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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⑥
    被贾代善提出来扔给林如海夫妇的, 正是贾家大房的次子贾琏。

    说到京中第一等风流公子, 谁人不提起荣国府的贾瑚。而在京中纨绔口中, 提及贾瑚, 又是另一等口风。他们说, 勋贵之家有三大不幸, 三等不幸为生做贾氏人,二等不幸为生在荣国府,一等不幸为生在贾家大房, 不幸的程度与和贾瑚的亲近程度成正比。

    莫说贾家人,就连这些纨绔公子们也时时被自家父兄提着耳朵训斥“你看看那荣国府的大哥儿看看人家多出息”

    勋贵们嘴上说着自家可以躺在功劳簿上过日子,一辈子吃喝无忧。实际上心里谁不明白挣前程的重要性,谁又不想门楣得以光耀。贾瑚从科举中杀出一条光明大道来,又给贾家挣了那么多面子里子, 摊开来细细看, 有几家能说自己不眼红不羡慕。

    前程好,立身正,到现在一件丑事都没有出过而自家的草包用金玉养着,却一事无成,还得让老子跑上跑下给他们想生路。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口郁气怎能轻易消掉。

    勋贵们一想到这儿, 再看自己儿子就一副吹胡子瞪眼睛。这些吃了亏的小崽子胸里揣着这股闷气,想起贾瑚定然心中不平。

    比这些外姓纨绔还受气的,就是姓贾的这一族人。贾珍常年被贾敬鞭策训骂已不用赘提,荣国府的贾琏贾珠则是最惨的。

    上面顶着一个样样都好的哥哥, 是怎样的心理阴影,堂兄弟二人再清楚不过。

    贾瑚珠玉在前,他们再努力也无法超越。贾珠为了给母亲王氏挣体面,还咬牙读书,贾琏却是早早就放弃走这条路了。

    贾代善等人把家族振兴的希望寄托在贾瑚身上,对别人就没这么上心了。所以贾琏从小就比别的少爷们都要更自由一些,这份闲适是苦是甜,很难说明。总之越长大,贾琏越感到一种难言的无形压力。

    贾瑚还在京中的时候,对弟弟妹妹们都还不错,当时贾琏也还小,不觉有什么。可现在贾瑚已经外出做官四载,贾琏也长成小小少年,贾代善等决策层的家人的重心还在千里之外的贾瑚身上,这就真的让人心理崩溃了。

    不是张氏不管他;

    也不是贾代善不理他;

    家人应有的关心,贾琏都有。但和贾瑚受到的重视比起来,却是完全不够看。加上贾琏敏锐地感觉到身旁的人总在有意无意地拿他和长兄对比,日久天长,心理渐渐失衡。

    他还是一个好孩子,内心懂事也明理。只是叛逆期来了,挡都挡不住。

    贾代善等人也大致清楚贾琏本性不坏,所以亦不肯放着他不管。口头教育过了,捆绑教育过了气急了的贾赦亲自动的手,贾琏的叛逆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无奈之下,贾代善想起远在金陵为官的贾瑚。

    你不是想不通你哥为什么那么受重视吗,那就自己去看看。

    跟在他哥身边,也许这孩子还会有点什么长进呢。

    这么想着,贾代善亲自监督着贾琏上了林如海一家的马车。这老头精神矍铄得很,手里的手杖只是个摆设,舞起来虎虎生风。

    “一路上仔细安分些,你姑姑有身子”贾代善严词嘱咐过,这才目送林家的车队离开。

    离开生活多年了荣国府和熟悉的京城,贾琏小少年先是在自己的车厢里默默哭了一场。精神恢复了,马上就露出这个年龄的少年的本性来。

    每次中途停下休息时,他跑得比谁都欢比谁都远。偏爱逗马,也喜欢和林家仆人、沿路驿丞等人交流。

    林如海私下还和贾敏笑,“我瞧琏哥儿也没岳丈说得那么坏。”

    他算是往好了说,贾敏如何不清楚。琏哥儿是不坏,但如果真没事,她父亲也用不着让贾琏跟着自己一行人走这一趟了。

    就这么一路晃啊晃,终于还是晃到了金陵省。未到目的地扬州,收到信的章珎已经来接了。他先是认真拜见了姑父一家,顺道帮他们把落地前后的事安排一遍,这才拉着不知是羞是怯的贾琏走了。

    四年过去,贾琏对这个哥哥的印象已经模糊了不少。恍然一面,眼前的人已经蜕出几分青年的样子,比过去更清俊,也像是更难捉摸了。

    天气高爽,章珎骑马回程。贾琏坐在他的马车里,和那只露着肚皮半睡的小老虎大眼瞪小眼。

    一晃好多年过去,这老虎竟然还没长大,贾琏先是一狐疑,然后才想起来。是了,这老虎好像本来就有些不太好,在荣国府时就没怎么长大。有庄子里懂野兽的人说,这老虎大概是胎里有亏的畸形,所以长不大。

    倒是羡慕他哥了,得了这么个宠物,又别致又不怕养大了弄出事。

    现在对视着,贾琏幼稚地戳了戳西虎的肚皮,你瞅啥。

    瞅你咋的,你不瞅我怎么知道我瞅你。西虎长长地打个哈欠,不屑将自己高贵的白肚皮露给眼前这鱼唇的熊孩子看,翻身趴着,继续睡觉。

    到了姑苏府,这里不同于京城的风俗人情有繁华热闹又狠狠吸了贾琏一回眼球。知府衙门的后院至今没有女主人管着,所以那说一不二的知府大人便随意地给自己弟弟安排了一个就近的院落居住。

    近来不巧,事务繁忙。抽空去迎接林如海夫妻已经花了章珎不少时间,下面还有不少事需要他亲力去看,所以章珎也没有急着插手贾琏的叛逆期心理护理。

    难得当真无人拘束,贾琏在姑苏城内狠狠野了一把。

    好在他还是个小少年,除了爱玩一点外,并没有去碰嫖赌之类的破事。听身边的人这么来报,章珎放心不少,又专心弄自己的事去了。

    这辈子,章珎是真不想再做什么皇帝。只想把计划内的事情做完后,再找个风光秀丽的小岛和西虎一起度过。不过现在既然是一方父母官,就不能不为当地百姓的福祉考虑一二。

    此外,他还有些事不得不考虑。

    手中的密函发自京城,封与纸皆非寻常贵胄能用得起的材质。章珎若有所思,想了想,然后提笔蘸墨又另写了一封信。这个期间,书案上的西虎异常乖觉,一点也没闹他,只躺在桌上用肉垫爪子勾笔挂上的毛笔玩儿。

    等他忙完这一阵子,能闲下心晒太阳了,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弟弟也在姑苏。

    “琏哥儿呢。”

    小厮默了默,脸上现出尬笑来。

    原是贾琏来了姑苏后,彻底放飞自我,加上章珎正忙,无人管他,所以贾琏便像出栏的山猪一样到处浪去了。近日,他又认识了一些打应天府过来的纨绔子弟,玩儿得分外嗨。今天泛舟江上,明天城北打猎,日子过得倒是比他这个哥哥要轻松快乐得多。

    因为章珎一直都派人暗中看着他,所以至今还没有出过什么事。

    否则早和他汇报了。

    章珎想了想,又问人,和贾琏玩儿在一起的都是什么人。他身边的人颇得力,流利地报了几个名字。章珎一边听,一边在脑中把那些人的背景资料整理了一遍。都是金陵省内打过交道的官宦贵族之家的子弟,他心里还是有些数的。

    “这样啊。”章珎靠在摇椅上,将手中书卷成一卷,轻轻敲点额头做沉思状。没过多久,他复抬头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我知道了。”

    又过了五六天,贾琏才回到姑苏知府衙门,再见到兄长,对方好像已经把手边的事全忙完了,看起来分外闲的样子。贾琏略慌了一下,很快又镇定下来。

    章珎笑眯眯地和贾琏打了招呼,“镇江府好玩儿吗”

    贾琏心一提,喝完茶才回“山水人文很有趣。”

    “是吗。”贾瑚的眼睛纯良无害地弯了起来。

    “还是警醒点好,”两人又淡淡地聊了几句,他哥贾瑚低头用杯盖缓缓撇着杯中的茶叶,意味深长道,“虽然金陵省是咱老家,但这里也不是那么好待的。”

    还以为他哥要说什么呢,不意是这个贾琏不以为然。贾史王薛,乃是金陵四大家族。说白点,这才是他的地盘,来到这儿后如鱼得水,别说多自在了。有甄家老亲在,姑父林如海在扬州,亲哥贾瑚在姑苏,在这张官宦世家的关系网内,只要不杀人不造反,贾琏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也是他现在还小,贾府这些年又过得很顺,哪怕他这么一个天生机灵的人也没办法凭空长出一根警惕的弦来。

    他说些什么,贾琏此刻也是听不进去的。这孩子现在可能有些欠缺来自社会的毒打。所以章珎并不急,只是笑得双眼弯弯,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贾琏暗暗长出一口气,起身回自己的院子准备休息去。一边走,他一边撇撇嘴。

    家中长辈把他哥说得千好万好,但以贾琏来看,这个人未免太温软了点。这样一个人真能做成什么事吗,别是因为太会读书,他人乱夸出来的吧。

    不过这样也好,他就更自由了。

    章珎果然没有强行管着他,任由他和那些狐朋狗友们继续浪。这些人都是贵族出身,任意一人的家世拿出来,都能在金陵横着走。不如说,高官名门之后的身份,正是进入这个圈子的敲门砖。

    哪怕贾琏是荣国公的孙子,又是巡盐御史的妻侄与姑苏知府的亲弟,在这堆人之中,也绝不是身份最高的那一档次。

    章珎早和贾琏说过了,金陵省不好待。赖民间给脸,吹贾家为金陵四大家族,贾氏一族也涎着脸认了几十年,占了不少便宜。但这几十年间,宁荣两家一直根植京城,在皇都发展。官场几多变化,来来去去,金陵形势早就不一样了。

    贾家固然是金陵地头蛇,但也不过是此处蛇窟中的一条而已。

    这是全国最富的地方,武将、阁臣、王公贵族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数都数不清。如果贾琏以为自己身为荣国府一脉便没人敢招惹他、打他主意,那可真是太天真了。

    和贾琏玩儿得好的一个李姓贵族子弟,其家族门第也极高,和郡王之家、朝中二三品大员均有关系。

    章珎一早留意上的就是他,并猜想贾琏最终也会在这人身上倒霉。

    因为,金陵官员间秘密流传着一个八卦。据说这位李公子,偷偷招惹了某贵族养在应天府的小星。每次,这贵族来应天府的时候,李公子就悄悄躲开,等人走了,他再回去。

    他这次离开应天府跑到镇江与姑苏一带来,就是因为这件事。

    可是官场上都悄悄流传的八卦,那位苦主怎么会完全不知道。论家世论门第,他比这位李姓公子还要高上一两头,自己的外室被人碰了,要他当做没事发生,那是不可能的。

    未免万一,章珎一边让人盯着贾琏,一边让人盯着李公子与苦主两边。

    接下来的展开对贾琏小可怜来说就有点倒霉了。

    那苦主假意离开应天府回京,实则早有准备。等那李公子偷偷溜入他给外室买的园子,这苦主就破门而入,然后连威胁带恐吓的,非要这李公子付出代价。

    后面的代价。

    李公子做下这种错事,让他和家人求救却是不大可能。他爸极度严格且迂腐,李公子之所以能浪到今天,全靠他老爹一年三百二十天不在家。如果被他父亲知道他放浪形骸到招惹了这人的外室,绝对会被乱棍打死。

    可如果不找他爹,这事一般人又是无法摆平的。

    李公子哭哭唧唧说自己不可能献出菊花赎罪,问能不能在外面采买几个盘亮条顺的伶官赔罪。那苦主一声冷笑,外面那些人,他随随便便就能买上几十个。但那些风尘气重、自小就学着如何伺候人的玩儿起来有什么意思。

    他就喜欢那种家世比较高贵,轻易碰不得的人。

    李公子愣了愣,骂这苦主有病。苦主反骂他懂个屁,玩儿这种贵公子的乐趣是常人根本不能了解的,皮娇肉嫩,哪儿是寻常伶人小倌比得上的。而且越是那种成不了气候没有本事的贵公子,玩儿起来越是不用顾忌。因为他不仅报复不了自己,还时刻生怕自己被玩儿的事情传出去没脸见人,越是这样,搓弄起来反而百无禁忌,让他干嘛他就得干嘛。

    苦主越说越来劲,嘿嘿淫笑。他说得绘声绘色的,李公子也不由地跟着嘿嘿淫笑。笑够了,李公子又骂那苦主有病。

    因为他想起来了,自己现在的角色就是那个倒霉的贵公子。

    苦主哪儿管他三七二十一,让外室和仆人去关门,自己就要上来脱李公子的裤子。眼看后面的贞操就要不保前面的贞操早没了,李公子福至心灵,想起了符合苦主描述的另一个人。

    那不就是贾琏吗

    纨绔、爱玩儿、好面子、不成器,和他哥姑苏知府的关系也不好。最关键的是,贾琏的长相气质与身段也是很一流的。李公子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守住了后面,然后说出了贾琏的名字。一分说,苦主便狐疑地跟着他去看了。

    果然是个盘亮条顺的

    苦主十分满意。

    至于什么荣公的孙子、巡盐御史的妻侄、姑苏知府的弟弟什么的这都不是事。荣公还有几年,一旦过生,荣国府不过一等将军府而已。至于巡盐御史、姑苏知府什么的,是朝中正经大员吗,手握实权的那种

    目前的贾家没有这种大官坐镇。可是他家有啊。他肩上扛着的是侯位,家里则有封疆大吏、九门提督而且这位苦主为什么要小心翼翼地把情人藏在应天府呢,就是因为他即将说亲的对象可是宗室。

    这货竟然是个郡马预备役。

    所以寻常的无用些的贵族子弟,一旦被他看上,那真是想动就动了。

    贾琏的哥哥贾瑚他是知道的,旧年的时候见过,超一等风流俊俏的人物。皮相其次,关键是气质绝佳,好得人心痒痒。如果不是病恹恹的贾瑚看着就不好惹,又肉眼看得出来有出息,他也想和他处一处。

    挨不到哥哥,挨弟弟也是好的。何况两人眉眼间还真有几分相似。

    现在一看有机会,这位苦主就逼着李公子把贾琏骗来。若是平常,李公子并不敢这么干,但现在的他一来相信此苦主“越是贵公子越好弄”的说辞,二来又相信自家和苦主家的权势加起来,贾家也轻易奈何不得。所以,还真去骗贾琏了。

    章珎不是很清楚这两人背地里都口花了些什么,但看那李公子毫发无伤地出来就去找贾琏,猜也能猜出一些。

    贾琏一开始还以为是单纯的饭局。

    虽然李公子莫名其妙中途退场,但他也没想什么。

    虽然那带着面具的公子一直哄他喝酒,但他也还是没想什么。

    虽然那公子喝着喝着就来摸他的手,还想来扯他的衣服,但他也还是没

    没个屁啊要出事啦

    贾琏拽着衣领嗷嗷叫,但喝醉酒之后浑身没力气,眼看他的宝贵贞操前面后面都还在就要交代在这里。那个拼命解他衣服的公子忽然死猪似地趴他身上,而贾琏自己也失去了力气和意识,昏睡前,只看见一个身穿月白衣服的美青年用湿毛巾捂着口鼻,同情地望着他。

    用十香软筋散改良的迷药救了贾琏宝贵的贞洁,还挺划算的。

    其实男女都一样,性暴力不只是对身体的侵害,也是对人格的损毁。这也是章珎一直讨厌性暴力的原因。

    如果贾琏真被做了那件事,后半生的心理健康都要完蛋了。

    章珎一边扫尾,一边把贾琏带回姑苏。他还不忘想办法参那苦主家一本。

    反正等那苦主回过神,大概也会察觉到他的行动。与其坐以待麻烦,不如和林如海一起先把那家搞个半死。

    正好章珎这里搜集着不少他家在江南的不少把柄。

    贾琏做了老大一个噩梦,好不容易醒来,自己竟然在姑苏的知府衙门。一摸屁股,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小少年顿时落下感动的眼泪。

    他再也不嫌这衙门寒酸了,这里待着怎么这么安心呢。也不嫌他哥烦人话多还性格绵软了。冲上去抱着他哥就是死不放手。

    西虎神情鄙夷地望着挂在章珎身上不放手的贾琏,章珎头也不回地拍拍他脑袋,“下来。”

    贾琏“嗷”地一声“不下”

    他现在还在感动呢。

    章珎叹口气,当场来了个过肩摔,把小贾琏砸了个七荤八素。

    他是不会武功,但不等于不会防身。

    而且贾代善催他练了那么多年的阴阳真经,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那可真是弱鸡得没眼看了。

    西虎看贾琏吃瘪,非常快乐,扭身回到摇椅上卧着继续晒太阳。章珎自己则围着贾琏,徐徐地转了一圈。

    “金陵还好待吗”

    贾琏摇头如拨浪鼓,他再也不敢小瞧这个地界了。

    “对你给我找的这个麻烦,你有什么想说的”

    贾琏愣了愣,小声道“对不起”

    “如果要支付代价,仅凭这句话可不够。”

    对贾琏这一次的遭遇,章珎深表同情。可是孩子怎么说也是不听话做错了事,还让他费心擦了这把屁股,不长点教训可怎么办。章珎亲昵地摸摸贾琏的头,然后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贾琏的脸色顿时变了,当场欲哭无泪地跪下来抱着他哥的大腿求放过。

    唯独这件事他是拒绝的

    要治中二病不下点狠手怎么行,就是要让他日后想起来都悔不当初到撞墙才行啊。一定要把这份记忆以一种刻骨铭心的方式记下来。所以章珎敛了笑容,似喜非喜地看着贾琏道“如果今天没有哥哥收拾残局,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吗”

    菊花残,满地伤。琏的笑容已泛黄。

    贾琏不吭声了,继续用眼神哀求。

    “你也不想这件事被京中知道对不对。在哥哥这里小小丢个人,和里子面子全失,你觉得哪个更要命”章珎循循善诱道。

    “哥”贾琏满脸绝望。

    章珎回以慈爱至极的眼神“乖,”叫爹也没用,“长兄如父呢,听话。”

    “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贾琏终于想到这句话,声泪俱下道。他好不容易觉得他哥人还可以,为什么这人非要亲自动手拆滤镜,拆得还这么快。

    这有什么难破的,章珎勾唇,旋即大义凛然道“哥哥不怕丢人。”

    横竖丢的最大的也是你的人。

    贾琏望着他,旋即眼睛一闭,落下两行清泪来。

    是日,姑苏城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章珎慢慢从一条巷口走出,在他身后跟着二三小厮,他态度从容至极地看了看左右,转头对仍笼罩在小巷阴影中的一位少年道“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小厮们想笑不敢笑,个个低头强忍。

    贾琏木然地点点头。

    章珎这便现出略微满意的浅笑来,像拂过草地的微风一样柔软。他满意地背着手缓步前行,小厮们跟上。看他们就这么走了将近一条街,贾琏仰头向天,吞下眼泪,然后冲出去快跑几步,大喊

    “哥”

    终于来了,还以为这孩子会怂呢。

    章珎装作万事不知,一脸困惑地回头“琏儿”

    身边的小厮彻底低下头,天啊,大公子为什么这么会演。他到底是练习过多少次啊

    人声不息的一条街因为贾琏小少年的高呼而暂时安静,转头看去,那边那一身青衣的颀长俊美青年不正是本州知府大人吗这一愣着,正有人想来和知府大人打个招呼,就听知府那弟弟大声说话了。

    他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一样,不管不顾地高声喊“琏儿美不美”

    这一声,声贯寰宇。

    低着头的小厮们“噗。”

    阊门上的百姓与商贾“”

    不得了素来听闻这位京城荣国府来的贾二公子和贾知府做派不同,是一个放肆爱玩的小纨绔,今日一见,果然不是个有正形的人

    听听这种不正经的话,哪家的乖孩子会在大街上喊出来

    贾知府好像也被那一声喊叫镇住了,他顿了顿,不敢置信地大声回问“琏儿,你说什么”

    妈的还装贾琏真要热泪盈眶了,他将内心所有的悲愤转换成勇气,再次大喊“琏儿美不美”

    “琏儿你到底在说什么胡话。”贾知府俊容失色,像是很慌张一样快步走过来,人人都能从他急乱的步子上看出他内心的难堪和焦急。围观群众内心不禁生出一抹不忍,有这样丢人的弟弟,贾大人实惨太惨了

    可只有贾琏知道,这个男人内心到底是有多幸灾乐祸、喜闻乐见

    因为这件事就是他鼓捣出来的

    从越走越近的他那隐藏笑意的眼睛中,贾琏能看出来,还不够,自己还得继续喊。于是贾琏含着泪又喊了一遍。

    那个男人的戏足得要死,他一把捂住贾琏的嘴,看起来真真是一个不愿意自家子弟继续丢人的倒霉兄长一样,但这一切都是假象全是假象

    能听见恶魔低语的人只有此刻的贾琏。

    那个被全京城盛赞“清远雅正”的端方公子不着痕迹地把头靠近倒霉弟弟的耳边,用带着笑的声音轻声说

    “美,像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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