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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蟀
    方遥气归气,第二天还是按时来了。

    俩崽崽乖乖地坐在桌前等她,阿圆看起来像是没休息好,眼底微微发青,哈欠不停,阿正看着倒是跟平常无二。

    还未等方遥开口,俩崽崽就主动把各自的名字都写了一遍。

    方遥看到阿圆完全没错的笔画顺序,有些意外,道“阿圆,你进步很大。”

    阿圆被娘亲夸奖,开心了一点,心想那可不吗,昨天她走之后,爹爹逼着她写了一天,写不好不许睡觉。

    爹爹平时挺宠着他们,几乎有求必应,可是爹爹一旦生起气来,那真是可怕得很。

    且爹爹生气,是因为娘亲生气,阿圆想以后若想过得安生,可再不敢惹娘亲生气了。

    今日,方遥教给他们两个新字,乃是灵霄宗的“灵霄”二字。

    这两个字有些难度,崽崽们学得认真,很快就学会了,且笔画顺序都没有错。

    阿圆看到方遥的眉眼满意地舒展,才搁下笔,试探地询问“娘亲,那我们可以出去玩了吗”

    方遥点点头“去吧。”

    阿圆欢呼一声,拉着哥哥一路小跑出了院子。

    方遥把崽崽们写过的纸张收起来,接着继续收桌上的笔墨纸砚,身旁有人的影子靠过来,骨节分明的手帮她把散落的笔放进笔筒。

    方遥抬眸看了一眼,今日似乎格外安静的男人。

    他低着头,柔顺及腰的墨发随着肩头滑落几缕,外衣也没穿整齐,雪白的里衣攀着脖颈露出来一截。

    他是她见过的披着长发都好看的男人,柔而不媚,或许是因为不出门,打扮便居家随意些,又或者是自恃美貌,懒于束冠。

    他把最后一根毛笔放进笔筒中,遂抬眸看她,眼中水光粼粼,眼尾的泪痣更添黯然,一向温和的嗓音有些沉闷低迷。

    “你是不是嫌弃我字写得不好看”

    方遥闻言收拾纸张的动作停顿,一时哑然。

    她昨天是气他不认真,连带着俩个孩子学字也不认真。

    可是气消之后,她想到在认亲那天,谢听似乎说过他无父无母,连他的名字都是自己起的。

    想来没有父母教导,字写成那样,也是可以理解的事了。

    “我没有嫌弃你,”方遥清凌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人各有长处,说明你的长处不在写字上。”

    说完这话,方遥自己都愣了愣,想不到她竟然也有哄人的一天。

    谢听闻言,眼眸水光微敛,微微张大了些,低落的情绪随之一松。

    是的,他的特长不在此。

    以前,她就夸过他尾巴毛特长,漂亮柔顺。

    写字实在不是他们一族的强项,可是要论打架、身法灵活和妖术感知,他不信还有妖能比他厉害。

    方遥不知他心中所想,在她眼中,她对这个凡人道侣还不怎么了解。

    这个凡人道侣性格柔和,又不识字,光凭美貌,带着俩孩子,如何在凡间生活的

    “你之前都是以什么谋生”方遥不禁问。

    谢听沉吟片刻,笑了笑“收保护费。”

    “我有一片地,有人想用我的地方,就会有求于我。”谢听语气正经。

    “那应该叫收租吧。”方遥松了口气。

    果然跟他想的差不多,这人应该就是富庶人家出身,许是因为父母早亡,家族落魄了,但手里还有些田地庄子出租,所以能把俩孩子顺利拉扯大。

    这点谢听也没骗她,他确实有片地,整个妖魔界都是他的地盘,凡有小妖想在他的地盘做点什么营生,要是要给他交税的。

    温暖的午后,一人一妖对立于案前,一起收拾孩子们留下的作业笔墨,难得和谐。

    与此同时,两个崽崽跑去了半山腰玩,正好撞见新弟子下早课。

    一只巨型葫芦漂浮在崖边,几十个身穿宗服的弟子们挨个排队从葫芦上走下来,手里皆拿着书本,旁边还有年长的师姐们护送,提醒他们注意脚下。

    俩崽崽稀奇地瞪大眼睛。

    阿圆问哥哥“他们是在做什么”

    阿正发现他们手里拿着的书本,猜测“应该和我们一样刚上完课。”

    这届的新弟子们也开始上课修习了,他们平日居住在凌云峰,上课则是在灵秀峰,两峰之间步行要好几个时辰,为了节省时间,平日由几个师姐师兄轮换着用飞行法器接送。

    阿圆望着一群说说笑笑往回走的弟子们,很是羡慕。

    为什么他们上课是呆在家里,而且就只有和哥哥两个人,这些小哥哥小姐姐们却可以这么多人坐着酷炫的巨型葫芦去上课

    新弟子们刚开始上课,课表排得没有那么紧,晌午过后便可以自由活动,于是又有不少弟子聚集在一起斗起了蛐蛐。

    两个崽崽在旁边默默看了一会儿,正要转身跑开时,席知南却主动叫住他们“你们不是想玩斗蟀吗”

    阿圆犹豫“可是我们没有彩头。”

    前几日师叔们倒是送了他们好多礼物,但他们也不舍得拿出来。

    “半个烧鸡,我先比一局。”

    席知南从腰间蹀躞取下一枚莹翠的玉佩,扬眉道“我这玉佩是个中品法器,价值两千灵石,你们若能赢,便送给你们。”

    他的话成功吸引了在场弟子们所有的目光,皆直勾勾地看着他手中的玉佩,咽了下口水。

    中品法器诶,果然是大宗出身,这手笔真是阔绰,他们平日乘坐上课的那只飞行葫芦也只是一件下品法器。

    半只烧鸡就能换来这样的赌注,看似是方家兄妹俩赚大发了,可是在场的弟子们都知道,席知南的斗蟀功夫是他们中最厉害的,目前从无败绩。

    这俩小不点一看就是刚玩斗蟀,连像样的彩头都拿不出来,注定会输的比局,用什么赌注其实也无所谓了。

    席知南唇边勾起一抹笑,接着道“但我要另加一条赌注,输的人要趴在地上,学三声狗叫。”

    他从小就是家里的天之骄子,以他丹霞席家的家世,加上这届弟子中唯一的双灵根以及那封介绍信,他本来十拿九稳会是掌门亲传。可是临到跟前,却被这俩崽子横插一脚,害得他只能做长老的徒弟。

    席知南想到以后自己还得叫这俩小不点叫小师兄小师姐,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

    都是双灵根,凭什么他们就能做掌门亲传不过就是因为他们娘亲是掌门亲传,沾亲带故,走后门罢了。

    不仅是席知南,新弟子里许多人都对俩兄妹有些看不过眼。按照往常,长老们至少会点两三个亲传弟子,就因为他们,这次只有耿长老点了一个亲传。

    而且赵俞前脚不过挤兑了他们俩句,后脚就被掌门罚去了外门,加上解紫云敲打他们的那番话,想想就知道,肯定是他们去掌门跟前告状了。

    弟子们敢怒不敢言,都想看席知南怎么整治这俩走后门还爱告状的俩兄妹。

    “哥哥,那我们就跟他比吧”

    方圆看向哥哥,后者点头答应下来。

    阿圆并不觉得学狗叫有什么,她无聊的时候还学过猫叫、牛叫、猪叫呢,不明白这个小哥哥为何喜欢听别人学狗叫,虽不理解,但尊重。

    “那就这么说定了。”

    席知南怕他俩反悔,立刻就把斗盆拿了过来,把自己的蟋蟀率先放了进去。

    弟子们纷纷围过来看热闹,席知南的蟋蟀他们都见过,浑身黝黑泛光,触角又粗又长,鸣叫声响亮有力,甚至荣封称号黑将军。

    方正也把他们的蟋蟀放了出来,颜色是不起眼的棕黄色,是一只平平无奇的黄蛉,个头比黑将军小了一圈,名叫小黄。

    “这黄蛉看着就没有黑将军凶猛。”

    “可不是么,看着病恹恹的,还没睡醒似的,瞧着还不如我前两日在山下集市里买的蟋蟀。”

    俩崽崽心里明白,小黄虽然看着个头不大,但是后腿十分有劲,口齿锐利,生猛得很。

    他们俩平时最喜欢逮虫子了,在凌云峰居住的这几日,他们几乎把草丛里的蟋蟀都捉了个遍,小黄是最厉害的,一定能赢。

    小黄一入斗盆,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黑将军如临大敌,翅膀震动,发出了警告的“唧唧”声。

    小黄不知是太害怕,还是反应慢,一入盆就趴在原地一动不动。

    “黑将军,咬它”席知南紧握拳头,恨不得上场的是自己。

    黑将军似乎也觉得面前的小黄虫并不是个威胁,一个后蹬腿,气势汹汹地跳到小黄面前。两只蟋蟀顿时头顶头,缠斗在了一起。

    然而看着体型小一圈的小黄居然不甘示弱,能跟黑将军势均力敌,反而是黑将军被顶得渐渐弱于下风。

    小黄趁势一个前扑,把黑将军整个掀翻,锋利的口器不知道啃咬到了黑将军哪个部位,黑将军惊恐万分地挣扎着从斗盆里跳了出去。

    席知南的脸色比黑将军还要黑,而翻出斗盆外的那只黑皮蟋蟀,已然没了一条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