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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楚纤无法调动躯体任何一处去抵御眼前的亲密,对方坠下的一缕青丝如有山重,压得她不断往下沉,却又只能沉到泛着檀香的怀抱中。

    她越有起身离去的念头,身后这股重压就越碾得厉害,大有将她压碎的架势。

    楚纤感知不到系统存在,亦感觉不到后背有什么物体能把她逼到这种境地。

    撑在玄色衣袍上的十指狠狠抓皱了缎面,若换几个方向仔细辨认,就能透过指关节直接看到缎面凹凸不平的刺绣。

    这是楚纤脱力后观察得出的她的手指并未根根分明,有一两秒像橡皮泥一样黏到一块,又在她潜意识的抗拒中慢慢分开。

    整个过程里,她不痛也不难受,恢复正常的手指总有一会不受控,甚至扭曲成常人做不到的形状。

    楚纤。

    盘在格栅间的巫蛇支起上半截蛇身冲她吐信,两颗豆大的红眼睛阴阴盯着她。

    不止一条。

    在最大的那条巫蛇表现出对楚纤的兴趣后,其余所有蛇莫名调转方向,齐齐将蛇头对准楚纤。

    场景诡异。

    方才那些蛇分明在做自己的事,要么缠着同伴蠕动,要么吊在笼子上悠悠晃荡,有的蛇头埋进不知哪一条的蛇身里,有的蛇尾勾到一起去戳笼子上的宝石

    它们花色艳丽,明明暗暗又都差不离,根本数不清一堆蛇身里有几条蛇。

    楚纤和两条离她最近的蛇对视片刻,不甚清明间想起传说有位头生蛇发、面目狰狞的女妖,一旦看到女妖的眼就会变成石头。

    她从巫蛇的小眼睛里读不出诅咒,只读出一点对神奇之物的小小好奇。它们觉得她很奇怪。

    人怎能看懂蛇的眼神呢大概是她累极了。

    紧绷僵硬的身体还未放松下来,搭在她腰间的手忽而一动。

    “唔”

    像是手指轻拨琴弦后带来的阵阵轻颤与细响,破碎得不成音。

    鹤袍女子垂着眼,仿佛能透过层层衣衫去看那截怯怯晃动的腰线。

    的确敏感许多,融合身体的魂魄可不会如此刻这般毫无设防,将所有弱点暴露在旁人面前。

    那两片刺了鹤羽的宽袖似一对沉黑翅膀,轻易将怀中聚形不稳的魂魄缠抱住,一丝缝隙不留。

    又分出些许假意温柔,将她细细颤抖的脑袋搁到自己肩上,半是诱哄“你也知道你魂魄不全,别乱动,会散的。”

    “”

    目前种种异样终于有了解释。

    自她有记忆起,系统简短说过她先前是个药人,死后重生阴阳界,并未提过她魂魄受损。

    “那具名为楚纤的躯壳是以阴阳界一束桃花枝所化,需避着阳界的日月光辉行走。”

    鹤袍女子虽是笑着,眼神却阴翳“尊主好大方,连去厄伞也肯借你。”

    巫族与阴阳界一直有往来,她知道去厄伞归尊主所有,是阴阳界十大法器之一。

    只存在于传说的东西竟出现在一个魂魄受损的死人手中,怎能不耐人寻味

    楚纤。

    楚纤曾怀疑自己和尊主的关系,系统当初否定说没有,态度却不如它语气那样肯定。

    眼下更令她不解的是若她为魂魄状态,鹤袍女子如何抱得住她压得她几近窒息的力又从何而来

    没有肉身抵御,鹤袍女子随意碰过的地方感官如同放大十倍,她全无之前的记忆,身体反应十分青涩。

    轮廓因无法容忍而朦胧不清了起来,战栗之余,楚纤隐约听见有铁链抖动的脆响。

    那声音离她很近很近,好似就在她身上。

    “待我找到合适的躯壳再将你的魂魄放进去。”鹤袍女子眸色深邃,细细抚摸着怀中魂魄,“一定比桃花枝好。”

    金笼外跪坐的十二位巫族大能见状纷纷低下头不敢看,小心翼翼收了手中法宝,轻手轻脚往外走去。

    不妨刚到地宫门口,就被横飞的红绸子捅了个对穿

    巫族最顶尖的高手们连反应都来不及,维持着上一秒鲜活的表情突兀倒地,死不瞑目。

    红绸子仍不肯作罢,卷着地上十二具血淋淋的尸体缩成茧,几秒后砰地一声,炸成无数碎布稀稀拉拉掉落。

    在这场宛若红雨的背景下,妖狐打着哈欠走进来,赤着的脚踩在铺成一条路的红绸子上。

    金眸微转,地宫内部一览无遗,包括那座能容下五六人的金笼。

    妖狐歪歪头,眼尾因困倦生出一抹淡红来,眼睛却亮了亮。

    她喃喃道“我也要这样的地宫”

    妖狐对人族认知有限,她根本想不到造出地下宫殿去藏人,只能借别人主意。

    与她同来的神君。

    神君冷冷看了眼地上一片狼藉,嫌恶地离她远了些。

    密密麻麻的巫蛇似一块花布遮住大半笼身,叫人第一时间无法看清笼中景象。

    光听那断断续续的轻喘与衣料摩擦声,凭空勾出一幅缠绵图景,连格栅间纠缠到一块的蛇身都显得过分暧昧。

    唇提起的弧度愈深,金眸里席卷的暴戾愈疯。

    她也不管金笼中有她想带走的魂魄,干脆利落甩出去无数红绸子,大有将其连笼带蛇、人统统绞碎的意味。

    皇后不过是个巫族,借了林国气运勉强修出半截神骨,本质还是肉体凡胎,撞上这些凶恶的红绸子只有死无全尸的份。

    然而杀机逼近,鹤袍女子不疾不徐拢住厚重衣袍将颤抖不已的魂魄抱进怀中,凤眸嘲讽越过扭动的巫蛇身体去看露出狐耳狐尾的大妖。

    红绸子连巫蛇都没打到就碎成一堆渣。

    神君亮了一霎的眸黯淡下来。

    她双手抱着道人身体,便用眼睛里藏着的神力去迎下红绸子。

    只一抬眼就有如此大的威力,若让她空出双手与妖狐打,怕真能把天地都打崩了。

    她魂魄再碎,就拼不全了。

    闻言,妖狐美目流转,转到神君淡漠的脸上“那又如何世上长她这般模样的道人不难找,再不济我多做几张面具。”

    她嗤笑着“她敢跟别人一同气我,还活什么”

    她大概觉得这种判决合情合理,好似义不容辞替天行道。

    神君沉默。

    盘缠在金笼上的巫蛇不知为何渐渐散开,却不爬回墙角的瓦罐,选择无聊地在金笼边爬来爬去。

    魂魄已经彻底软进了鹤袍女子怀抱。

    先前抗拒着在玄色缎面抓住褶皱,到现在抓也不抓了,无力垂落两侧,半张脸都埋在鹤袍女子肩窝中。

    楚纤只要不挣扎,她的魂形就无比稳定,不会由手指变成拉长的面条或一滩不明液体。

    她意识到自己对魂魄的控制权可能有一半在鹤袍女子手上,不过她尚未从女子这里感知到杀意,也不清楚如何摆脱这种困境,便温顺下来,轻哼出鹤袍女子或许想听的口申口今。

    有效取悦了鹤袍女子,使得身上轻轻重重的爱抚逐步消停。

    直到笼外一白一红出现。

    楚纤看见自己仍躺在神君怀中,睡颜安详平和,绝不像是在做噩梦的样子。

    这种感觉略有些怪异。

    将一个原本的物体拆分出形与影,无论分开时间长短,从分离那刻起仿佛就成了两个拥有自主思想的存在。等到合体那日须得问问双方是否愿意削去一半意识,与陌生又熟悉的另一个体努力拼凑成整个物体。

    楚纤注意到另一件事。

    系统此刻应当发现她魂魄离体,可未采取任何措施,有几种可能,可能性较大的有两个一是不浪费能量直接放弃她这位宿主,二是情况异常,它反馈给它的上司正在等待解决办法。

    第二种可能不见得是系统不想解绑,而是这种情况罕见,系统局必须抓典型案例研究,争取完善对位面的掌控度。

    楚纤顺势把她苏醒后发生的所有事以及所获线索重捋了一遍,思绪纷飞,其实时间不过几瞬。

    突然,楚纤不受控从聚满檀香的怀抱中踉跄着站起来。

    十几根细长细长的链子绷紧,一端没入魂魄全身,一端牵在鹤袍女子手中。

    被压了许久,她的魂魄虚软至极,完全没有起身的力气,那些链子不同她商量,或是从膝关节生出,或是脖颈钻出,或是

    哗哗声越来越大,一根一根拽起她的每一节关节,将她活生生支撑起来,像个人形傀儡。

    妖狐金眸亮得妖异“这东西我也要炼几条。”

    神君冷冷看向皇后锁魂链。

    “你带不走她。”

    亲眼望见臣子飞升的皇后此刻浅笑着与神君对视“这具身体你若喜欢就送你。”

    她慢慢起身,略高些的身影站在魂魄身后,像极了不该露面的幕后黑手。

    “嗯”

    妖狐含笑打断两人对视,红影闪进笼中,软软垫了小半个脑袋在皇后肩上,金眸眨巴眨巴要送我点什么”

    皇后侧眸“外面巫族十二条命,本宫还没同你算。”

    妖狐点点头,嘻嘻笑着“啊呀怎么算呢你又打不过我”

    说完,她眼珠定到站立的魂魄身上“总不能靠这个东西收服我吧你知道,这种东西我要多少有多少,我”

    皇后淡淡开口“真如此,你就不会追来,更不会对她下死手。”

    妖狐笑意一僵,竖瞳骤然亮起,不善盯住皇后,似是用兽瞳逼迫她不准再说下去。

    皇后拨开她的脑袋,继续道“你知道她是谁,演的好玩么”

    “不好玩。”

    沉默几秒,妖狐面上又挂着娇艳笑容“我看你们才好玩抱着一个替身说她没死,锁着一个残魂以为她离不开了。”

    “你说这是月月”

    妖狐极不客气地一扯半空中绷紧的锁魂链,拉得魂魄肩头一歪,双腿却因另外几条锁魂链而牢牢站稳,姿态怪异。

    妖狐金眸阴冷“月月是人,不是什么桃花枝,更不是阴阳界使者。”

    要说到后面的话时,她松开链子,竟是痴痴地笑起来“是为我挡天劫死的。”

    她双手捧着脸,脑袋歪歪笑得漂亮又纯真,像是一个炫耀心爱玩具的小孩。

    “她很爱我,所以才会死。这些没死的”妖狐语气又幽幽低沉下去,似是深藏水底的海妖诅咒,“都不是她。”

    黑化值5

    一分钟内,妖狐从极喜到极恨,各样情绪在她脸上如泼翻的调色盘一塌糊涂。

    她不屑去看那道被人操控的魂魄,红袖翻飞,眨眼间离开金笼,闪至远处。

    皇后与神君的注意力难得统一分给了妖狐,她们没料到毫无攻击力的傀儡竟不惧消亡地挖出锁魂链一端,狠狠从烂成一个窟窿的魂中扯出来

    形魂立即支撑不住地瘫软在地,她的双腿稳不住人形,成了一滩类似泥的不明物体。

    皇后手中一重,失去目标的锁魂链重新飞回手里,等待下一次绑定。

    魂魄没有停止,已经稳不住五官的脸一片木然,继续动手去找下一根链子的所在地好找得很,她魂魄里全是链子。

    若坐视她这样扯下去,再有两根锁魂链离去她就能魂飞魄散,这是极伤魂魄的解法,当真是不要命了。

    鹤袍女子一把握住她的手,狠戾道“你敢”

    “她说了我想说的话。”魂魄虚弱的声音响起,“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顿了顿,她强调着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我不是她。”

    人与人之间最根本的差别是经历。

    属于国师边关月的经历并未存在她的记忆,在一无所知的条件下偏要证明她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难度颇高。

    新的记忆会不断覆盖旧的记忆,直到新的经历锻造成新的、成长后的人。

    若直接摒弃旧的记忆不要,哪怕灵魂仍然是那个灵魂,性格、嗜好、甚至心理性别都有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

    这样,还能看做是同一个人么

    若只因灵魂相同而愿勉强接受全然不同的陌生人,究竟是在意她的灵魂,还是在意自己在她身上花费的时间

    同样,若灵魂不同而接受同样躯壳中性情一致的爱人,究竟是爱某种特定性格,还是自欺欺人

    十年前的人与十年后的人尚且不能被称作完全相同的一个人,更何况她如今残魂一缕,与完整的国师边关月的确没什么相像的地方了。

    半妖性情凉薄,只在乎国师最后给她留下的堪称浓烈的爱,却又何尝不是看清本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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