宿里为人嚣张,以为战筹资之名,行敛财之实。国家危亡之际,一市市长如此作为实令人心寒

    她在信中,详细表明了自己对张市长的厌恶轻蔑态度,最后在信尾写下自己的代号,立刻出门将信寄去给特务处。

    将信寄出去第二天,特务处陈处长就收到了“天玑”的信。

    他将信展开,立刻蹙起眉来。

    “处长,天玑在信中提到了什么”季斯年站在他对面,出声问道。

    陈处把信纸扔回桌面,“天玑在信中说张宿里那混账大发战争财,现在在压迫商家疯狂敛财。”

    这还是彼此合作那么久以来,天玑第一次来信不是给图纸、给情报,而是说这些事情。

    而且对方在信中表露的态度很明显,就是想要政府严惩张宿里。

    但问题是,张宿里可是某位大佬的侄女婿,他是特务部门没错,但因为贪污这种小事就问责张宿里,怕是要被那位大佬怪罪的。

    季斯年蹙起眉,“天玑是想我们处罚张宿里吗”

    “是,不过处罚不了,张宿里犯的又不是叛党叛国的罪名,只是以权谋利。”

    只是以权谋私。

    这六个字,已经足够表明陈处的态度了。

    季斯年很识趣没有再出声劝说,只是垂下眼,嘴角的笑带着几分冰冷的讥讽。

    他觉得,陈处真的是不怕得罪天玑,或者该说,他不够重视天玑的力量。

    这么一个人,再慎重对待都不为过,结果对方已经来了信表明了态度,陈处居然因为不想得罪人而对这封信视而不见

    把信寄出去后,衡玉并没有完全把希望寄托在特务处身上。

    她的药品厂家大业大,背后也是有靠山的。

    衡玉采取了些手段,张市长顿时当起缩头乌龟来。

    她给特务处寄去的那封信,与其说是找对方帮忙,不如说是想要试探对方对她的态度。

    结果连着等了几天,都没有等到特务处采取行动。

    衡玉没什么反应,倒是系统,激动得尖叫

    那特务处的处长是傻子吗,你送过那么多图纸资料,送过那么多秘密情报让对方立下大功,结果你态度表露得那么清楚了他居然什么行动都没有

    “他不是傻子哦。”衡玉还有心思和系统说笑,“他只是太精明了,精明到不愿意得罪人。”

    “你说,他这种态度在政府高层是个例,还是常态呢”

    轻飘飘说完这句话,衡玉显然不期望从系统那里得到答案,她转而给谢世玉寄了份信,让谢世玉去银行取一百万美金。

    看到那封信,看到信上的数额后,谢世玉十分激动。

    他在书房里连着转了好几圈,还是没能压下自己脸上的喜色,激动得都维持不住自己一贯的形象,对着空气赞道“摇光先生,当真国士是也。”

    与此同时,东北沈阳的几大军营正在进行着大清扫。

    军营的军事布局泄露严重,韩兴学开始进行调整,甚至督促其他军营一并进行调整。

    东北各大军营一旦清扫完毕,东瀛人花费巨大人力物力收集到的资料就成了一堆废纸。

    本来就野心勃勃的东瀛人被清扫行为一刺激,也知道华夏已经变成一块难啃的骨头,干脆不再按捺。

    今天的夜晚格外星光黯淡,弯月挂在天际,懒洋洋照明着下方,但根本没什么用。

    派上用场的还是军营里的照明设备。

    夜间巡逻的队伍也比平时扩大了三倍,在营房到处走着,尤其是装有军火的库房,那更是防守的重中之重。

    除此之外,还有站在营地高处的士兵,手里持着崭新而威力巨大的枪械,精神抖擞站在高台上吹风,目光炯炯有神目视前方。

    营地已经进入沉睡时间,各大营房都熄了灯,寂静的夜里除了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只有青蛙在呱呱叫着,发出一些动静。

    夜越来越深,从晚上十一点,一直到凌晨两点,三点。守夜的士兵已经换了两拨,现在正准备进行第三波更换。

    站在高台的士兵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就在他走神之时,额头突然多出了一抹血色。

    这时候是夜最深的时候,军营里绝大多数人经过一天的艰苦训练后都陷入沉沉昏睡之中。

    季复礼这一觉睡得不踏实,外面的枪声和呼喊声一响起来,他就立马睁开眼睛从床上翻身下来。

    这段时间他都是和衣而睡,一穿上鞋子,直接就往营房外跑。

    冲锋号已经被巡逻的士兵吹响,其他营房不断有士兵冲出来,手里端着枪,边往外跑边拉扯整理着身上的衣服。

    不远处的房门也被人从里面打开,季复礼转过身,行了一礼,“老师。”

    韩兴学快步往参谋处走去,“跟上。”

    参谋处里已经亮起了灯,靠角落的地方摆着军用电台和电话,通讯员已经穿戴整齐站在电台和电话前,现在正在和其他军营取得联系。

    韩兴学推开门,快步走进参谋处里。

    参谋处的人都在忙,场面乱中有序,显然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袭击都能稳得住。

    韩兴学手撑着腰,往主位走去。季复礼左右环视一圈,往通讯员那里走去。

    很快,季复礼走回到韩兴学身边,手上还握着一张纸,“老师,五大营同时被炮火袭击了,东瀛人投入了大量的军队。”

    韩兴学神色微冷,又问“政府那边有什么指示吗”

    “”

    “怎么不说话”韩兴学将季复礼手上的纸抽出来,看完信后,瞳孔一缩。

    东北以极快速度陷入战火之中。

    相关报道也以极快的速度见报。

    第二天早上,衡玉是在街口报童那句“卖报卖报,昨夜东瀛军队大规模入侵沈阳”的吆喝声中醒来的。

    她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洗漱之后下楼。

    订阅的报纸已经被报童送来,衡玉翻开报纸,头版头条就是讲述昨夜沈阳五大营的艰苦战斗。

    但因为事发突然,报纸上还没什么详细的内容,就只是简单介绍了昨晚的战斗。

    下一版内容则是东北守将贺将军的迷惑发言。

    他先是严厉谴责东瀛方的作为严重损害了华夏军队的利益,下一刻笔调一转,说起自己命令军队采取半抵抗半和谈的态度。

    “半抵抗半和谈”衡玉蹙起眉。

    再往下看,即使这位贺将军的发言再含糊其词,衡玉也读出来他的用意了。

    其实就是不坚决的抵抗,想着用和谈把这件事解决掉。

    谢家书房,谢世玉气得脸色一黑,“这么好的反击时刻,这么好的收服山河的时刻,和谈什么和谈跟那些侵占我们国土的豺狼虎豹有什么好和谈的”

    衡玉的想法和谢世玉如出一辙。

    为此,她以“天玑”的身份连着给政府领袖写了两份信,深刻而细致的分析了国内和国外的一切形势,并且对采用不同的作为会出现的后果,都做了有理有据的推测。

    谁想结果也很让人窒息。

    倒不是不抵御外敌,就是态度不够坚决。

    比起抵抗外敌,政府那位领袖,似乎对于内战更感兴趣。

    一时之间,报纸上都是混乱骂声。

    衡玉合上报纸,立刻出门,去公共电话亭给孙钱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就道“孙钱,你立刻去买最快前往东北的火车票,我要亲赴东北。”

    战局千变万化,她需要待在东北,才能以最快速度就时局变化做出判断。

    挂断电话,衡玉走回季家。

    家里只有季曼玉在,衡玉用南下金陵参加朋友画展为理由,成功忽悠过季曼玉,立刻收拾行李离开季家。

    在去孙钱家之前,衡玉先随便找了家理发店把自己的头发剪短,然后去买了几套男装。等她来到孙钱家时,已经是一个长相俊秀的少年模样。

    孙钱看到她时,都生生吓了一跳,愣了好一会儿才把人认出来,“小姐”

    衡玉点头,边往里走边问道“什么时候的车你安排了几个人同行”

    火车在今天下午六点,加上衡玉一共有六个人同行。

    另外五个人都是保镖,腰间微鼓,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装着手枪。

    孙钱买的车票是火车一等座,衡玉一行人上车时,顿时引起不少人的关注。

    五个彪形大汉,一个俊秀少年,这个组合确实引人注意。

    衡玉脸上做了伪装,倒不担心别人认出自己来。只是往里走时,她突然瞧见一个熟人

    曾经新公报的副主编,地下党人,柳余生。

    她脚步没停,一直往里走,很快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火车刚启动时,衡玉还有心思整理资料,但没过多久,她的脸色就难看起来,硬逼着自己吃下简陋的晚餐。

    “少爷”一个保镖低声道。

    衡玉抬手,示意他无需多言。

    这趟火车的最终目的地是锦州。

    从地理位置来说,锦州与沈阳接壤。

    第二天中午,火车停靠锦州火车站。

    衡玉一行人跟在柳余生身后下车。

    一下火车,柳余生将压低的礼帽微微抬起,左右环视一圈,很快找到他的朋友,笑着迎上前。

    衡玉站在原地,瞧见这一幕,朝她身边一个跟踪技术最出色的保镖挥了挥手,“跟上他们,我要清楚他们的落脚点,以及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们都会去哪里,和哪些人联系。”

    保镖领命离开。

    保镖离开没多久,一个管事模样的老人笑盈盈走到衡玉面前,身后还跟着两个佣人,

    “少爷少爷您可算到锦州了,家里人已经提前联系我,让我今天过来火车站接您。”

    “麻烦王叔了。”做少年打扮的衡玉笑意盈盈,那双月牙眼微弯,笑容无比灿烂,“我们快些回家吧,我要饿死了,在火车上伙食特别差,您看看我的脸色多难看,真不想受这份罪啊。”

    她虽然是笑着,但脸色的确苍白难掩。

    话语之间,将一个有些娇气的公子哥形象塑造得很好。

    王叔不再多说,很快领着衡玉一行人上了车。

    坐上柔软的车后座,衡玉微蹙的眉头才松开一些。

    一旁的王叔道“小姐,我是东北地区的负责人王三,没想到您会亲自过来东北。”

    衡玉点头,“有些事出乎了我的意料,只好过来亲自坐镇。你先和我说说沈阳那边情况如何”

    “不太理想。”王叔蹙眉,“有东北军从沈阳撤到我们锦州了。这些天里,学生一直在游行,不明白政府为什么不坚决抵抗,而是用什么暧昧的半抵抗半谈判。”

    有军队撤了

    衡玉轻轻蹙眉,这是一种很不好的信号,说明有军队出现溃败了。

    “东大营的军队呢”

    这是韩兴学将军领导的军队,季复礼现在就在里面。

    “一直顶在前面,韩将军果然无愧猛将的称号啊”王叔忍不住赞了一句。

    衡玉眉头没有放松。

    东大营多数是新兵,她有些担忧季复礼此刻的处境。

    车子往前行,在路过一条街道时,衡玉耳边隐约传来学生游行的呐喊声。

    她扭头看向街道外面。

    有很多人拖家带口出现在街道上,共同特征都是推着小推车,车上放着大堆行李,满脸风尘仆仆。

    沈阳的百姓往锦州逃亡过来了。

    车子从他们身边路过时,一个年轻妇人怀里的婴儿哇哇哭起来。

    哭声沙哑。

    而婴儿的母亲哄着怀里的孩子,动作机械,满脸麻木。

    她身边还有两个六七岁大小的孩子,对于逃亡、对于小婴儿的哭声也是一脸麻木。

    车子回到王叔给衡玉准备的别墅,里面已经请来一位大夫侯着。

    大夫是锦州城公认的医术最出众的大夫。

    他给衡玉把脉时,眉头一直紧蹙着没有松开过。

    良久,他放下手,轻叹,“你身体亏空严重,本就是早夭之相,这些年细心调养是有所好转,但你也知晓根本经不起折腾。”

    “坐火车劳累不算什么,休息几日就好,你最大的问题在于思虑太过,伤神太重。”

    “你必须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不能再劳神劳力,否则别说是我了,大罗金仙转世也没用。”

    衡玉脸上笑容温和,只是说“大夫开药吧。”

    崔大夫的确是有真材实料,开的药方颇为不错,不过眼下,衡玉先是喝了一副安神的药就上楼休息了。

    没过几天,又有一支军队从沈阳撤到锦州正是韩兴学的部队。

    撤退的军队已经快要维持不住军队的队形。

    士兵的衣服上满是尘土,脸上手上,所有外露的皮肤都是风沙和炮火的痕迹,举目望去,几乎没有人身上是不包着纱布的。

    这些撤退的士兵已经是伤势较轻的,伤势重的士兵甚至没办法跟随军队撤退到锦州。

    作为撤退的军队,每个士兵明明年纪都不大,但走在路上都是疲倦而麻木的低着头,根本没什么意识地跟紧前面的人,确保自己不掉队即可,整个军队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路旁的行人,附近的住户都在无声注视着他们。

    季复礼在队伍最前列,他的右手臂做了包扎,现在没办法动。但他对这些沉闷的气氛极为敏锐,抬起自己的左臂就是用力一挥,“百姓们,前线还有军队在坚守”

    “军队还没有放弃”

    那些垂头丧气的士兵们纷纷抬头,互相对视,整个队伍终于脱离了长途跋涉后的死气沉沉。

    “我们不会输的”

    “对啊,怕什么,休息休息我们再给它杀回去啊”

    “总不能让那狗日的东瀛人占领我家吧老子可不想背井离乡,更不想我爹我娘背井离乡”

    士兵里逐渐冒出这样的声音。

    季复礼依旧扯着嘶哑的嗓子,重复喊着“军队还没有放弃”

    “我们不会输的”

    前面的韩兴学扭过头,眼里多出几分笑意。

    他的额头、右手臂,小腿都有包扎的痕迹,喘气的时候都觉得伤口在发疼,大半注意力都用在抵抗疼痛上,一时间没注意到军队的沉闷气氛。

    没想到他这个学生注意到了。

    他这个学生,比他所以为的还要出色。

    是位将帅之才。

    “军队没有放弃”他以一位少将、党派元老的身份,举起自己的手,发出一声嘶吼。

    “对,没有放弃”沿途的百姓中,有人扯着嗓子跟着嘶吼起来。

    衡玉坐在茶馆二楼临窗的位置,脸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框,做书生打扮。

    就算季复礼突然抬起头看到她,也很难立刻把她认出来。

    她怀里有一台照相机,现在正在举着照相机,将街道下的场景拍摄下来。

    镜头对准季复礼时,衡玉透过镜头,能隐约瞧见季复礼脸上悲愤而无畏的神情。

    她快速按下按钮,捕捉到对方这一瞬间的神态。

    军队逐渐离开这一条街道,衡玉把相机放下,托着腮吃起糕点,顺便听着隔壁桌柳余生和他友人的对话。

    他的友人感慨一句,“韩将军回来了。”

    柳余生感慨,“明日我就登门拜访,给韩将军做一期专访。后方的百姓都很关注前线的战事啊。”

    韩兴学将军吗

    衡玉还记得韩兴学的资料,他虽是果党元老,但素来亲近红党。

    柳余生可是金陵的潜伏人员,会特意在这个时候赶来锦州,目的绝对不简单。

    难道韩兴学将军也是红党的人

    衡玉还想再继续观察下去,但沈阳那边的局势变得越发严峻。

    撤退到锦州的军队也越来越多。

    她思索之后,干脆去公共电话亭给柳余生的好友打了通电话。

    电话接通,衡玉开门见山道“我要找柳余生先生。”

    “你是谁”

    “请你帮忙转告他,昨日我夜观星象,发现空中群星璀璨,尤其是北斗七星。”

    对方沉默片刻,似乎是在做权衡,很快,他道“您稍等。”

    一分钟后,接电话的人就变了,“我是柳余生,请问您是”

    “摇光是我的老师。我长话短说,想问一问您,韩将军是红党人还是说你们正在争取他”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方才问道“我可以问一下您的用意吗”

    “如果他是你们的人,他手里的军队将会为你们所用,我会露面帮助你们。我是老师手把手教导出来的。”

    我教我自己,没毛病啊。

    “他是。”

    衡玉勾唇,“那么,明天早上在您朋友的报社一见。”

    第二天早上八点,柳余生和友人一同来到报社。

    柳余生也不知道那位“摇光的徒弟”会在具体哪个时辰到来,他来到报社后就一直默默坐在角落,整理自己要投递的新闻稿件。

    大概是上午十点,一个握着照相机、头上戴着一顶扁平贝雷帽的少年走进报社,将自己昨天拍摄的照片递给报社审稿编辑。

    审核需要一定时间,少年似乎是站得有些无聊,左右环视一圈,恰好与柳余生对视上。

    “他”勾唇笑了下,嘴唇微动。

    那是“摇光”二字的嘴型。

    瞧见柳余生读出唇语了,少年唇畔的笑容更深。

    “你这些照片拍得很好,我们都收下来了。”审稿编辑突然出声道。

    “那太好了”少年惊喜道。

    “你这个相机是自己买的吧,还挺专业,以后有什么优秀的照片记得再来我们报社投稿。”

    “这是自然,我还想靠着这个赚点零花钱呢。”

    因为少年是亲自登门,稿费就当场结算。

    拿着稿费,少年脸上挂满笑容,开开心心离开报社,走到报社对面的一家面摊点了一碗面。

    几分钟后,柳余生从报社里出来,一下就看到“他”了。

    这个点面摊没什么人,柳余生在衡玉隔壁桌坐下,点了一碗面。

    “柳先生好。”

    这下,衡玉没伪装自己的声音,直接以原本的声音说话。

    柳余生可以清晰而明白的听出来,这是个女声。

    而且隐约有些耳熟

    店家的面已经煮好,柳余生用筷子搅拌着苗条,就听到身后的人道:

    “我们并不陌生,我是季衡玉。”

    季衡玉

    这名字有些耳熟啊,好像在哪里听过。

    嗯

    嗯

    柳余生下意识想要转头,最后关头是硬生生克制住自己扭头的冲动。

    声音怎么会不耳熟,他在邓谦文家见过对方几次,又亲自去过对方家好几趟。

    只是,只是

    那个常出现在好友邓谦文家的气质温婉的姑娘,和摇光的徒弟,要把两种身份等同在一起,这对柳余生来说还真是有一定的难度。

    “你”柳余生想开口,但一时之间又不知自己要从何说起。

    他现在还处于震惊之中。

    他在脑海里回想着少年的着装打扮,五官似乎是有些眼熟,但他乍一看,还真没法把人认出来。

    “先生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我再向先生打听一件事,季复礼可是你们党派的人”

    柳余生勉强稳住心神,回答道:“不错。”

    啧啧啧系统发出感慨,大哥和二哥这都是谍中谍啊。

    对了,零零零,我想知道二哥的代号啊求满足

    自己家的系统,这么些要求当然要满足了。

    咳咳,毕竟她也挺好奇的。

    衡玉接着问道:“他的代号是”

    “玉衡。”

    衡玉:“”

    系统:“”

    成吧,这下子北斗七星是真的集齐了。

    “若是如此。”衡玉眉梢微扬,笑道,“先生以后就称呼我为北斗吧。”

    身披马甲使人快乐。

    “摇光”的徒弟叫“北斗”,包含的范围比“摇光”还大,虽然有点欺师灭祖之嫌,但是“摇光”宰相肚里能撑船,根本不会计较这些小事。

    衡玉对系统如此解释道。

    系统:“”

    不需要和它解释的,真不需要的。

    这不就是变相在夸自己吗

    hetui

    衡玉没听出系统的心声,她接着对柳余生道:“在这锦州,我希望只有先生一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我是代表老师前来锦州的,老师将很多底牌都交到我手里,希望可以和先生达成一次愉快的合作。”

    柳余生已经彻底恢复平静,“好。”

    衡玉转过身,借着袖子的遮掩,将一封很厚的书信转递给柳余生。

    借着她转身的时机,柳余生在细细打量她的五官。

    果然,虽然做了伪装,但还是能从五官轮廓把人认出来。

    大大方方任由柳余生打量,衡玉这才起身结账离开。

    她如果要和柳余生好好合作,那么肯定少不了接触。

    对方迟早会认出她来,倒不如一开始就坦荡承认自己的身份。

    反正她只是摇光的徒弟北斗,又不是神秘而强大的摇光。

    衡玉写给柳余生的信,用的字迹是第三种字迹。

    既不是原身的字迹,也不是摇光的字迹。

    反正季复礼绝对认不出来就是了。

    当韩兴学看完信上的内容,他立马拍案叫好,“柳同志,这到底是哪位高人所写的计划这项计划一环扣着一环,现在只写到如何痛击东瀛赢下干脆利落的一战鼓舞士气,但只怕不止于此吧。”

    柳余生点头,“的确,但接下来要如何安排,还得看将军在接下来的战役中能取得怎样的战果。”

    韩兴学朗声而笑,“我的军队已经修整得差不多了,明天下午就会离开锦州重回沈阳,拿下一场干脆利落的胜利。”

    说着,韩兴学把手上的信递给季复礼。

    要完成这项计划,军队需要有一柄锋利无匹的尖刀。

    韩兴学等季复礼看完信,方才笑问“我若要你成为这一柄尖刀,你可有信心完成任务”

    季复礼抱拳,“老师说笑了,自然是有的。”

    “会不会害怕深入敌营可是很危险的。”

    季复礼脸上笑容顿时一敛。

    他的眼前浮现出战场种种,那些上一刻还鲜活的战友,下一刻就被子弹或者炸弹击中,倒在地上哀嚎。

    那些比他年纪还小的士兵,上一刻还在笑嘻嘻打闹,下一刻脸上的笑容彻底定格。

    还有那些因战争流离失所的百姓

    他看着韩兴学,微弯下腰,右手搭在左肩,以一种郑重而庄严,仿佛宣誓一般的语气道:

    “但有所请,挫骨不辞。”

    作者有话要说  理顺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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