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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个选择
    花统领是一个非常有效率的手下。

    姚月前一晚跟他说了明日要带人出门,他就连夜准备好了车马,选定了此次出宫跟随的侍卫。

    第二日一早,姚月洗漱完毕,出明月殿时,看到的便是一行人整装待发的画面。

    她扫了一眼,微微点头,表示满意,又回身吩咐洪七和一点红,说“我不在时,宫中大小事务,遵循旧例即可,你二人好好练武,等我从神水宫回来,可是要查进度的。”

    洪七是个活泼的,立刻拍着胸口让她放心,只要能吃饱,自己就不会偷懒。

    姚月“”所以吃不饱的时候就会偷懒是吧,难怪别家轻易养不起你。

    一点红就沉静许多,抬头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认真道“我不会让大宫主失望的。”

    姚月对她确实更放心一些,便嗯一声,算是应了这话。

    之后她便上了马车,出绣玉谷,往神水宫方向去了。

    神水宫地处江南,在松江与姑苏的交界处所以实际上,她和怜星走的是同一条路。

    花统领对此就颇为不解,上路没多久,就忍不住问她“大宫主为何要与二宫主分开走”

    姚月说因为我需要他比我先到。

    花统领还是摸不着头脑,但却不敢再问了。

    他怕自己话太多,又惹大宫主不快。

    “我不是让你备一面移花宫的旗子吗”姚月看他谨小慎微的样子,也不想为难他一直在马车里候着,“你出去,将它挂起来。”

    “啊”他没想到,要这么高调,“挂、挂起来”

    “对,挂起来。”姚月眯着眼睛,语气很冷,“我要这一路上所有来往的江湖人都知道,我亲自出宫了,正往神水宫去。”

    “是”花统领立刻半跪着,从她右手边的一个矮柜里,拿出了一面旗子。

    那旗子有近一丈长,乃上好的绢布制成,上头绣了移花宫三个大字,尾部缀有墨色的梅花。

    移花宫虽久不入江湖,但凶名太盛,江湖上的人可能不知道移花宫两位宫主叫什么,但都知道,这个很可怕的门派以墨色梅花作为标志。

    这样一面旗打出来,挂在姚月坐的马车边,确实约等于昭告全世界移花宫主出宫了。

    此外,凶名在外也有凶名在外的好处,他们这一行人车马豪华,衣衫昂贵,若不打出这面旗,走在道上,被一些不长眼的绿林喽啰误以为是肥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旗一出,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会绕着走,就算是不认识移花宫的人,看到大家都避之不及,也不会肆意到觉得自己惹得起了。

    姚月的估计也没错,她出宫七日,消息就飞一样,往江南传去。

    等她过了扬州府,即将进入姑苏地界之时,整个江南的茶馆酒肆,议论的都是她。

    “移花宫传人都快二十年没在江湖上走动过了吧”

    “是啊,不知这回是为了什么忽然出的宫”

    “哎哎哎,我听说移花宫这一代有两位宫主,不知今次出宫的是哪一位”

    “应当是大宫主邀月我有一位朋友在扬州城外远远地瞧见了他们的车马,说从马车里伸出的手,一看就是女人的手,而且”

    “而且什么你倒是说呀,别卖关子”

    “对啊,快说快说”

    “而且只瞧那手,便能感觉,这必定是一位绝世美人。”

    “嘶”

    姚月全程没进过茶馆,住店也都是让侍卫提前策马赶路,去包下一整座客栈,是以也没听过大家具体是怎么谈论的她。

    但她知道,消息如此沸沸扬扬,神水宫那边,必定也已经知道。

    在这种整个江南武林都在关注的情况下,水阴那个没胆子正面反抗婚约的少宫主,就算对她恨得再牙痒痒,也不敢出手对她做什么的。

    姚月从第一次见他起,就看出了他真正的软肋。

    不是他求不得的花月奴,而是他的师父,神水宫现任宫主。

    他丝毫不敢让他的师父知道他不喜欢女人。

    原先的邀月可能因为自己的性取向也不直,与他有什么心照不宣互相保密的约定。

    但如今她才是邀月,她头上也没有师长压着,整个移花宫就属她最大,她才不管那么多呢。

    想杀我不好意思,那代价你可付不起。

    两宫因有婚约,彼此之间,自也常有走动。

    移花宫这边,至少以花统领的级别,对江湖上神秘无比的神水宫究竟该怎么去,还是相当清楚的。

    过了姑苏后,他亲自为姚月驾车,来到神水宫所在湖域。

    车在湖边停下时,湖畔果然已有作道人打扮的神水宫弟子撑着竹筏在等候。

    姚月刚推开车门下车,这六名神水宫弟子便一齐上前,向她行礼道“拜见邀月宫主”

    她本来就是来找神水宫算账的,外加有人设要维持,就晾了他们一会儿,足足过了六七息,才薄唇轻启,道“看来你们宫主也知道我来了。”

    “是,宫主先前听闻邀月宫主出了宫,正往神水宫来,便命我等在此迎接。”神水宫这些弟子大概也知道“她”的脾气,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着话。

    从他们的态度里,姚月也能瞧出来,至少水阴的师父,绝对是很想要自己这个徒媳的。

    只可惜,这门他盼了许久的婚事,很快就要取消了。

    姚月把其他侍卫都留在了湖边,只带了一个花统领上船,往神水宫去。

    竹筏一点点驶入湖心大雾,之后进入一座崎岖的山洞,等再见天光时,神水宫便到了。

    还没下船,姚月就看到了站在岸边,一脸阴晴不定的水阴。

    显然,他是被他师父打发来迎她的。

    不过他此时肯定还不知道,自己找杀手去杀姚月的事已经完全被姚月知晓了。

    所以迎上来的时候,他还在同她传音你怎么来了,我师父本来就想催我们定下婚期,你这一来,他肯定要旧话重提。

    姚月呵呵。

    水阴被她这一句呵呵气得不行,但当着一群师弟的面,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黑着脸领她往里走。

    “师父在演武堂那边等你。”这次他出声了,“他每日都要考一遍弟子们,此刻尚未结束。”

    姚月一喜。

    果然,跟她猜的一样,神水宫的现任宫主,是一个很死板也很严格的人。

    否则水阴为何不敢让这个师父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以他的武学天赋,放在何处,都是一方霸主的资质,在别处的话,师门怕不是从上到下一起捧着,按他的口味给他找男宠都不是不行。

    “老宫主对弟子如此上心,实在令人敬佩。”姚月微笑着说。

    没走两步,水阴又忍不住问“所以你为何忽然来神水宫了”

    姚月侧首看向他,似笑非笑道“怎么我来不得”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在神水宫果然收敛很多,远没有在移花宫做客时那么容易气急败坏,“只是你一向不爱来此,忽然过来,难免叫人惊讶罢了。”

    “我自然是为拜会老宫主而来。”知道他心里急,她特地说了句废话。

    水阴果然又被气到,额角青筋直跳,但愣是忍了下来,继续为她带路。

    很快,演武堂便到了。

    一个玄衣打扮的中年人正坐在堂前,训斥堂下的两个弟子,神情十分严厉。

    出于对一派之主的尊重,姚月止了步,没有立刻上前。

    等他训斥完毕,朝她看过来时,她才施施然过去,唤了一声前辈。

    老宫主见到她,果然十分高兴,立刻换了表情,道“师侄,许久不见了啊,难为你没忘记我这把老骨头。”

    “我怎会忘了前辈”姚月也不打算绕弯子,当场切入正题,“毕竟我与前辈爱徒,还有婚约在身呢。”

    “对,对。”提到这个,神水宫老宫主更高兴了,“我原先就想着,等明年,你师父孝期过了,你二人的婚事,也可以筹备起来了。”

    姚月闻言,不由得偏头看了水阴一眼。

    水阴的脸色已经黑了,但在他师父面前,活像只鹌鹑,完全不敢发表意见。

    “前辈有心了。”她笑了笑,先谢过这位老宫主,“但这婚事,应当是不必筹备了。”

    此言一出,老宫主立刻皱起眉头“为何”

    姚月说,这恐怕要问您的高徒。

    水阴本来也很惊讶,她真的主动来退婚怎么可能

    又听她这么说,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他师父锐利的目光直射过来,那种预感顿时更加明显。

    “发生什么了”老宫主问。

    其实他问这话时,看的是姚月,但水阴对师父的敬畏由来已久,听闻此问,已率先心虚起来。

    姚月看他面色变幻,又笑一声,道“自然是他不欲与我成亲。”

    说完,不等这师徒二人有所反应,她便从袖中拿出那瓶从薛笑人手里拿来的天一神水,继续道“不欲与我成亲倒也罢了,我也不是非他不嫁,但寻人毒杀我,就是另一回事了。”

    “什么”老宫主震惊,直接拍桌而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我”水阴慌了,她知道了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姚月将玉瓶递给老宫主,说“前辈若是不信,大可以自己检查一下,这里面可是天一神水。”

    作为神水宫的主人,水阴的师父又怎么会认不出自己门派的至宝。

    甚至他都不需要打开,因为这玉瓶本身,就是神水宫这边为了装天一神水而特地烧制的

    “这里面,是否有什么误会”他再度看向自己的徒儿,示意他赶快解释。

    水阴却说不出话。

    “我们两宫之间,关系一向不错,我对前辈亦十分尊敬。”姚月说,“但此次还真不是误会,我若不是查清了首尾,也不会亲自走这一趟来退婚。”

    “师侄”他还想挽回。

    “前辈觉得有误会,是因为前辈不知道,您这爱徒,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姚月不想拖泥带水,打断对方,直接开大,“但是他不敢对外说,更不敢让您知道,他也知道明年我出了师父的孝期,您一定会催我们完婚,所以就找了个杀手,出万两黄金,让人家想办法毒杀我。”

    “这这怎么可能”老宫主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徒弟会干这种事。

    当然,他下意识否认,更重要的原因是,徒弟有龙阳之好,让他觉得丢人。

    “师父我没有”水阴也缓了过来,“你别信她的鬼话”

    “真的是鬼话吗”姚月不慌不忙地反问,“那我宫中侍卫与人私奔,你急什么”

    她这么一说,老宫主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姚月便继续道“前辈,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他上回从移花宫回来,就拿替我料理叛徒的借口,着神水宫上下去寻我那侍卫了吧”

    水阴确实是这么做的。

    他跟他师父说,移花宫有个侍卫和人私奔了,打了他未婚妻的脸,这口气他们两派可不能就这么咽下去了。

    他师父听了,也只当他真的是想为姚月找场子,就准了他。

    “前辈是聪明人。”姚月说,“我想有些话就不用我多说了,反正这婚,我是一定要退的,您这徒儿找人毒杀我的账,我也是一定要算的。”

    “你”水阴指着她,也开始爆她的料,“你怎么不说你自己也喜欢女人”

    “对啊,我喜欢女人。”她根本不跟他争这个,“那怎么了”

    你当我跟你一样,顶上还有个师父管吗姚月想。

    笑话,移花宫现在就属她最大

    至于名声,她都女魔头了,还在乎这

    “你想怎么做”老宫主问,看的是她。

    “我说了,第一,取消婚约,第二,他想毒杀我,神水宫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你想要怎样的交代”

    “前辈觉得呢”她反问。

    老宫主沉默了。

    按江湖规矩,这属于无故仇杀,她就算想要水阴的命,说出去都是占理的。

    可他就这么一个天资卓绝,足以继承神水宫大统的徒弟

    “师父师父”水阴看自己师父不说话,也慌了,抓住其衣袖,“师父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可以对,我可以在这杀了她师父只要我们杀了她,这一切就可以当没发生过”

    “她那个残废弟弟,根本不足为虑”水阴越说越快,表情也随之发狠,“只要她死了只要她死,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些事,神水宫的名声也不会受到影响”

    对他这个反应,姚月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是吗”她轻声问,“你确定只要我死了,神水宫的名声就不会受到影响”

    水阴一愣。

    老宫主倒是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师侄何意”

    “也没什么意思。”她笑眯眯地开口,“我的弟弟,就是他口中那个不足为虑的,此刻正在薛家庄做客呢,我想神水宫地处江南,稍微出去打听一下,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怜星一路快马加鞭,比她早了两日抵达江南。

    按姚月的安排,薛家庄那边,应该已经昭告江湖,移花宫的二宫主,此时正在薛家庄做客了。

    当然,因为消息流传有滞后,最近的江南又都在议论她。

    怜星在薛家庄的事,知道的人便少了许多。

    但就像她说的那样,只要神水宫有心打听,此刻出去多问几个人,就能知道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出于往日两派情谊,我还是提醒一下前辈。”她面上带笑,语气更是难得的柔和,仿佛在给这对师徒嘘寒问暖,“我那残废的弟弟,对这事也一清二楚,我若走不出这神水宫,我保证神水宫少宫主有龙阳之好的消息,会在半个月内,借薛家庄天下第一剑的手,传遍天下。”

    “邀月”水阴大怒,“你做事何必这么绝”

    姚月根本不理他,只看着神水宫老宫主,浅笑着行了一个晚辈礼,柔声道“还请前辈在神水宫名声和令徒之间,选一个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