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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劳德代尔堡的天空在黄昏变成层叠的,毫无章法抹开的斑斓笔触。或许是纬度的原因,哪怕在没有雨的晴天,蓝紫暮色间的云朵也依旧低低地垂在海面上。

    季枝宜起先坐在看台上看段元棋和宋凭打球,等到了时间,他便跟着周围的家长一起往出口走,停在室外的拦网边上,将买给段元棋的水拧开了。

    他在对待后者时总像个温柔纵容的大人,叫段元棋忍不住地以为对方应当也这样对段景卿做过。

    可实际上,季枝宜将更多的耐心与体贴都给了段元棋,只有悸动仍倔强地留在段景卿身上。

    “小元。”

    他轻声地叫段元棋的名字,顺手将那瓶水递了出去。

    段元棋最开始似乎并不想接,别扭地沉默了片刻,到底在宋凭准备伸手的前一秒握住了透明的瓶身。

    “要一起去吃饭吗”

    季枝宜的问句指向宋凭,好像一早就认定了段元棋也会去。

    后者下意识地想去拒绝,很快却又否定了前一秒的想法,乖乖跟在了季枝宜身边。

    对方今天穿了一件棉麻的衬衣,面料略微泛着些黄,却莫名让人觉得随和与亲昵。

    这样的色调与质感将季枝宜的肌肤衬得更为细白,修长的颈线从发尾延伸下去,没入衣领,留下后颈处一小片惹人探寻的空隙。

    段元棋小心翼翼地瞥过一眼。

    对方身上那种葡萄汁水的浅淡香气随着夏风飘出来,神秘地在他面前绕紧,锁链一般,将他的目光牢牢扣在了季枝宜宽松的领口。

    段元棋将十指攥紧了,在掌心掐出印记,到底还是克制住了莫名想要探寻的冲动。

    “哥哥请我吃”

    “嗯。”

    季枝宜的回答轻飘飘的,哄人似的应了宋凭一声,似乎还是上扬的语调。

    段元棋不太高兴地在脑海中复现了几次,发现就连自己都极少被这样对待。

    他抢先坐上了副驾,在系安全带的过程里故作无意地往驾驶座的方向看。

    季枝宜笑盈盈地替宋凭挪开了后座的杂物,甚至还在期间碰到了后者刚打完球的手。

    “他自己会放。”

    段元棋的脑袋已经转回去了,目光却仍旧透过后视镜盯着季枝宜。

    对方几乎将半个身子俯了过去,缥缈的香味骤然靠近,贴着肩膀,丝丝缕缕地绕进了周围的空气。

    段元棋发现自己并不希望季枝宜对除自己以外的人太过关心,尤其对方才与宋凭相识不到一天的时间。

    “我自己挪就好了,谢谢哥哥。”

    宋凭的嘴似乎在今天变得格外甜。

    段元棋看着季枝宜那副颇为受用的表情,恨不得凭空变出卷胶带,就这么把发小的嘴巴给粘上。

    直到餐间,宋凭也还是将哥哥两个字挂在嘴边。

    季枝宜让他坐到了自己的身边,倒是段元棋和在家时一样,被安排到了对面。

    装着柠檬水的玻璃杯在杯口裹上了一圈甜丝丝的糖粒,偶尔随着移动掉在手背上,留下些微妙的黏腻。

    季枝宜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又见宋凭也想去拿,干脆将后者的手托起来,好耐心地替对方擦干净了。

    他其实很少对别人这么做,就连桌对面的段元棋也不曾享受过。

    但他理所当然地在这间餐厅里伸出了手,于某个瞬间,回想起段景卿总爱为他过分操心。

    段元棋一贯以为是季枝宜付出更多。

    只有后者知道,自己的心动并非毫无来由。

    段景卿实在是对他过分温柔了,以至于每一分每一秒,季枝宜都在妄想那应当是一种默许,应当是一种对他刻意的引诱。

    “我手上的气味和哥哥的一样了。”

    段元棋烦死今天的宋凭了,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要等对方终于和季枝宜说了再见,他的神情才终于算是缓和了一些。

    季枝宜载着他在滨海的公路上行驶,远处便是沙滩、潮声与星夜明亮的光。

    段元棋以为他们是要回家,可季枝宜却在一处看得见海的地方停了下来。

    后者熄灭了发动机,像傍晚替宋凭移走杂物时那样俯过去,停在段元棋的肩侧问到“你在不高兴吗”

    “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段元棋不敢去看季枝宜,却从挡风玻璃上隐约看见了对方靠近的影子。

    他时常搞不懂对方在想些什么,季枝宜总爱矛盾地同时传递出拒绝与蛊惑,偏偏那神色又纯真得看不出分毫刻意。

    段元棋突然有些好奇,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提出过分的要求,对方又会给出怎样的反应。

    他于是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跟在之后将视线落了过去。

    季枝宜的下巴因为俯身的动作稍稍地上扬,猫咪一样抬眼看着段元棋。

    “接吻吗,枝宜哥哥。”后者学着宋凭,故意用曾经的称呼去指代对方。

    “和我接吻我就不会不高兴了。”

    他见季枝宜的表情即刻由关切转变成了错愕,再过少顷,那点愕然又被无奈盖了过去,用一样的语气,说出了一句和先前说过的一样的话。

    “小元,我们不是可以这样做的关系。”

    季枝宜认真地回绝,倾向段元棋的身体却没有靠回去,仍旧将手肘支在中间,过分亲近地挨在后者面前。

    段元棋不作声地盯着对方,看季枝宜的目光随着时间从自己眼前下移至唇边。

    对方像是根本不可能真正地拒绝,在未能得到段元棋的答案后,到底还是垂眼吻了上去。

    他轻柔地啄吻后者的唇瓣,用舌尖点湿段元棋有些干燥的皮肤,然后熟练地探进去,害羞一般温和地碰了碰对方的舌苔。

    段元棋没有闭眼,而是就着月光将五指挤进了季枝宜的指缝。

    他不容分说地将对方的右手扣紧,十指交握着,让季枝宜根本无法主动去结束这个吻。

    “段元棋”

    后者在某个间隙含糊地叫了一声,让尾音拖得比往常更为绵长,甜津津地将一个简单的名字变得迷乱。

    季枝宜在姓氏之后短暂地断句。

    他即刻纠正了自己试图说出口的内容,把段元棋三个字变成了一道秘密的谎言。

    那双郁丽的眼睛半睁半阖,笼统地去描绘对方与段景卿相似的轮廓,月光将少年的线条刻出一种预支的成熟,流经每一处起伏,令他化作季枝宜最为迷恋的面容。

    后者魔怔地将对段景卿的爱倾注到段元棋的身上,愈发热忱地靠近,忘了自己的训诫一般,无知无措地将这个吻长久地延续了下去。

    段元棋抚他的脖颈,指尖轻轻勾住衣领,那点温热顺着脊骨划下去,被阻挡在领口,继而变成从衣摆探入的手,经由腰窝,一点点停在了蝴蝶骨的中央。

    季枝宜的睫毛跟着段元棋的动作好轻好细地颤,他到底在那只手更为放肆之前挣开了对方的束缚,将手指从对方的掌中抽离出来,克制地喘息着,义正辞严地说到“小元,只要接吻就好了。”

    季枝宜想要亲吻的是与段景卿相像的段元棋,想要指正的则是青涩而不知足的小元。

    他好温柔地将对方推回到座椅的靠背上,指尖抵着段元棋的心口,察觉到一阵接着一阵失衡的心跳。

    后者坐得难受,冷着脸调整了一番坐姿,他去抓季枝宜的手,攥住不同于自己的体温,有些不礼貌地想到要往下按。

    但他到底只是将季枝宜的手从自己的t恤上挪开了,悒悒坐回正对挡风玻璃的方向,沉着声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

    “只要接吻就好了。”

    他想,季枝宜从一开始就根本不该答应和他接吻。

    段元棋在夜晚来临时悄悄从柜子里拿出了那条珍珠白的睡裙。

    它以前裹在季枝宜的身上,压在段景卿的手底。

    现在却奇妙地盖住了段元棋的眼睛。

    他在季枝宜的睡裙下呼吸,高挺的鼻梁将那层轻薄的布料拱起,吸进洗衣液尚未消散的香气,又呼出自己温热的鼻息。

    段元棋发现季枝宜身上的香味好像并不是经由化工品带来的。

    这样的认知让他莫名地产生了焦躁,迫不及待地想要问询,试图得到一个能够解开谜底的答案。

    他用指腹一寸寸地扫过编织细密的丝线,末了拽紧了,拉扯着从自己的眼前抽离。

    段元棋难耐地咬住了裙摆的边缘,用齿尖重重地摩擦,又用唇瓣轻柔地抿紧,最后用舌尖将它沾湿,迷茫地从口中滑落。

    段元棋有些不甘心,凭什么父亲就不会被拒绝。

    季枝宜一点都不公平,仅仅是因为段景卿先来,对方就将心偏到了后者的身上。

    想到这里,段元棋沮丧地转向了面朝季枝宜房间的方向。

    他的脸颊贴着凉丝丝的面料,委屈极了似的在上面蹭了几下。

    珍珠白的睡裙上依然只有洗衣液工业的香精味,段元棋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末了烦躁地将它抽了出来,忐忑地塞进了被子里。

    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又开始狂跳,带动脉搏,就连颈侧的动脉都着魔似的鼓动起来。

    十六岁的段元棋乖巧到甚至舍不得碰脏季枝宜的指尖,十八岁的段元棋却恶劣地抹乱了季枝宜的睡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