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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姜晚莞没来得及更多思考这件事,因为那维莱特亲自来找她了。

    “早你怎么还没进去”

    姜晚莞立刻把思绪从走失的小女孩身上抽离,大老远就朝缓步走来的那维莱特挥手。

    毕竟是出席大场面,姜晚莞今天特意认真收拾过自己,梳了更精神的双马尾,每边马尾都夹着美露莘特别赞助的可爱发卡,再换上那维莱特送来的新衣服,最后戴了顶漂亮的礼帽。

    那维莱特驻足,轻轻替她摘去落在帽檐上的羽毛,声音沉静。

    “在等你一起。”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歌剧院大门,姜晚莞说不好自己到底是紧张还是兴奋,脚步比那维莱特更快些,一路小跑地冲上楼梯,站在高处回身唤他,脸颊带着微微的红晕。

    “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仰起头。

    “我会好好加油的”

    大话说得响亮,姜晚莞几乎快要忘了自己的社恐属性。

    她和艾德里克并肩站在原告席位上,下方的座椅很快坐满了观众,却依然还在有人不断入场,黑压压的人群仰起头,好奇的审视目光游移在率先登台的两人之间,虽然听不真切,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声仍然是如潮水般,看得姜晚莞一阵阵犯怵。

    “救命,怎么这么多人”

    姜晚莞手心冒汗,喃喃自语。

    要知道她上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公开讲话,就是小学的时候被班主任选去国旗下演讲,再就是大学毕业的时候论文答辩。

    “别别别别紧张,有有有,我在呢。”

    艾德里克拍拍胸脯,自己的声音都颤出波浪线了。

    那维莱特在这时登上了那个代表法律尊严的最高审判席,整个歌剧院跟着亮了起来,他只是笔挺地站着,紫色的眼眸古井无波,就像枫丹的一把剑、一杆秤。

    随着菲斯曼被警卫队员推上被告席,审判正式开始。

    姜晚莞没有抬头,也能感受到那维莱特的目光悄然落在自己身上,如海水般温柔。

    她深吸一口气,坚定又明亮的声音在寂静的歌剧院内回响。

    “最高审判官大人,我和这位原动物保护协会成员艾德里克先生,一同指控原动物保护协会会长,菲斯曼先生,残害动物进行违规实验、与偷猎者合作盗取经济利益、故意杀人等罪行,以下是证据展示──”

    姜晚莞和艾德里克在专业人士的帮助下整理了详实的证据册,虽然那维莱特早已看过,甚至可以说是全程参与其中,但他还是与场下的所有观众一起,翻开这本薄薄的手册阅读起来。

    水道内的暗室,无数死不瞑目的动物标本,连心脏都与钢铁融合;

    字迹相同的手稿、写给艾德里克的信件,记录着生命融合的实验步骤和实验结果;

    偷猎者们的陈词,亲口承认是菲斯曼释放了那些变异动物,又准许他们进入某些区域捕杀动物,必要时配合演戏;

    最后是差点把艾德里克吓死的“尸体”,一共有五具,照片中他们面容平静,但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动物的特征,肢体的一部分血肉融入机械,像某种暂时睡去的怪物。

    观众席的讨论声越来越嘈杂,人们的情绪被一张张骇人的照片推动,逐渐攀升至愤怒的高峰。

    “这是恶魔绝对的恶魔”

    “怎么会有人在策划这样的实验,毫无人性”

    “杀人犯死刑”

    “天呐,动物保护协会几年来竟然由这种败类领导,严查”

    “肃静”

    那维莱特的手杖猛然敲击地面,无形中的威压和震慑扩散,会场内重又安静下来。

    他缓缓垂下目光,菲斯曼一直低着头,悄无声息地站在被告席上,似乎这场审判的对象并不是自己。

    “菲斯曼先生,我给予你为自己辩解的权利,你可以发言了。”

    这几天姜晚莞在睡前设想过无数次她与菲斯曼的交锋,每次,这只老狐狸都会油嘴滑舌地声称自己无罪,并且罗列出一个接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姜晚莞必须一次又一次反驳他,直到精疲力尽。

    “是的,我承认,我有罪,生物实验确实是我所为,我也的确利用了枫丹的偷猎者,并且还有些你们未提及的罪名,我与须弥、稻妻、璃月的诸多商人都有合作,将部分枫丹特有生物,以及经由我改造的变异动物出售,这是所有的交易记录。”

    菲斯曼不紧不慢地,嘴角带着淡然的微笑,他一把扯开衣服,将写满巨大交易金额的账单从高空洒下,纷纷扬扬像一场雪。

    姜晚莞瞪大了眼睛,她绝对绝对没有想过,菲斯曼会如此坦然,坦然到让她手脚冰凉。

    菲斯曼并没有看过来,只是抬起头,仰望着那维莱特的身影,一语惊起千层浪。

    “我唯一要反驳的是,我从未杀人,那五具尸体均是患重病的须弥公民,他们自愿参与实验,那维莱特大人可以尽管去查,而除此之外,上述所有罪行不过是性质恶劣的经济犯罪,我接受前往梅洛彼得堡的服刑,您可以做出判决了。”

    等候在菲斯曼身后的警卫队员把另一份文件递给那维莱特,也同样给了姜晚莞和艾德里克一人一份。

    ──那确确实实是五份“合同”,内容大致是自愿将死后的身体交由菲斯曼处置,而相应的,菲斯曼给予他们的家庭大笔金钱,下方有签字和手印,甚至有这几人在须弥的身份备案图片。

    那维莱特神情凝重,立刻派人联系了须弥相关部门,对方很快给出回复,几人身份属实,也确实死于疾病。

    “什么他没杀人那就是判不成死刑了”

    “这种恶魔出狱之后谁知道还会做什么事”

    “可是仔细想想他说得也对,不过是利用动物做了些买卖,好像说小也小,说大也大的。”

    “对啊对啊,唉,这些照片看着倒是真的挺吓人的。”

    怎么,会这样。

    姜晚莞茫然地握紧拳头,她对上菲斯曼的笑容,如坠冰窖。

    艾德里克焦躁地在台上来回踱步,不停地搓着双手。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不可能,他绝对还做了别的,你看他的表情,他绝对在得意。”

    是啊,他在得意。

    我们只能走到这一步了吗

    姜晚莞仿佛又站在那晚的地下歌剧院,无数机械动物在台上旋转起舞,它们僵硬的脸上露出被设定好的笑容,逐渐放大,朝自己涌来。

    幕布后面

    等等对了那只黑色的美露莘

    “那是我的助理,梅珊小姐,她有着惊人的维修动物拟态机械的天赋,不过是个哑巴。”

    歌剧院里,菲斯曼这样介绍对方。

    那只美露莘也叫梅珊

    “十月二十八日,我是一只鸟,死掉的动物为什么活过来了,她在跳舞;十月二十九日,我是一只小狗”

    姜晚莞想起了在暗室里被她抢救出来的那些日记,后来因为不得头绪并没有作为证据放入证据册,因为它看上去实在像是濒死之人的发疯呓语。

    “我是一只猫,今天主人摸了我的头。”

    “我是一只猫,今天主人给我吃了好吃的小蛋糕。”

    “我是一只猫,今天主人说爱我什么是爱呢”

    这是日记的最后部分,字迹凌乱而扭曲,纸的背面,爱和猫两个字被反复写了上百遍,密密麻麻的黑色炭笔,无声地诉说着笔者的强烈情绪。

    那些被改造的动物里并不是没有猫,甚至还有许多只,可是猫怎么会写字呢

    “大概是那五具尸体中的某位,在死前的胡言乱语吧,菲斯曼快要把他她逼疯了。”

    当时,艾德里克看过这些日记后,只是耸耸肩,给出了这样的猜想。

    菲斯曼从事生物融合,他的实验内容是把各种动物甚至人类与机械互相融合;

    猫不会写字,但是美露莘会,美露莘的手不适合握笔;

    菲斯曼身边有一位美露莘叫梅珊;

    海沫村失踪的女孩叫梅珊;

    已知并不存在黑色的美露莘;

    人类女孩梅珊是黑发黑眸;

    厄里那斯的忽然愤怒

    有什么断线的思绪被连接起来,姜晚莞脑中的拼图逐渐完整,只有关键的几片还散落无处寻觅。

    她坚定地举起手。

    “那维莱特大人,我申请休庭半小时,我需要和那只被带回的美露莘谈谈。”

    菲斯曼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是轻蔑的笑。

    “姜晚莞小姐,那只美露莘确实无法沟通,她不仅是个哑巴,似乎还存在一些智力上的问题,你”

    站在她身旁的警卫队员好心提醒道。

    “诉求合理,休庭。”

    那维莱特应允了姜晚莞的请求,在她被警卫队员带离之前,朝她投来鼓励的目光。

    姜晚莞浑身都在颤抖,她感觉自己在逐渐接近事情的真相,那很可能是荒谬的、可怕的、远超常人所能想象的真相。

    而这次,没有海獭,也没有那维莱特陪她一起面对了。

    “姜晚莞小姐,这里就是那只美露莘的暂时住所,您可以进去了,时间快用完的时候,我会提醒敲门提醒您。”

    警卫队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姜晚莞向他露出感激的微笑。

    门被轻轻关上了。

    这里是一间很温馨舒适的房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姜晚莞的进入并没有吵醒梅珊,因为她甚至没有看到对方在哪里。

    姜晚莞轻手轻脚地靠近空无一人的床铺,又围着堆放在墙角的杂物搜寻,直到终于看见了一团黑色。

    梅珊缩在一个小纸箱里睡着,尾巴像猫那样蜷在一起。

    “梅珊”

    姜晚莞小心地拍了拍箱子,美露莘的耳朵动了动,慢慢把脸藏了起来。

    “喵。”

    姜晚莞家里有不止一只猫,她很早的时候就会学逼真的猫叫,据直播的时候听过的粉丝所说,“你这么一喵,我家猫立刻兴冲冲从楼上冲下来了”。

    梅珊,骤然抬起了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