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办公室中。
萩原研二飞速地提交申请, 等待回应的时候,忍不住焦躁地摸了摸手腕上的表,齿轮咬合的震动频率微弱但恒定, 同当年那个卷发青年故作随意地送给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的心情也勉强稳定了下来,
从收到诸伏景光语焉不详的消息之后, 降谷零曾经担心的那些东西,立刻也在他脑子里面盘旋,让他满心只剩下一个念头, 现在、立刻去找松田阵平。
但是理智把他扎在原地。
他现在没有任何线索, 根本不可能找到松田。萩原研二努力说服让自己, 不安却依然在啃噬着他的残存不多的冷静。
就在这时诸伏景光的第二封邮件解救了他。
诸伏景光将降谷零告诉他的情况迅速转述给萩原,合上手机前又扫了一眼降谷零的简短的邮件内容。
港口, 陷阱, 他没事。zero
“他”指的是松田。但是“港口”和“陷阱”
陷阱是针对组织的卧底的港口是地点
诸伏景光将疑惑和担忧收拾到心底, 再次和琴酒汇合, 却猛地注意到,琴酒手中的那个仪器的电子屏上,一个光点突兀地向港口的方向行进。
诸伏景光手指颤了颤, 大脑抽丝剥茧, 转瞬分析出答案。
为什么同时监视新成员
因为新成员中可能有某个机构的线人, 组织发觉但不确定是谁, 所以全部暗中放上发信器监视。
同时, 某个他不知道的因素,导致组织将卧底锁定在了zero莱伊坪内森三人三人间,所以谁去港口接头,谁就是卧底。
诸伏景光倏然窥得真相,惊出一身冷汗。
但是zero怎么查到的, 他现在怎么样
现在去港口的又是谁
朦胧昏暗的夜色下,琴酒当着他的面拨出一个电话。
港口。
狭窄的后备箱,蜷缩的女人紧闭双眼,双手被麻绳粗暴地捆在背后,黑色的长发束成的马尾凌乱地铺散。
“水无怜奈,你该醒了”
本堂瑛海的意识在昏沉中起伏,忽然听到一道冰冷的声音,像是毒蛇从身上攀爬而过。
她悚然清醒,睁开眼睛,蓝色的瞳孔中映出男人轻蔑的笑容。
刚刚被偷袭注射了麻醉剂的事情也涌入了她的脑海。
“你是谁”
“嗯大概是对你来说有点糟糕的人。”
他弯腰从碰了一下她衣领后方,又站直身体,感慨道,“不过这可是你自己太过马虎的原因。”
水无怜奈盯着他手里一个小巧的发信器,像是被人打了一棍,头晕眼花,
到这种时候,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让我猜猜你要见的人是谁坪内森对不对”
水无怜奈的嘴唇颤了颤,一言不发,但对面的人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戏谑道
“你这时候隐瞒还有什么用,难道你还能给他发消息让他不要过来吗
男人愉悦地拖长声音,本堂瑛海的心却像是沉入了深渊。
因为她的轻率,连累了已经在组织小心潜伏了十几年的父亲。
她布满了血丝的双眼,紧盯着面前的男人,而对方却轻笑一声,
“等下还有的忙,你可不要睡过去了。”
他将后备箱重新合拢,本堂瑛海视野中最后一点光消失了。
伊森本堂来到a区的仓库。
这边的仓库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老旧仓库,近期正在翻修,所以放都是一些建材。
他走到97号。
仓库门半敞开着,但伊森本堂没有立刻进去,而是拔出枪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后,才脚步极轻地靠近,通过门的缝隙向里面看了一下。
里面空空荡荡,和周围的仓库一样,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局限的视野中没有看出有任何活物的动静。
伊森本堂轻轻将门推开,枪指着仓库内部,谨慎地快速扫视,结果看见在某个角落倒在地上的身影时,忽地瞳孔微颤,本来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也在这一刻出现了破绽。
就在这一瞬间,枪上膛的声音从前方偏上的位置响起,
“呦,来啦。”
他迅速举枪,却看见仓库的二层,角落的阴影中,走出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
他左手持枪,右手抬起对着伊森本堂晃了晃,上面的纱布在灯光的照耀下,白得晃眼。
“今天之前,我还真的没想过你是卧底。坪内森,你的真名是什么”
陷阱
伊森本堂的余光里,能看见那个倒地的模糊身影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昏迷还是
他的枪指着男人,指关节用力到泛白,但面上却只是警惕地反问
“你在说什么什么卧底我听说这边有科涅克的消息。”
“嗯”二层的男人夸张地瞪大眼睛,“要是那个女孩有你这样的心理素质就好了。”
女孩。伊森本堂的最后一点侥幸消失了。
“如果你真不认识”男人的枪指向那个旁边的模糊身影。
“那我就开枪了哦。”他恶劣地道。
他知道这时候应该保持冷静,但是伊森本堂张开嘴,喉咙干涩“停”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声音。
二层的男人撇撇嘴,用受伤的右手拿出手机“琴酒。”
“坪内森在哪”
“在浦下町。”
男人无视伊森本堂错愕的目光,阴恻侧道,“我看他进了一间公寓,已经三分钟没出来,他一定是在和人接头。”
“具体地址。”
“浦下町4丁目1316。”
“帕波米特,不要做多余的事情。”琴酒听到这个地址后,就失去了追问的兴趣,冰冷地警告了一句,挂断电话。
帕波米特按掉手机里的忙音,视线转向楼下已经站在那个倒地身影旁边的坪内森。
“你到底是谁的人”
坪内森的枪指着他。
“你说呢谁会费心救你。”帕波米特走下楼,对准地上的人扣下了扳机,昏迷的人闷哼一声,接着再无动静,血泊从他身下蔓延。
伊森本堂早在他开枪前,就后撤了几步,避开了血液喷溅的范围。
“应该让你杀的,这可是给你的人找的替死鬼。”帕波米特瞥他一眼,恶意地扯了扯嘴角。
他这一天从早上接到朗姆的任务后,就没有闲下来过。又要猜科涅克想做什么,又要给他传信,现在甚至还要亲自救人。
科涅克那个家伙,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先是让他帮忙给他的情人波本铺路往上爬,现在连钻进组织的卧底都要救,他不怕自己翻车吗
帕波米特骂骂咧咧,而挂断他电话的琴酒,已经回到黑色保时捷上。
浦下町4丁目1316这个地址,是科涅克的安全屋。
坪内森有可能知道,过去查看也情有可原。
琴酒看着电子屏上停在港口的光点,安排苏格兰开车过去,然后拨出另外一个电话。
玛克汇报了莱伊的位置
“他在品川,他查到了一个不在他知情范围内的组织地下酒吧的位置他已经出来了,往南走。”
品川距离港口很近了,但在港口的西侧,方向不对。
琴酒皱了皱眉,通知另一辆车上的科恩
“科恩,你过去和玛克一起盯着。如果他来港口,就立刻汇报。”
而诸伏景光听到帕波米特,就意识到琴酒恐怕被骗了。
还有刚刚听到的地址也不对,松田在每个安全屋上都标注过知情人,其中这间因为标注了琴酒被他们高度重视,顺带也看了其他知情人。
有帕波米特,没有坪内森。
所以坪内森是卧底。
但现在,坪内森的怀疑解除。而莱伊事情发生得太快,恐怕萩原那边很难操作。
但是还好,zero知道港口是陷阱,绝对不会过去。
“波本往港口去了吗”
“已经去了。”
琴酒和电话那头的对话声落下,将诸伏景光的镇定凿出一个巨大的豁口。
诸伏景光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波本”他大脑轰鸣,“他去港口了”
现在松田都没事了,zero明知道港口是陷阱,绝不可能主动过去。
琴酒却毫不意外,哼笑一声,“等下,你和基安蒂去找狙击点。”
不,不对劲。
诸伏景光机械地开着车,琴酒的种种反应和最后对面简短的对话不断在他脑海中重播。
坪内森的位置
莱伊的位置
波本往港口去了吗
为什么前面两个都是询问位置,唯独最后波本的不一样
为什么琴酒毫不意外
一个可怕的难以想象的答案,像是惊雷一样,劈在了诸伏景光的脑海中。
莱伊和坪内森可能是卧底,也可能不是。
但他们,都不是这个陷阱的最终目的。
恐惧如荆棘,蜿蜒着刺入他的心脏。
而被他担忧的降谷零,已经开着车看似认真的一连搜寻了几个地方。
刚知道松田阵平失踪时,他极度担心。
但是当帕波米特领着坪内森来到科涅克的修理店的时候,看见帕波米特丝毫没有受影响的样子,他就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
看你们找科涅克,多有趣。
帕波米特的出现,既提醒了他松田没事,又让他意识到了朗姆在其中的关键作用。
他迅速意识到,整个计划就是朗姆针对伊森本堂的,而他大概是被牵连。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表面配合朗姆的计划,实际上把不是卧底的莱伊推出去顶锅。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受到的监视,太严密了。
直接跟着他的人只是幌子,但降谷零借着路边的玻璃的反光,他发现了几家店的摄像头轻微的偏了一个角度。
偏向他。
这种需要成本极高的盯梢,是同时针对他们三人,还是只有他自己
降谷零直觉认为后者,那种强烈的被窥探感,带着隐晦的恶意,架起薪火,煮开沸水,正等着他一步踏入陷阱中,沦为猎人的盘中餐。
陷阱在哪儿
降谷零又一次在红绿灯路口停车,忽然眼神凝固。
一个身形熟悉的卷发青年,从人群中挤过,走到马路边上打了一辆出租车。
他上车的时候,恰好霓虹灯光扫过,将他那张英俊锐利的脸,映得纤毫必现。
降谷零的心重重沉下,明明穿着轻薄又保暖的羽绒服,他却错觉自己赤身裸体地站在冰天雪地中。
原来陷阱在这里。
他追上那辆仿佛因为拥堵的车流,所以始终保持在他视线之内的出租车。
那是港口的方向。
降谷零明知道,却不能停。
如果他中途停下,意味着他知道港口有问题。
如果他一开始就故意忽略“科涅克”,意味着波本早知道科涅克没事或者波本的人设是假,一直以来对科涅克的在意是假。
无论哪一种,都是致命的。
他避无可避。
刺骨的风吹开薄纱似的云,露出高悬于夜空的月,如弯刀,泛着锋利惨白的寒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