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里求斯只分冬、夏两季,是亚热带海洋性气候,现在是12月份,正好是当地的夏季,天气很好。
四周棕榈树叠青泻翠,亭亭立在路边。
领队提前联系好小班车,小班车类似便民小观光车,载客量20人,包车一天,每人800卢比,或10美元。
这里是旅游热区,用卢比或美元都可以支付。
连煋身上有5美元,是之前乔纪年给的小费。今早又问尤舒借了20美元,车费完全够。
游客们的车费是领队统一付钱,连煋需要单独付自己的。
她付过钱,迅速上了车,就坐在秦甄后边。领队只是看了看她,也没说什么,他自己也是个打工的,知道谁都不容易。
连煋跟着队伍走了一早上,累叠的包压在身上,天不算热,还是出了一身汗。
期间还得帮雇主拍照、买水。她干什么都积极,在外国的服务业小费文化盛行,积极点可以拿到小费。
逛了一早上,中午领队带大家到当地特色餐厅吃饭,是预定好的位置,自然没有连煋的份儿。
游客们围在长桌前谈笑风生,连煋自己找位置,背着大包小包坐在旁侧角落,从口袋拿出一个面包和一盒牛奶。
面包和牛奶是早上在员工餐厅免费领取,每人只能领一份。
连煋本来是想着不吃早餐,把面包和牛奶省下来当午饭。尤舒看到了,把自己那份给了她,说她带有麦片,早上冲点麦片吃就行。
连煋吃了自己那份早餐,尤舒那份揣兜里,留着当午饭。
“连煋,你过来坐我这里”
清亮女声响起,连煋正咬着面包,抬头望去,秦甄挪了个塑料椅放旁边,对她招手,“你过来这里坐,一起吃吧。”
“不用,我自己带了吃的。”
连煋眼底笑意纯净明晃,付了10美元的车费,她现在只剩15美元,得省着,以备不时之需。
秦甄过去拉过她过来,“一起吃吧,多个人又没什么,也就多双筷子的事儿。我还想多点几个菜尝尝鲜呢,肯定吃不完。”
毛里求斯的主食是米饭,连煋低头吃饭,不知怎么的,眼睛发涩,水光蒙覆。
从上船以来,形影单只,什么都不记得,干活累了也不觉得什么。可秦甄叫她一起吃饭那瞬间,蓦然控制不住情绪。
过去是什么,未来又是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秦甄拍拍她的背,“每个人都会遇到难处,总会好起来的。”
连煋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立马笑了,“嘿嘿,我没事,就是太热了。”
连煋背了一天的包。
下午小班车送大家回到港口时,顺利拿到钱。
4个人,每人20美元,拎包费共拿到80美元。除此之外,还有一笔可观的小费,秦甄大方地给了50美元小费,另外三人分别给了3美元。
总共下来,连煋拿到80美元拎包费,和59美元小费。
游客晚上白天上岸观光,晚上依旧回邮轮上过夜。
回来时,手续更简单了,出示早上贴了许可证的护照复印件,再进行安检和体温检测,就可以回到船上。
连煋迫不及待想把自己挣到钱的消息告诉尤舒,但回到宿舍时,尤舒还没回来。
她运动量超标,饥肠辘辘,跑去餐厅吃饭,吃了两碗意面。
又马不停蹄乘电梯,来到第六层甲板打扫卫生。今天游客都下船了,卫生没什么大问题,每层垃圾桶几乎没满。
连煋匆匆拖地,一口气从第六层甲板干到第九层甲板,累出一身的汗。
重新回到宿舍,尤舒已经回来了。
连煋欢呼雀跃,星光在眼眶绚烂,她把所有钱拿出来,全部摊在桌上,“你看,这是我一天挣到的,厉害吧。”
尤舒数了数,“139,好多啊,你怎么挣得这么多。”
连煋得意洋洋,“我帮四个人拎包,每人20美元。剩下的是小费,有个富婆直接给了50刀小费呢。”
“你真聪明,我都没想过出港拎包能赚钱。”
连煋把今早借尤舒的20美元还给她,剩下的钱小心翼翼收着。
她没有钱包,尤舒送她一个红色福袋。
上船前,母亲给尤舒求了平安福,缝了两个福袋给她装平安福,两个福袋都是一样,用来换洗。尤舒身上戴着一个,另一个还空着。
连煋把钱卷好,装进福袋,松紧口扎好,挂在脖子上。
尤舒还给了连煋一个好消息,“我今天碰到事务长了,又问了一次,能不能给你申请一个手机。”
“然后呢,有着落了吗”连煋眼睛又亮起来。
“她说员工的工作机暂时没有,你平时工作用对讲机就行。不过,事务长有个不用的旧手机,有点卡,但还能用。手机里有她的备用号码,可以暂时给你用,等下船了还给她。”
连煋激动得一把抱住尤舒,“你也太好了吧尤舒,等我出人头地了,你就是我的大恩人”
“哎呀,你这一身的汗味儿。”尤舒手指戳她的额头,从包里拿出事务长的旧手机给她。
邮轮上的卫星ifi非常费,2g就要150元人民币。
工作人员的手机可以免费使用ifi,但仅限于工作交流的a,其它娱乐型软件用不了。
游客一般选择提前购买流量卡,但离开海岸线一定距离后,流量卡也没信号,土豪会买船上的卫星ifi,一般人索性就不当低头族了。
不过有一个办法可以用文字聊天。
使用支付宝,邮轮上支付宝免费连网,大部分游客会选择提前加亲朋好友的支付宝,之后在支付宝上发送文字聊天。
事务长的旧手机不是工作机,连煋能够使用免费网络交流的软件,只有支付宝。
她天生机灵,今天溜出去一天就发现了商机,决定放手一搏
她探摸了行情,想要拎包服务的游客挺多,她一个人已经没法满足客户群。决定当个中间商,介绍其他海员一块儿去拎包。
邮轮上没有规定,海员能不能去给游客拎包挣钱。连煋也不知道,这么做会不会违规。
但她胆子大,这种事情,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第一个吃螃蟹的,总需要点勇气。
连煋拿着旧手机,按照尤舒支付宝上的好友,一一进行添加。
尤舒在邮轮上工作很久了,支付宝好友很多,备注清晰,哪些是海乘,哪些是水手,哪个舱室和职位的,都标注得清楚。
连煋又在尤舒的微信工作群里,找到一张全体船员最新轮休表。
她给明天休息的人,在支付宝上发了消息“您好,我是拎包服务队小队长。明天需要拎包员若干,全程帮游客拎包,每位客人拎包费20美元,还有小费,请问需要参加吗”
很快收到不少回复。
海员们每次出海后,回去得休息一两个月,总会有人想在一趟旅程中多挣点外快。
同时,她跑到第九层甲板,敲开一间总统套房的门,“秦小姐,请问你们明天出去玩,还需要拎包服务吗”
秦甄讲话很温柔,“需要啊。”
连煋“秦小姐,是这样的,我今天是开张优惠价,所以是20美元。明天的话,回到正常价,22美元,以后都固定22美元,您看可以接受吗”
“可以。”
在这条船上的游客,起码也是小资,根本不在乎这两美元的差价。
随后,连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问,需不需要拎包服务。她全都加了这些游客的支付宝好友,建了群,取名灯山号拎包服务群
拿着纸和笔不断记录信息,哪个客户需要拎包服务、背包容量等,都记录清楚。
明日的观光路程,还是需要坐观光车,连煋又联系到每个旅游团的领队。
巧舌如簧下。
打探清楚领队手下的游客有多少人,预约的车还剩多少空位,拎包员能不能坐上车、午饭能不能吃团餐、是否需要给餐钱等信息。
定好这些,连煋坐在第九层甲板的廊道里,脑子飞快计算数据关系。
按她今日的前车之鉴。
一个拎包员可以给4个人拎包,两个双肩包和两个挎包是最好的搭配。
还得考虑观光车的载客量,必须确保拎包员可以坐上车,这样才能全程跟着游客。
信息全体综合配对后,确定下来,明天联系到的12名拎包员,分配到5个旅行队里,并且每个拎包员都能对接4名客人。
确认好拎包员名单,以及对应的雇主名单。
连煋又分别去敲门,找到这些雇主,先把拎包员的号码和名字都给了雇主,搞得很专业。
“女士,先生,是这样的,我们拎包服务需要提前交费,每人22美元。您现在交费,明天一出港,拎包员会在港口等待,全天为您服务。”
邮轮上服务质量高,大部分游客都没反对提前交费。
不过,也有一两个游客生疑,“提前交费,万一拎包员不来呢,或者中途跑了呢。”
连煋一本正经吹官方话,“我们的拎包服务是邮轮的官方服务,组织都是受到专业培训。要是拎包员出现差错,您可以随时联系我进行投诉,会全额退款,并且给2美元的赔偿金。”
另外,写下纸条,把自己名字、工号、员工宿舍号、事务长旧手机的电话号码、都给对方。
“好吧。”游客彻底打消所有疑虑。
她口齿伶俐,能言善辩,不管是拎包员,还是游客,都以为她这个拎包服务,是邮轮新推出的官方服务。
一共12名拎包员,每人对接4名游客,共有48名游客需要服务。
连煋提前收了钱,每位游客拎包费22美元,综合拿到1056美元。而她承诺给拎包员是每位游客20美元。
每一单生意中,她赚中介费2美元。
如此下来,今晚上的中介费就赚了96美元,折合人民币差不多690元。
她把钱收得整齐,藏得严实,带着笔记本回到宿舍已经是半夜。
次日,一大早就起床。
先去打扫卫生。而后一个个敲门联系拎包员,哪个拎包员在哪个宿舍,她都记录在笔记本里。
这些海乘都经过专业培训,素质很高,按时来找到连煋。
连煋如法炮制,用尤舒的护照复印件蒙混出港。
先带着12名拎包员出港,在外面的广场等待。等到游客开始出来了,迅速上前对接。
她记性奇佳,人又聪明,有一定天赋。
刚被救上来时,脑子还挺迷糊,经过半个月的调整,如今恢复了不少,一晚上就能清楚记得48名雇主的名字和脸。
她笑意盈盈上前,得心应手,按照提前排好的对接信息,把拎包员分配给雇主。
不仅赚中介费,她自己也拎包,雇主还是昨天的秦甄四人。
和游客逛了一整天,晚上一回到船上,她来不及喘气儿,先把拎包员的工资给发了。
实在太累,想着回宿舍休息十分钟,再去打扫卫生。
这一躺,天昏地暗睡了过去。
尤舒从餐厅回来时,连煋放在桌子上的工作对讲机震个不停。她叫了连煋几声,连煋睡得死沉。
没办法,尤舒拿起对讲机接听。
对方是保洁主管,催促道“连煋,你怎么搞的,第八层甲板的廊道脏成那个样子,垃圾桶也没清理”
尤舒压着声调“主管,非常抱歉,我马上去处理。”
主管没听出是尤舒的声音,继续道“你快点啊,怎么办事的。”
“抱歉,我马上去。”
尤舒又推了推上铺的连煋,“连煋,主管让你去打扫卫生呢。”
连煋抱着被子翻身,低吟几声,睡得依旧香。
尤舒轻声叹气,把连煋丢在椅子上的保洁外套穿上,戴上保洁工作帽,对讲机别在腰间,出门去了。
她先来到第六层甲板,到左舷船中的工具间取出垃圾袋和拖把,先清理好垃圾桶,再快速拖地。
清扫至第九层甲板时,总觉得如芒在背。回头一看,是个挺拔高大的男人,穿着考究的西装,沉稳内敛,不苟言笑。
“连煋呢”男人先开口问。
尤舒连忙回话,“董事长好,连煋她身体不舒服,在宿舍休息,我是她室友,上来帮她顶班。”
她没敢明说连煋在睡觉,生怕泄露连煋偷偷倒腾拎包组织的事。
“怎么不舒服”邵淮又问。
尤舒言辞闪烁,“肚子疼,好像还有点晕船,估计是太累了,就在宿舍呢。”
邵淮微微颔首,视线往下,停在她手中的拖把,“辛苦了,忙完就回去休息吧。”
“好的,董事长您慢走。”
邵淮回到办公室,停港这两天,都没见过连煋。
注视着手指,无名指上的深疤,又在隐隐发烫,当初她发疯砍了他的无名指时,是否有过那么一丝愧疚他不知道,连煋从没和他真正道过歉。
坐了半个小时,尤舒在外拖地的身影还在晃。
想了很久,他起身出门,乘电梯来到第三层的员工甲板。这个点,大部分海员都去吃饭了,通道里人很少。
一路来到连煋的宿舍前,门没关,虚掩着。
他敲了敲门,里面毫无响应。
不声不响推门进去,连煋就躺在上铺,抱着被子睡觉。还穿着保洁的棕黄短袖,脸红扑扑的,碎发汗湿,黏在脸上。
睡得很香,鸦青睫毛两把小扇子似的,偶尔簌簌发颤。
他抬起手,手背在她额头贴了下,没发烧。轻轻将粘在她侧脸的碎发拢到耳后,鞋尖调转,悄无声息离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