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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0 章 拉大锯(四)
    第110章

    岁月变迁,沧海桑田,现如今的勉县早已不是三十年前的那个小村落。

    从国道路下来,巨大的金光闪闪的“勉县”两个字竖立在收费站的前面,颇为豪气。

    一个绿油油的圆形雕像也立在“勉县”之后,乍一看,像是给“勉县”这两个字戴了一顶绿帽子。

    詹台轻轻笑出声“每次来到这里,看到这个都觉得好笑。”

    小海好奇地问“这么偏僻的地方,你来了几次”

    “唔两次。”詹台瞥了眼茉莉,笑着解释道,“那个绿色的是猕猴桃,勉县背靠秦岭,农田不算太多,主要靠种植经济作物脱贫,喏,这儿的猕猴桃就很出名。”

    詹台轻轻摇摇头“可惜到今年为止,还没能脱贫。算起来还得个几年吧。”

    “那这里为什么这么穷交通看起来也没有这么不方便啊”小海问。

    “唔这倒不能怪勉县自个儿。”詹台说,“六七十年代那会儿有些驻军有些厂子,全都驻扎在深山里面。村庄基本上都围绕在这些大厂子旁边发展,直到三十多年前一场泥石流,让深山里面的村子遭了灾。”

    “那会儿国际形势不同了,许多单位和厂房都从秦岭里面搬了出来。留在山里的村民们日子本就不好过,遭灾之后,便干脆彻底搬出来重建。勉县就是这会儿才建起来的,遭了灾的灾民在一起凑了好几个村子,满打满算也才发展了三十多年。你看,这条路也是最近几年才修成的,放前些年别说国道了,连省道都没有。”

    “路都没修好,脱贫从何而谈是不是”詹台说,“你看发展了三十年,人却越来越少,一开始就只有几个村子,现在有些村子里连人影都见不到,像个鬼村”

    小海默默望向窗外,道路两旁一小块一小块的田地里种着成排的果树,刚刚卷出满树的碧绿。绵延雄壮的秦岭就在不远处,在淡黄色的扬尘中,仿佛一幅水墨背景图。

    他们转了个弯,朝着秦岭的方向直直开过去,仿佛要穿山而过似的。

    一直安安静静坐着的茉莉微微直起了身子,淡淡地朝前方看去。

    她的一举一动,小海比谁都还要敏感,想了想,出声问道“姐姐,前面就是廖家村吗”

    詹台看了眼后视镜里的他们,点头道“对,前面就是廖家村。”

    “廖家村最靠秦岭,是勉县几个村子里面最破落的一个。”詹台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其他靠国道的村子还能凑些人种种果树,廖家村村里老人如果都过世了,就连一个人也没有了。”

    车行向前,一路越来越颠簸,小海的头连着两次磕上了车顶。车轮带起的碎石块噼里啪啦地砸在车身上,情不自禁地让他回忆起那辆被钱二砸破了车窗的白色切诺基。

    “征北”小海下意识地念叨。

    茉莉像是意识到他心里的担忧,转过头来,轻轻握住他的手。

    她的指尖冷得像冰

    一样,让他回忆起他们一起去看演唱会偶遇阿芃的那个雪夜。

    她的声音却是那样温柔,又让他想起那个雪夜,被他捧在掌心的那杯热巧克力。

    “放心吧,现在已经不是三十年前了。”茉莉笑笑。

    小海点点头,心里却像隐约猜透了另外一点,轻轻垂下眼眸。

    她说放心吧,现在已经不是三十年前。

    却没有说“放心吧,征北不是在这里出事的。”

    如果所有出现在茉莉和他眼前的人都是命中注定的巧合,那征北和李凯丽的故事,赵大和钱二诉说中那个紧靠秦岭的村庄,是不是也都是在这里

    土路越走越窄,扬尘变成了黄土,几乎遮盖住了车窗。

    透过烟雾般罩下的纷扬黄土,小海看见了成片的破败的水泥厂房,断壁残垣被绿色的灌丛和树木包围,只能隐约辨认出老式风格的屋顶。

    詹台又试着往前开了一会儿,车底盘却一直传来被树枝刮响的声音。他叹了口气,把车停了下来“算了,开不动了,还是下车走一段吧。”

    小海默默地推开门,拨开几乎遮住了车门的树枝,伸手牵了茉莉下车。

    被车轮扬起的黄土慢慢落地,他终于能够清晰地看见这座廖家村的原貌。

    实在是太破太旧了

    沿着后背的山脉,一栋栋矮小的平房列成一行。房子甚至不是用砖头搭建起来的,像是用黄土夯成,地上更没有铺砖,淳朴的黄泥地因为年久失修而坑坑洼洼,铺满了零落的碎石。

    看起来像很久都没有人居住过了。

    村口两栋房子并排,中间只隔了一条小路。

    一栋房子略新一些,约两层高,不仅有篱笆围成的院墙,后院里还种了一棵柿子树。

    詹台指了指那唯一的一栋砖头房,说“这是以前村长的家。老村长大概十年前过世了,他过世之后廖家村就只剩两三位老人了,我估计用不了几年,这个村子里面就再也没有一个人了。”

    小海有些感慨地望着那栋红砖小楼,说“老村长的子女们呢都不回来了吗”

    詹台意味深长地说“老村长有两子一女。两个儿子都在城里帮着自家孩子带孙辈,至于老村长的女儿他女儿最小,比哥哥们都小上许多。年龄虽然小,但并不受宠。以前在家里吃了很多苦,两个哥哥去上学,老村长的小女儿清晨七八点就要起床割猪草。”

    “可能是小时候没受重视,也可能是其他”詹台说,“她长大之后也进城了,在纺织厂做女工。她嫁了一个纺织厂的司机,夫妻恩爱,还生了一个女儿。”

    小海蓦地抬起眼睛。这个故事听起来,为什么这么像他认识的人呢

    小海又一次在詹台意味深长的讲述中,嗅到了格外熟悉的气息“后来呢”

    “后来啊很可

    惜纺织厂十几年前倒闭,司机丈夫于是又开了几年货运。”詹台垂下眸,“她人到中年生了癌症撒手人寰,不得不离开丈夫和女儿,独留他们在世间”

    “丈夫为了维持生计,还在驾校当了教练带学员女儿正要高考,是最艰难的时刻”

    小海瞪大了眼睛。

    再不用詹台说下去了,他的脑海里已经浮现了黄教练那张沉默寡言的脸。

    是黄教练啊就是不久前才教过姐姐“考驾照”的黄教练啊

    “弯前松油带轻刹,弯中回盘再加油,就像这样”

    黄教练的动作干净利落,除了教课之外,多余的话一句不说。

    茉莉睁着无辜的双眼,一遍又一遍询问“到底油门和刹车怎么分”

    她一遍又一遍地问,黄教练像中了邪似的,越来越分不清。

    终于有一天晚上,黄教练恍惚间看见了一只猫,握着方向盘的手下意识一转,车身在高速之下猛地偏转,打着旋狠狠撞向右前方红绿灯下停着的一辆宝马车。

    宝马车的司机被撞成了血肉模糊的一滩烂泥,前来调查的警察却在后备箱里发现了另外一具被肢解的尸体

    一次“车祸”,黄教练阴差阳错地救下了他那出落得亭亭玉立的、总在饭桌上玩手机的十八岁女儿。

    小海原本以为,这是茉莉特意制造的“巧合”。

    而现在,詹台是在说

    “黄教练的妻子,就是廖村长的小女儿”小海惊讶出声。

    茉莉点点头“是她的名字叫,廖小妹。”

    廖小妹,廖小妹

    为什么廖小妹这个名字也这么熟悉

    廖小妹和廖花儿又是什么关系

    小海闭上眼睛,拼了命地回忆。

    姐姐讲过的茉莉提到过廖小妹这个人的

    清晨七点,村口廖四福的家门紧闭。隔壁村长的女儿廖小妹挎了筐正准备去拔猪草,看到廖四福家出乎意料紧闭的家门,便好奇地上前推了推,喊“叔花儿姐姐”

    破旧的木门恶作剧一样被吹开了一条缝隙,廖小妹足足愣了两秒,跌跌撞撞地向后倒去,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杀人了杀人了”

    原来是她发现了廖花儿的尸体。

    无论是红砖盖成的两层的老村长家,还是黄泥建成的平房廖四福家,三十年的岁月之后,都是一样地破落,一样了无人烟。

    小海往前走了两步,轻轻推开了廖四福家的房门。

    “你不怕吗”茉莉跟在小海的身后问。

    小海微笑,定定看她“不怕,现在的我最不怕的就是鬼了。”

    前后都有小院,矮矮的一圈围墙整齐又干净,透过门廊,隐约看见后院那棵早已成为枯木的核桃树。

    粗壮有力的树干似乎仍能勉强辨认出往日的枝繁叶茂,昭示了房子的主人曾经尊重和热爱自己的生活。

    可是只要他们再往前走两步,就能清晰地看见,房子里面处处是被烟熏火烧的痕迹,地上散落着破败的黄纸符,墙上挂着碎裂的八卦镜,窗户被乱七八糟的污物封得死死的,床上、地上遍是散落的糯米和绿豆。

    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原本的家具七零八落所剩无几,似乎曾有一波又一波人来到过这里。

    “就是为了捉鬼啊。”詹台冷冷说,“差点把房子烧了,把廖花儿从墓里挖出来挫骨扬灰,就是为了捉那个压根不存在的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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