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概括一下就是,灾难和会议,制造灾难,神威前不久得到的那只吸血鬼伯爵足够,至于召开会议,还需要”这声音顿了顿,尾调变成疑虑“您在听吗,神渡君”
这是一处位于欧洲乡下的安全屋,屋子不大,一张床就占据了三分之一的空间,墙角堆满了陈旧的木箱,里面装的是应急食品、武器一类。
在另一个三分之一,也就是一套桌椅上,面对面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方才讲话的青年,即便是在室内也穿着厚重的棉衣披风,像是畏寒,绒绒的风雪帽笼住乌黑发梢,与苍白肤色生在一起的是对深不见底的紫红眸子,让人琢磨不透。
另一个年纪要小些,稚嫩面庞上婴儿肥尚未褪去,鸦黑长发如瀑布般垂至腰侧,虽然有些雌雄莫辨,但仔细瞧也能看出是个少年。他懒散的趴在桌上,下巴抵着桌子,赤红色的瞳子如失了魂魄一样空洞无焦距,明显是在神游天外。
听到费奥多尔质疑出声,少年好像上课走神被抓包了似的一个激灵直起身子,眼神慌乱。
“在听,在听”
这幅拙劣表演恐怕连傻子都敷衍不过去,更别提智商抵得上一百万个傻子的费奥多尔了。
好在,黑发青年只是点头后端起桌上咖啡润嗓,对少年发呆的原因并不感兴趣。
神渡临渊松了口气,他假装受惊似的捂住压根没咋动的心脏,身子后仰靠上椅背,眨眼时,眸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转瞬即逝。
费奥多尔放下杯,继续刚才的话题如何毁灭世界。
这不是什么痴心妄想的中二宣言,而是相当严肃的布置计划,因为无论是聚集在这个屋子里的,还是不在屋子里,但参与了这个计划的人们,都有将着这个论题实现的可怕能力。
很快构思出完整计划的费奥多尔暂且不谈,就说神渡临渊。
他是一名异能技师,曾在英国皇家研究院供职,被誉为欧洲最年轻的天才异能技师,支援过异能大战,年纪轻轻便参与过产生战争的三大灾难其二的壳、大指令的制作。
拿着这样的简历去面试,恐怕无论哪家公司都会惊愕后礼貌询问您的症状是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年轻人会有如此辉煌的履历好吧,也可能是因为异能大战没有记载在平民能观赏到的报纸杂志上,异能技师这一职业从没上过任何国家职业大典的原因。
不过这些都在神渡临渊离开英国之后不复存在。
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个被钟塔侍从通缉躲在乡下避祸,顺便谋划毁灭世界的恐怖分子。
神渡临渊想着,端起桌上几分钟前从壶里倾倒在杯中的咖啡,学着费奥多尔的样子,翘着小拇指优雅的喝了一大口,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散发着苦香。
“”
他大脑有一瞬间出现了空白,楞楞地看着杯中剩下的棕褐色液体。
费奥多尔一眼扫过来,瞧他呆呆的表情突然想起什么,用歉意的语气道“您来的太突然,而这个安全屋只有速溶美式和一个水壶,我早间泡了一壶,就用这个待客了,抱歉。”
“没事,客随主便嘛。”神渡临渊脸上笑的无害,心里却默默给费奥多尔记了一笔,似乎为了增加话语的可信度,他又端起杯子。
这玩意好像挺难喝的,不确定,再来一口。
“”
啊,确实挺难喝的。
费奥多尔看他仿佛品味的迷惑举动,面上划过一丝不解。
从他收集的资料来看,这位似乎不是这么客气的性子。
难不成是真心的
抱着这种疑惑,他暂且搁置了计划的解说,抬手抿口咖啡,苦涩的液体刺激味蕾,头脑也随之清醒了几分“说实话,您会加入天人五衰,让我很意外。”
费奥多尔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位在欧洲有着极高声望的天才异能技师“毕竟您是出了名的和平爱好者,我记得您说过,您的理想是成为一名正义的英雄。”
神渡临渊花了一秒才想起他什么时候说过这鬼话战后,女王召见参与了战争的超越者和异能技师的时候,他装中二愣头青来着。
不光犯罪才能绝佳,情报能力也相当可怕呢。
他对上费奥多尔那双紫红色眸子,心底杀意愈发凝实。
神渡临渊确实想做个英雄,而这理想的来源,是他的养父福地樱痴。
在神渡临渊印象里,福地樱痴是正义的代名词,他是一名军官,无私,强大,伟岸,总之所有和光明美好有关的词汇,都能和他扯上关系。
但这份完美,在不久前破灭了。
一周前,北欧爆发吸血种灾难,神渡临渊作为外聘顾问,与作为维和军官的养父福地樱痴重逢了,并且还意外观赏到养父窝藏吸血种伯爵的全过程。
顺带了解了下什么潜藏在这片土地上的恐怖组织天人五衰。
然后蹲在墙角默默吐槽反派死于解说的时候,被逮住了。
神渡临渊爹,或许您想把组织名改成天人六衰
福地樱痴
可能是神渡临渊滑跪太快没有成就感,也可能是顾念着多年的父子情义,福地樱痴的脸和调色盘似的变了又变,还是没大义灭亲,同意让他加入,还给他介绍了天人五衰的另一位成员费奥多尔。
当然,他俩是真玩,神渡临渊是假玩。
他不信自己那么大一只养父说黑就黑,加入天人五衰的目的是找到养父黑化的原因,然后将养父拉回正轨。当然,如果实在拉不回来的话,那他也只能万分悲痛的大义灭亲了。
现在看来,养父变坏,会不会是这家伙
神渡临渊舔舔嘴唇,眸中闪过一丝晦暗,他脸上却还扬着随意的笑。
“那个那是阿加莎那女人教来讨好女王的场面话。”
费奥多尔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那么您这些年的成就,也都是讨好女王的虚礼吗”
神渡临渊挑眉,换了个单手撑腮帮子的姿势,漫不经心道“你以什么身份询问我呢”
看他不配合,费奥多尔反倒放松了些,因为对他来说,喜形于色的人,比闻风不动的好对付太多。
“您无需动怒。”青年无奈的弯弯眉眼,解释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确定一下同盟的决心,毕竟我们共同的大业对这个世界来说过于危险”
神渡临渊打断他,神色稍缓和了点“是我父亲的意思”
费奥多尔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神渡临渊突然一拍手,咧开嘴笑了,脸上的阴翳和戒心一扫而空。
“早说嘛”
少年用黄鹂般轻快的声音回答
“关于这件事,我的想法不重要啦,重要的是父亲的想法,毕竟我的命,我的价值观都是父亲赋予的,就连我的诸多成就,也都是没有父亲就没有它们。”
“既然如此,父亲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
那双赤红色的瞳子,如宝石般透亮。
就如同教堂中歌颂上帝恩德的唱诗班一样。
这家伙难道被福地樱痴洗脑了吗
费奥多尔看他表情不似作假,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匪夷所思的念想。
为了大业,从小培养衷心的棋子,确实是福地樱痴做的出来的事情,但能年纪轻轻便获取如此惊人成就的天才,怎么会是区区空皮傀儡
“哈哈。”听了费奥多尔的猜测,福地樱痴爽朗的笑了两声,告诉他“你被渊耍了,魔人。”
被这么一提点,费奥多尔也想明白了全因后果,他无奈“不愧是您的儿子。”
表演的那么逼真,连他都骗过去了。
“不是你的问题,那小子从小就机灵,你又没和他打过交道,会被骗也是必然的。”虽然这么说,但福地樱痴语气里的骄傲怎么也止不住。
费奥多尔在心里想。
只是机灵吗他可是最擅长操控人心的魔人,若只是普通,或稍微进修过的演技,是绝不可能瞒过他的,只有像神渡临渊这样,从一见面就用表情、微表情、言语等表演将天真无邪懒散挂在身上的娇憨少年,才勉强迷惑了他。
相由心生,那双眼睛,实在太干净了。
他答“您确定他可信就好。”
“可信这个不能担保。”福地樱痴也无奈“渊他做事一向随心所欲的,不好琢磨明明留在英国用处更大,但他非要离开,说英国呆腻了。”说到这,他话语中笑意浓厚起来“你知道他加入时是怎么和老夫说的吗”
福地樱痴模仿神渡临渊的语气“战争结束后,世界就不需要英雄了,可我想一直当英雄呀。”
话说完,他自己大笑起来,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
所以,就只能委屈这个世界一直处于战争了吗
这想法若是真的费奥多尔感觉有些恶寒“那您为什么会答应让他加入”
“这个啊。”福地樱痴轻快道“因为渊是不会做伤害老夫之事的,唯独这个,老夫笃定。”
“”费奥多尔不是很想理这个炫儿上瘾的老头,但兹事体大,只好耐着性子追问“若事与愿违呢”
“那老夫就只好”福地樱痴叹了口气“怀着万分悲痛的心情大义灭亲了。”
屋子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一只比小拇指盖还要微缩一些的一只甲虫掀了下翅膀,几乎与墙面融为一体的翅面下是金属般有光泽的机械身体,内部有细小的齿轮运转着,将这番对话送至千里外的一艘客轮上。
海面一望无际,通体雪白的海鸥一振翅,羽毛莹白的光辉分外好看。
神渡临渊懒散的趴在栏杆后,长发被海风抚摸过,他惬意眯起眼,感慨。
不愧是他爹,像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