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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6 章 宫廷岁月096
    素娥一行紧赶慢赶,才赶在了天黑之前回宫天黑之后,宫里各处门墙都会落锁。有郭敞在,不至于被拦在外头,但总归多些麻烦,她偷偷出宫的事儿也就瞒不住了。

    回到宫中,照旧是上车的老地方,刘亮将重新戴上帷帽的素娥送到了玉殿跟前拐角处。早就注意着外边动静的何小福迎了出来,低声道“娘娘总算回来了还当是迟了,不知道怎么办呢快些进殿吧,门口人已经被支开了。”

    素娥只是个才人,侍女本就不多,再加上玉殿没有住其他妃妾这可真是帮大忙了人手少的情况下,到处人都不多,支开一两个也容易。

    素娥就这样偷偷回到了静室,换下了外出的衣服,穿回了宫妃服装,头发也重新梳理好在今天对外的说法是要礼佛的,发髻本就很简单,很容易就恢复好了。

    这边素娥偷偷摸摸时,郭敞那边就要光明正大的多了。他下了马车,就在楼阁中换回了官家的衣服,大摇大摆地回了福宁殿窥伺帝踪是重罪,谁也不会问官家怎么突然出现在附近。

    别说是猜不到了,就算是猜到一些的,这种时候也会装不知道

    这一晚,郭敞是没有叫后妃来侍寝的,洗漱完毕要独个就寝时,就半躺在床上,伸手摸到了熏被窝的球形香炉。就是那种镂空的,可以在内心点香,怎么动香都不会倒出来的那种郭敞摆弄了那球形香炉一会儿。

    “这被中香炉是高才人进上的罢”郭敞忽然道。

    王志通连忙回道“回官家的话,这银鎏金重瓣金菊纹样被中香炉是高才人重阳节进的,一共两只。”

    “应该是她画了样子,再叫意思局或司珍司做的,宫里的样式不是这样。”郭敞说了一句,而后又道“这香是和被中香炉一同进的,难得她是怎么合出这样的香来明明还是熏香,却没什么烟熏气。”

    哪怕是烟再少的火熏香,都难免在香味渐淡后,残留下烟熏味,或多或少而已。一般人或许不在意,但郭敞却是个嗅觉灵敏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过去郭敞基本不用被中香炉别的地方用了火熏香,烟熏味还能散去,或者没那么明显。可被窝这种地方,烟熏味都闷在里头了

    素娥注意到了郭敞不用被中香炉,天气冷了也不用,暖床只用汤婆子。而在搞明白他为什么不用被中香炉后,她就努力去合没有烟味的香,这很有难度,但不是做不到。要么选取留下烟熏味很少的原材料,要么让烟熏味本身成为香味的一部分素娥是双管齐下。

    这样送上的重阳节礼,果然让郭敞印象深刻,并且当即就用上了被中香炉被中香炉一是用来熏香的,另外也有保暖的作用。

    “高才人一贯有巧思。”王志通知道这种时候顺着官家说好话就对了。

    “是啊,素娥是兰心蕙质。”郭敞点点头,回忆起今天一天的事,忽然说了一句让王志通眉毛一跳的话“她一向很好,今日与朕出宫朕有时想想

    ,若真是与素娥做一对寻常小夫妻,倒也不错。”

    这话王志通真没法答了,不管往哪方面说,都忌讳的很

    郭敞见王志通如此,才后知后觉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有些过了,也沉默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起另外不相干的有些像没话找话来掩饰什么了。

    “说来,素娥还没画完淑妃她们的写真画儿吧”

    王志通敏锐地注意到,官家在提到曹淑妃时,语气已经没有多少温情了。虽说自从曹淑妃当上这个淑妃起,官家对她就一日不如一日他这个官家身边的贴心人看的清楚,分明是真情不再,只有些面子情了。

    但是,像是今天这样冷淡,语气中的无所谓还是让王志通下意识打了个寒战伴君如伴虎就是如此了,王志通有时也会用后妃们的际遇变化惊醒自身呢。

    “回禀官家,才只画完了淑妃娘娘一人的淑妃娘娘催的紧了些,高才人推拒不得。不过如今画着吕淑容的就好多了,吕淑容又不催促。说不得吕淑容本就不在意一张写真画儿的事儿,不过是其他人都要了,她随大流而已。”

    王志通这算是暗暗帮吕淑容说了好话,他这个人多少有些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心的。当初康皇后对他有些好处,如今康皇后早不在了,宫里看来看去只有一个吕淑容算是康皇后的人这就算是全了当初一点儿恩情。

    当然,王志通也不能瞎说,帮吕淑容说的是好话,那也是实话

    “端娘的性子么,一向是不会为难人的。她和素娥又没得仇怨,你不说朕也知道”郭敞瞥了一眼王志通,虽有敲打之意,但看起来并不至于生气。

    端娘是吕淑容的闺名,她原名为吕端娘。

    郭敞又接着说“朕的妃嫔,第一要务是伺候朕,旁的事儿和她们有什么相干叫人忙的那个样子,是想着怠慢朕吗”

    王志通知道,这是官家在给曹淑妃她们令高才人画写真画的事定性。

    “明日去传朕的口谕,只说高才人许诺她们的写真画儿不成了,朕有别的画要叫高才人去画再有,既然她们想要写真画,朕也不会不满足她们。不过是写真画,画院里的画师一样能画从明日起,自有画师去给她们画。”

    “不仅要画,还要画的精细,画的多多的一张怎么够画个十张八张,叫她们哪间屋子里都有的张挂才好”

    王志通低着头,将官家口谕牢牢记住了。第二日立刻就让人去各处传口谕,同时安排画师进宫。

    宦官带着不同的画师去到曹淑妃、吕淑容、韩充容等人的宫殿,王志通自己则是特意亲自带画师去吕淑容处郭敞没有给吕淑容特别优待,和曹淑妃她们是一样的,他过去说几句话,是想宽宽吕淑容的心。

    他将官家口谕说了,又指了指一同来的画师,笑着道“淑容娘娘的写真画就由蔡大人来画了。”

    吕淑容并没有因为王志通所传口谕里那些话有一丝丝神色变化,

    仿佛听不出这道口谕里的责备,一切如常地谢恩。末了又对王志通道“还是官家想的周全,还叫画师来进宫画写真”

    王志通见吕淑容神情还好,便到一边去,压低了声音与她道“淑容娘娘不要多想,官家知道淑容娘娘性子和缓,这次的事也只是随大流,并没有见怪。之所以一般安排,大抵是为娘娘好。不然其他人都是这样,娘娘没有这样,倒叫娘娘不好做人了。”

    吕淑容面露感激之色“官家向来明察秋毫,妾是知道的,如今只是画画写真而已,能有什么的只要官家不生妾的气,那就好了。”

    王志通的话半真半假,郭敞没生吕淑容的气是真的,看郭敞那时的反应,王志通就能确定这一点。不过,要说郭敞是为吕淑容着想,特意将她和其他人一起罚,那就有些假了。不是郭敞没有这份细心,而是在吕淑容身上,他是不会有这份细心的。

    但此时这样安慰吕淑容,有些话就不必说透了甚至,吕淑容自己不见得看不清,只不过有时难免自欺欺人。

    而不同于吕淑容处的平静,往漱芳殿传口谕的刘亮就正面面对了曹淑妃的不满。

    “这不可能官家怎么会”曹淑妃眉毛都拧了起来,她根本不相信官家会这样不留情面

    眼下这件事的关键其实不在于郭敞罚她们被画写真画,是的,按照郭敞的命令,要一次画个十张八张的,还都是画师仔仔细细对着画,那是很折腾人了。但是,真要说是什么难以承担的惩罚,那也不至于。

    关键是这个举动透露出的讯息官家为了一个小才人,居然没给她留体面

    即使那个小才人是有宠的,也不能这样啊这要是传出去,她在后宫的气势,怕是要一下散去大半了说到底,她在后宫能成势,一靠位份高,二靠官家宠。而位份高,本质上也是因为官家宠爱么。

    而一旦官家的宠爱打了折扣,其他人怎么看

    面对曹淑妃的不满,刘亮自是不会有所劝慰的。只是露出宦官常见的那种略带讨好的笑容,然后保持沉默就好了他是来传官家口谕的,完成这个任务后,曹淑妃的情绪和他有什么关系

    若是曹淑妃情势正好,又或者他和曹淑妃有些交情,那也罢了,总要说点儿好话宽慰。可他和曹淑妃是没得交情的至于曹淑妃的情势么,别说刘亮已经从师傅王志通的暗示中知道了。就是没有师傅的暗示,官家这次的口谕,他也该看出来了

    官家宠爱高才人不假,可曹淑妃的面子,说下就下了,就不只是官家宠爱高才人那么简单了。应该是官家对曹淑妃本身也没太多耐心了不然的话,总有更圆缓的法子,不至于叫曹淑妃面子上难堪。

    等到代表福宁殿的刘亮离开,曹淑妃才真正发火了就算是画师人还在漱芳殿,也不能让她暂时抑制自己的怒火,以及从内心深处渐渐升起的忧虑。

    曹淑妃是那种进宫以后,真的一点儿委屈都没受过的幸运儿。

    这种时候却是显出了这种幸运带来的不足,如韩充容等人,或许有不满,但当下都不会说什么,只默默接受惩罚就好。只有曹淑妃,哪里能忍稍后就去福宁殿求见了。

    郭敞听说她来,大约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本来根本不想见,但曹淑妃执着,不见就不走。再想到这些年的情分,郭敞到底还是见了她。

    见到曹淑妃,就叹了口气“淑妃你这又是怎么了呢”

    “官家,臣妾不服”曹淑妃跪倒在郭敞身前“该是高才人与官家告状了罢臣妾不知高才人与官家说了什么,可实际不是那样的臣妾不过是见官家那写真画画的好,便托付高才人也帮着画一幅,高才人答应的好好儿的,当时见着并无不情愿”

    郭敞原本还有些怜惜的,毕竟他知道自己这几年宠爱下,曹淑妃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有过这样低的姿态。但此时听她说到这里,最后一丝怜惜也差不多消散了,只摆了摆手,不让她继续往下说了。

    “素娥并未告状。”郭敞一句话就让曹淑妃露出了这不可能的表情,然后才道“再者,花容你与朕说实话,你真的没有一丝别的心思,只是想要一幅写真画儿真的不知道素娥她不情愿”

    郭敞和曹淑妃对视,曹淑妃有些顶不住来自皇帝的压力,但还是勉强说道“官家,臣妾没有,臣妾真没有。”

    其中心虚,是个人都听得出来。除非是听话的人有意配合,不然的话,真是只能用来骗傻子了。

    郭敞露出失望的表情,摇了摇头“罢了,就是如此了你今日来就是要说这些么总不能是叫朕收回成命的吧,天子金口玉言,没有朝令夕改的说完了就回去罢。”

    曹淑妃近乎于茫然地回了漱芳殿,这时候画院来的画师依旧在。恭恭敬敬道“淑妃娘娘,照官家旨意,臣要为娘娘画写真画娘娘想画个什么样的坐着、站着都行”

    其实也不必选姿态,因为按照郭敞的话,要一次画个十张八张的,什么姿态都能轮得上

    “就这样画吧”曹淑妃低落地道。没有特意换衣服梳妆,就这样坐在圈椅上,神色茫然。

    这样当然是不好入画的,但画师也不是傻瓜,这种时候自然只会应是。很快铺开了画纸,细细描绘起来,期间曹淑妃其实动作经常有改变,甚至去里间休息过,他都没提出异议真按照郭敞罚人的本意,这些都是不应该的

    就是要用这种法子磨人呢

    今天的份画完了,画师告辞离开曹淑妃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等到回过神来,忽然就跑进了卧室,拿出了收在橱中的一卷画轴,动手就要撕裂。然而装裱好的新画很厚很坚韧,真不是轻松能撕裂的。

    曹淑妃力气不大,一下没撕开,立刻就拔下了头上的簪子,一下又一下地扎在画上,扎出好多小洞这是一幅写真画,画的是曹淑妃自己,是素娥画的那幅。

    虽然曹淑妃不喜欢素娥,但这幅画画

    的很好,所以得到这幅画后,她还在小厅挂了小半月。后来收起来了,也是好好藏着的,打算等来年再挂上此时挂画也很有讲究,太冷太热时都不适宜挂画。太冷容易冻损,太热容易蒸湿。而且挂上墙后,不多久就会换别的话,以免搞脏沾尘,又或者看厌了。

    “娘娘、娘娘,娘娘何必如此啊”一开始漱芳殿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等到画都被扎坏了,才上来劝“娘娘和一幅画置什么气如此只是气坏了自己身子。”

    “你们只会说这等废话本位难道不知道这样没用,只会气坏身体可是除了这样,你们有什么好法子叫本位出气,心情舒畅吗”曹淑妃恨恨道,一手扔下自己的发簪,发簪落到地上,嵌着宝石的簪头一下就碎了。

    之后一个月,曹淑妃几乎每天都不得不去给画师做模特,画那该死的写真画她是真的腻了烦了,也发过不止一次火。画师自然不敢惹她,尽力配合她了。但皇帝的口谕在那里,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

    曹淑妃这里是这般动静,怎么可能瞒得过同住漱芳殿的方采薇。很快她就打听来了事情根由,然后就陷入了沉思。

    方采薇在仔细回忆,未来的记忆里,有没有这写真画事件,然后就确定是没有的。之所以这么确定,是因为这件事里向婕妤也是当事人之一,和曹淑妃受到了一样的惩罚。若是未来的记忆里有这件事,她在向婕妤那里没道理见不到。

    方采薇倒是不知道蝴蝶效应之类的说法,但她也知道自己做的事不仅仅会影响到自己,也会或多或少影响到别人。所以思来想去,只当曹淑妃引起写真画事件,就是这种接连影响的结果。

    现在的问题是,官家竟然为了高素娥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委屈,一气罚了好几位高位嫔妃虽说这罚的轻巧,但罚就是罚重点不在于惩罚的内容,而在于这种将双方上称称量后,做出的选择本身

    显然,高素娥在官家那里,比曹淑妃、吕淑容、韩充容、向婕妤、魏美人、楚美人加起来还重

    哪怕吕淑容从未得宠,向婕妤更是不招喜爱,魏美人算昨日黄花,楚美人则是有些不上不下可曹淑妃总归是曹淑妃,而韩充容,虽然方采薇不怎么喜欢她,但也承认,人家屹立不倒这些年,不管宫里谁得宠了,谁又失宠了,她始终是有自己的位置的。

    方采薇知道曹淑妃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但在她彻底失宠前,所谓破船还有三千钉呢

    实际上,直到方采薇未来记忆的最后,曹淑妃也只能说是在不断走下坡路,走到底了也说不上彻底失宠不过对比她曾经的盛宠,那样不疼不痒地做个寻常后妃,也可以说是彻底失宠吧。

    但眼下这样,就是因为高素娥的那一点点委屈,曹淑妃的体面也算不得什么了。方采薇不确定这代表着什么她未来的记忆是否哪里出问题了或许高素娥崛起比她知道的要早。以及她这小半年做的事,看起来阻挡了高素娥,实际根本没用。

    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但最终也没个头绪。之后见到已经是吴国夫人的徐青红,以及王玉卿时,她就忍不住说起了这事儿。

    “近日淑妃娘娘、淑容娘娘等人一直照着官家的话,在画写真画,这事儿你们可知道”

    “自然是知道的,不少人都在议论呢。”王玉卿点点头,一旁徐青红也跟着点头。

    “怎么议论的”方采薇忙问。

    “还能怎么说,都说是高才人告状了。不过她运道倒好,正逢着官家要她画一幅画,这才好将写真画的事儿和盘托出。不然平白去说这事儿,倒显得有些多事了,不是官家喜欢的样子。”

    原本写真画的事知道的人其实不多,也就是如今曹淑妃等人都受罚了,大家才深入打听,使之成为了公开情报。

    “便是运道好,逢着官家要她画一幅画,也没有这样为了一个小才人,责备那么多高位妃嫔的道理”徐青红这时慢慢地道,这也说出了方采薇的心病。

    郭敞说要素娥帮她画一幅画,那其实是借口。不过口谕里这样说了,大家自然不会多想,只当官家真有一幅画交给素娥去画。

    “是啊,正是这样。”方采薇喃喃自语了一声,又问“你们觉得这里面可有什么缘故,譬如官家是不是比看起来更宠高才人”

    徐青红反而能很自然地接受这个说法“这是自然的,妾一直觉得官家看重高才人。侍寝虽然只能说不上不下,可经常伴驾,这说不得比侍寝还难呢不过,就是这样看重,还是显得古怪了。”

    “官家此举背后,我们知道的太少,还是不好揣测。”

    方采薇有些焦虑,未来记忆是她的杀手锏,但现在有关键情报和未来记忆对不上了,她也是有些不知所措但事已至此,她也不可能因为这种程度的偏差,就不去做原本就计划好的争宠。

    她只能尽力让自己冷静可能一切都只是她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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