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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具
    桌上众人,瞬间脸色精彩纷呈。

    饶是梁青瑶听不大明白,但也知晓,谢蕴这话是在骂她

    “你放肆”梁青瑶压着声音低斥。

    谢蕴脸色未变,唇角勾着的笑嘲讽至极。

    “我谢氏一门重规矩,知礼仪,通教化,但没有哪一条规矩写了,被什么阿猫阿狗欺辱还要忍气吞声,郡主若是觉我之过,大可请母亲来主持公道。”

    梁青瑶一张脸红白交织,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总算是体会了那日在玉江楼时程敬的感受。

    她哪敢惊动屏风后的永嘉公主

    永嘉公主对谢蕴多偏宠,今日众人皆瞧得分明。

    再者,若是她方才的那句传入永嘉公主耳朵里,莫说是做主,只怕是她自个儿得挨罚。

    梁青瑶听出谢蕴言辞间的威胁,深吸口气,咬牙道“对不住,是我失言了。”

    “对不住谁郡主规矩就是这般学的”谢蕴低笑道。

    这话算是回敬方才梁青瑶说的那句,在谢蕴身上没瞧出规矩。

    桌上众人装聋作哑,互相对视一眼,垂眸吃茶。

    梁青瑶也万没想到,自己道歉后,谢蕴还敢抓着不放,脸色愈发难看了几分,垂在膝上的手握紧,霍然起身,微微屈膝道“对不住二娘子,今日是我失言了,还望莫怪。”

    谢蕴淡淡收回目光,“哪里敢受郡主的礼,起来吧。”

    众人“”

    也没瞧见你躲上一躲。

    门外,一颗小脑袋心满意足的缩了回去。

    问月身姿规矩的站着,余光瞧见,低声道“便与你说,莫要操心,娘子不会受欺负。”

    听雪脑袋晃晃,迎着太阳眯眯眼,十分高兴,“姑娘真厉害,我也要多读书”

    问月“”

    宴席后两刻,众人相继告辞,白珠儿让人将礼送至各家马车,亲自将人送至府门前。

    此事她一应妥当,倒是永嘉公主清闲不少,谢蕴伺候跟前,送她回了云七堂。

    “今日宴席之事多亏你。”永嘉公主拍拍谢蕴的手说。

    “母亲言重了”,谢蕴话音稍顿,又道“我既已嫁给二爷,自当以家里荣辱为重,这场宴席,大嫂多操劳,我添些周全,理所应当。”

    永嘉公主满意的点点头,“二郎有福,得你为妻。”

    谢蕴眼睫微垂,被她握着的手僵了片刻,道“说起这事,儿媳倒是有一事想与母亲说。”

    “你说。”

    “我出阁时,祖父将邺都的几间铺子宅子给我添了嫁妆,这几日我将人送来的账册瞧过一遍,眼瞧着要入冬落雪了,怕是不好走动,便想趁着这几日天晴,去瞧瞧那些个铺子宅子,也省的祖父常年居姑苏,那些个掌柜管事的糊弄人。”谢蕴徐徐道。

    谢蕴的嫁妆单子,成亲时,永嘉公主瞧过,除却十余车的或孤本、或抄写的藏书外,宅子铺子良田庄子皆有,有那位谢公添的,也有谢氏家主夫妇添的,另外便是谢家旁支的添妆,甚是丰厚。

    “去吧,若是人帮衬,便与我说”,永嘉公主话音一顿,又道“或是将二郎拖去,皆可。”

    “此事我可自行料理,不敢劳烦二爷。”谢蕴微微垂首道。

    话音落下,室内静了片刻。

    谢蕴垂着眼没再出声,端坐着。

    半晌后,听得永嘉公主微微叹息。

    “阿蕴,我知你嫁与戚钰委屈了,今日有几句推心置腹的话与你说一二,我与你公爹不会插手你们院儿里的事,你大哥公正,你大嫂虽是蠢笨心眼小了些,但也不是那等挑事的,戚钰混账,但是心性澄净,待你真诚。女子成亲,一看夫家,二看郎君,你的郎君差些,文不成武不就,身无官职,但若有心,可按照自个儿心意调教,他日未尝不会成为你属意良人。关起门来,日子是你们二人在过,你想他如何,需得用些心思。”

    “你聪慧,别与自个儿拧着,伤人亦伤己。”

    谢蕴垂着的眼睫颤了颤,一股苦涩泛上心头。

    上世,她与戚钰不就是这般拧着吗

    在旁人眼中,谢蕴规矩极好,也能耐的紧,将邺都小魔王调教成了君子,科考入仕。

    但有谁瞧见,清风堂里他们针锋相对,挖苦讥讽,那双眼睛瞧来时,半分爱意也无,便连床榻之上,亲密之事干涩。

    主院那张床榻,戚钰睡过多年,谢蕴也睡过多年,但是他们不曾一同安睡。

    戚钰混账,行事之后,仅着里衣便大摇大摆的出去睡书房,那屋里行了何事,昭然若揭,但他浑不在乎。

    府中传言不断,饶是有听雪问月在外堵着,谢蕴也听过些,她面上装作不在意,可在夜里时也会哭过。

    “姑娘在瞧什么”听雪奉茶,顺着她的视线瞧去,随即了然的哦了声,“奴婢这就将那青色帐子换了。”

    谢蕴接过热茶,冰凉的掌心热了些,淡声道“不必换。”

    “啊”听雪惊讶,“当真”

    “让人将那床具都搬去二爷书房。”谢蕴道。

    听雪“”

    黄昏时,戚钰拎着两捆什么东西回来时,便见书房里的床具都换了。

    “欸谁弄得”戚钰唤来小厮问。

    “禀二爷,是二娘子身边的听雪带着人换的。”

    冬瓜刚说完,便瞧见他家二爷乐了。

    “”

    “我娘子还是心疼我的。”戚钰美滋滋的道。

    他前儿刚说睡得不好,谢蕴便将他睡了十几年的床具送来了

    她就是在意他的

    “二爷,这是什么”冬瓜听不明白,瞅着他手里包着的东西问。

    “去去去,一边儿玩儿去,大人的事少打听。”戚钰把他扒拉开,又吩咐“去拿铁锹来。”

    冬瓜“”

    戚钰在院子里绕了两圈,最后停在了与主院隔着的墙根儿下。

    眼瞧着他家二爷撅着屁股哼哧挖坑,冬瓜连忙过去道“二爷,让小的来吧。”

    “不用,边儿待着去。”戚钰避开他的手说。

    他得亲力亲为,方显诚意。

    冬瓜挠了挠脑袋,又抬头看了眼落下的太阳,嘀咕道“可是,哪有夜里种树的,怕是活不了”

    话一出口,脑袋就被敲了一下。

    戚钰瞪眼骂“再多嘴,仔细二爷揍你”

    冬瓜摸摸脑袋,顿时闭紧了嘴巴。

    三个坑挖好时,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了。

    戚钰来不及换衣,拍拍土便往云七堂去。

    永嘉公主瞧见他便是一阵头疼,“又去哪里撒欢儿了竟是滚得一身土。”

    戚国公都下值回来了,桌上只等戚钰了。

    戚钰丝毫不觉什么,大喇喇的坐下,呲着牙笑的开怀,“暂时保密。”

    永嘉公主斜他一眼,到底是没问许多,只是目光收回时,眼角余光扫过一旁的谢蕴。

    戚钰凑近谢蕴,低声道“明儿给你看个东西”

    谢蕴淡淡扫了眼他面上的欢喜,微微颔首。

    翌日,天刚亮,戚钰便从床上爬起来了。

    日头初升时,墙边儿整整齐齐的立了三棵小树苗。

    戚钰抬手抹了把额前的汗,扭身吩咐“抬水来,我要沐浴”

    靴子一提,换上熏过香的衣袍,颠颠儿的往隔壁院子跑,却是不想撞见了白氏。

    “大嫂”戚钰堪堪停下,表情疑惑。

    往常也未曾听说,白氏与谢蕴多往来啊。

    “二爷。”白珠儿微微颔首,回了一礼,又回头瞧了眼院子,道“弟妹不在,丫鬟说,是带着问月听雪去看铺子了。”

    戚钰微楞,啊了声。

    这话好生有趣,这不是他的院子吗,谢蕴去哪儿,竟是由她告知

    白珠儿却是没察觉有何不妥,自认为和善妥帖,带着捧着两个匣子的丫鬟走了。

    戚钰等了大半日,眼瞅着近黄昏,却是迟迟不见谢蕴回来,心痒难耐的想去马场瞧瞧,但想到自个儿先前因马场的事还在哄人,只得按下,却是不想,等来了梁青瑶身边的丫鬟。

    “二爷,我家郡主想见您。”

    “见我作甚”戚钰将手中银枪递给小厮,拿了一旁的帕子擦汗,一脸莫名的问。

    小丫鬟面色尴尬,垂首道“奴婢不知,只是郡主来让奴婢传话。”

    “哦,那你告诉她,不见。”戚钰随意道。

    “二爷”丫鬟踟躇一句,低声道“我家郡主今儿去宫里,被皇后娘娘说了亲事,只怕是这几日便有人来换庚帖了”

    “欸”戚钰闻言,来了些兴致,“定了哪家”

    “庆国公府的三郎君。”

    “竟是张寅那草包”戚钰震惊。

    丫鬟脸上神色险些维持不住,慌忙垂首闭上耳朵。

    “梁青瑶愿意”戚钰又问,骂骂咧咧的将手中的汗巾扔了,扯了一旁的衣袍穿好,“傻子吧,那混账玩意儿是能嫁的她人呢,在王府”

    谢蕴马车在府门前停下,扶着问月下来时,只瞧见戚钰驾马拐过长街的背影。

    “二爷这般急是去哪儿啊”听雪也瞧见了,咕哝一句。

    来收拾马车的小厮听见,回道“方才青瑶郡主身边的丫鬟来了,二爷约莫是去王府了。”

    听雪立马瞪他一眼,扭头看向谢蕴。

    夜色初上,谢蕴神色寡淡,将视线从远处那浓墨一色中收回,淡声道“进去吧。”

    听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一旁问月朝她轻轻摇了摇头,静默的跟上拾阶入府的谢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