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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04
    不只有男人那冰冷的威慑,当下身处的这种高档环境,也让林与鹤有些无所适从。

    他之前听说过这里,国金环形餐厅,餐厅面积很大,却只有六个位置,每个位置拥有各自的独立区域。六片区域的装潢陈设风格迥异,菜系也各有不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食材鲜美、味道顶级,相应的,价格也同样令人咋舌。

    但即使如此,这儿的预约也常年爆满,虽然不是私房餐馆,位置却比私房餐馆的更加难约。

    宿舍里家庭条件最好的沈回溪曾经提起过,有次家里为了在这儿请人吃饭,排队等了足足一个月。

    林与鹤想起继母说陆先生这两天才刚到燕城,也不知道这餐厅位置是什么时候订下的。

    而且在他真正走进餐厅之后,才发现这里并不像沈回溪说过的那样分成了六片区域,而是被全部打通了,整层餐厅只有他们一桌。

    餐厅内部被专门布置过,并非是那种毫无温度的骄奢华美,反而相当雅致。四周装潢很是古朴,甚至还有一个室内小型瀑布。宽敞的空间内错落生长着丛丛茂盛的青竹,轻轻缓缓的暖风拂过,翠色竹叶微晃,送来阵阵竹韵清香。

    林与鹤从小在竹林中长大,他一眼就辨认出来,那些都是真正的竹子。

    这熟悉的竹景,倒是在无意中稍稍安抚了他紧绷的神经。

    只是这点安慰随着林与鹤离餐桌越来越近,终究也失去了作用。

    被男人注视的冷意重新占据了上风。

    其实陆难的容貌相当英俊,无论在哪儿都是极为耀眼的存在。这长相不管对豪门还是对金融圈来说,其实都不是什么加分项,容易被人忽略实力,也太容易招惹是非。

    但他实在是太过冷淡,一个眼神就能让人遍体生寒,以至于长了这么一张令人怦然心动的脸,却鲜少有绯闻传出来。

    林与鹤初次见他,感觉也是如此。

    太冷了。

    他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感觉到这种几乎能真实碰触到的严寒与冰霜。

    陆难的脾气也很出名,人尽皆知的又冷又硬,所以他不只是冷,看起来还很凶。走得近了,林与鹤看得分明,脚步都不由得慢了一拍。

    他越想越觉得荒唐。

    和这么一位先生假装关系亲密

    这要怎么装

    饶是一贯淡然的林与鹤也忍不住觉得有些棘手。但这时已经没有了退路,他只能缓步走到桌边,对人颔首示意。

    “陆先生。”

    林与鹤做好了对方不屑应答的准备,却意料之外地听见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坐。”

    男人的声线很低,带了一点金属的质感,冷漠之余,还有着出乎意料的磁性。

    林与鹤依言坐下,一抬眼,正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

    陆难的发色瞳色皆是纯黑,不掺一点杂色,似黑雾般乌沉沉地压下来,让人不由屏息。

    林与鹤微微一僵,他这才发觉从自己进来到现在,男人一直在看他。

    是那种视线一瞬不错,极专注的看。

    林与鹤不由疑惑。

    他长得很奇怪吗

    就在他忍不住怀疑自我的时候,陆难终于开了口。

    男人声线低沉磁性“称呼要改。”

    称呼

    林与鹤愣了愣,随即恍然。

    对,他们要假扮情侣关系,叫陆先生确实有些生疏了。

    林与鹤意识到自己叫错了,但不清楚该怎么改,只能问“您觉得应该怎么叫”

    陆难看着他,目光仍旧乌沉沉的,让人无处可躲。

    他指尖在实木桌面轻点了一下,声音不大,但震得人耳膜微麻。

    “至少不能是您。”

    林与鹤有些赧然。

    面试才刚开始,他就在人面前犯了两回错误了。

    陆难倒没让他尴尬太久“叫名字,或者其他称呼,随你。”

    林与鹤仍然有些拿不准。直接喊名字太不尊敬了,他叫不出口。如果叫“难哥”听起来又感觉像混社会的一样。

    而且尽管两人有十岁的年龄差,林与鹤还是觉得没法叫叔叔,感觉平白把人叫老了。

    他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道“哥哥”

    陆难神色未变,喉结微滚,眯了眯眼睛。

    林与鹤莫名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陆难对这个称呼不置可否,反而问“你经常这么叫人”

    林与鹤发觉男人的话其实比自己预想中的要多一点,也没有像传闻中那样夸张的冷硬无情。他摇了摇头,诚实道“没有,一般会叫学长或者师兄。”

    陆难没有说话,不知道对这个回答满不满意。

    林与鹤犹豫了一下,问“那这么叫,您你觉得可以吗”

    陆难终于点了头“可以。”

    林与鹤松了口气,隐约觉得自己初试有戏。

    再努努力,说不定就能看到offer朝他招手了。

    林与鹤主动道“可以叫我与鹤,或者小鹤。”

    他心想,叫小林也行,这个他听着最安心。

    陆难没有应声。

    林与鹤也没觉得奇怪,毕竟男人出了名地寡言,他只当对方听见了。

    然而陆难沉默了一会儿,却说“不是宁宁吗”

    林与鹤心头猛地一跳。

    “宁宁”是他妈妈起的小名。

    不是吴欣,是他那位已经去世将近十年的生母。

    他太过吃惊,一时间竟是脱口而出“陆先生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直到被陆难看了一眼,才想起来改口。

    “哥哥哥怎么知道”

    有这改口的时间,问完之后林与鹤也反应了过来,

    继母肯定把自己的全部资料给过了。

    “是资料里提过宁宁也可以。”

    陆难没再说什么。商量好了称呼,他才按铃将侍者叫了上来。

    环形餐厅没有菜单,菜品都是定位置时订下的,因为那些昂贵食材必须要提前准备,所以这时不用点餐,菜品就直接被端呈了上来。

    看见侍者送来的餐点,林与鹤不自觉松了口气。

    还好,是中餐。

    林与鹤不太习惯吃西餐,特别是冬天天冷肠胃脆弱,吃西餐的压力更大。

    这顿晚餐菜品不多,但道道鲜美,最让林与鹤意外的是,这一餐吃的居然是他的家乡菜。

    蜀菜味鲜,但通常不太会上正式宴席,林与鹤做好了吃油腻腻的鱼子、鹅肝或者清汤寡水的准备,结果被摆了一桌最熟悉的美味,一双漂亮的眼眸都亮了几分。

    晚餐开动,食不语,两人相对无言。

    不过自从林父再婚后,林与鹤在家早已习惯了用餐时保持沉默,也没觉得有多压抑。

    林与鹤垂眼用餐,动作安静文雅。长得好看的人吃饭也赏心悦目,让人看着看着,不自觉便挪不开眼睛。

    他的皮肤很白,像上好的软玉,总引人想去触碰。林与鹤本身有些色素缺失的症状,在暖色的灯光下,整个人的颜色便愈发浅淡,连额发和睫毛都变得金灿灿的。

    唯独唇色被衬得愈发的红,更显得那抹红出奇地艳。

    偶尔喝水时,薄唇上沾染了点点光亮,看起来就很软。

    陆难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对方放下餐具,男人才挪开视线,扫了一眼桌上的餐点。

    他问“你现在不喜欢吃甜的”

    桌上甜食剩了大半,基本没怎么动过。

    林与鹤没想到男人还会关注自己吃什么,他摇摇头“不是不喜欢,只是甜口吃得少。”

    陆难没说话。

    但林与鹤总觉得他似乎有话要说。

    特别是刚刚那句提问,林与鹤越想越觉得奇怪为什么要加一个“现在”

    难不成陆先生知道他以前喜欢甜食

    不过男人到底也没说什么,只问“几点门禁”

    林与鹤“十一点。”

    之前等陆先生花了不少时间,现在已经九点多了,从国金回学校还要将近一个小时。算一算,其实也不剩什么时间了。

    陆难继续问“这周你什么时间有空”

    林与鹤其实一整周都没空,医学生课多,临近期中本来就复习紧张,他周末还有双学位的课要上,哪天都不空闲。

    但他在陆难面前肯定不能这么说,况且男人比他忙得多。

    他干脆道“我都可以。”

    陆难“嗯”了一声,又道“下个月订婚的事,你知道么”

    林与鹤点头“我知道。”

    陆难问“有什么要求吗。”

    这种协议婚姻,林与鹤自然不会不识趣地去提什么风格形式的要求,只觉得全权交给对方就好。

    他唯一要考虑的是要不要把自己对期中考试时间的顾虑告诉对方,但想起继母的反应,林与鹤最终还是选择了不说。

    他摇摇头“没有,我听安排就好。”

    陆难又拿那种让林与鹤看不太懂的眼神看他。

    简单的一问一答到此结束,两人起身准备离开。等男人直身站起,林与鹤才惊觉,对方居然这么高。

    林与鹤身高一米七八,尽管他自己一直对那仅差的两厘米耿耿于怀,但这个子说起来也不算矮了。可他和陆难站在一起时,却比对方足足矮了大半个头。就算保守估计,男人肯定也有一米九。

    林与鹤隐隐有些羡慕,他不自觉多看了两眼,就发现不只是身高,两人的体形也有着明显的差距。

    看着男人一身西装掩不住的流畅肌肉线条,一直苦吃却不长肉的林与鹤更羡慕了。

    怕被对方察觉,林与鹤没敢多看,控制着自己挪开了视线。

    两人一同走过精巧的石桥,桥下有潺潺溪水。林与鹤的目光落在室内古韵十足的装饰上,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这里好漂亮。”

    如若不是环形三百六十度落地窗外那璀璨华美的绚丽夜景,站在这里,几乎能让人误认作身处真正的世外园林。

    林与鹤很喜欢这里的装饰风格,特别是那些竹景。

    他对竹子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

    林与鹤开口说这一句也只是感叹,并未指望男人接话。但出乎意料地,他听见了陆难的声音。

    “你喜欢就好。”

    林与鹤愣了一下。

    这话听起来着实不太像陆先生的风格。

    他正惊讶着,门口的侍者已经迎了上来,恭敬地为两人引路。

    林与鹤恍然。

    哦,对,在外人面前戏必须要做足。

    他想了想,也回了一句。

    “我很喜欢,谢谢哥哥。”

    “哥哥”两个字响起时,走在林与鹤身侧的男人动作突然一顿,连乌黑双眼中的眸光都晦暗了几分。

    他声音微微染了一点沙哑,低低地问“你说什么”

    恰巧方才直梯上来,提示音混杂在说话声之间,林与鹤以为对方没听清楚自己的话,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谢谢哥哥。”

    陆难瞳孔微缩。

    他看向身侧的林与鹤。因为侧头看电梯的动作,青年毫无防备地对着他露出了修长白皙的脖颈。流畅的线条一路延伸入严整的衣领之中,余下的部分看不见了,只有一片赤裸细腻的颈间肌肤明晃晃地露出来,白得惹眼。

    那片看得见与看不见的白,和那声刚落下又绕耳不散的哥哥一起,让原本冷心冷情、无波无动的陆难,将心神长而又长地停留在林与鹤身上。

    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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