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嘴巴,真奇怪,真奇怪。
在赵大坦白之后,孙三也在之后的问询当中逐渐交待了十几年前工地上的那一桩意外。
事情过去多年,黄毛又是流浪孤儿,尸体早从寻找,只靠口供要给孙三和赵大定罪,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在案件中用砖头砸黄毛的钱二和将昏迷的黄毛推落井底的李四都已经殒命,冥冥中也算实现了某种朴素的正义。
既然事情解决、真相大白,詹台本来应该回家,可他半点动身的意图都没有,依然每天赖在老李的家中。
老李轻撞詹台的肩膀,八卦道“怎么了和老婆吵架了”
詹台懒洋洋地瞥他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声音慵懒“在你家才住几天,你就嫌弃我想赶我走了怎么,我总觉得这件案子没那么简单,本着对客户负责任的心态多留几天,这也有意见么”
詹台早年桀骜,成家之后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做事依旧干净利落,说话却逐渐滴水不漏,已有许多年没有见到他这样肆意怼人的模样。
老李看着他,倒从他脸上看见点方岚的影子。
“果然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李嘟囔,“两口子在一起过日子,性格真是越来越像。”
老李笑呵呵继续吐槽“别人夫妻吵架,都是男的睡沙发,冷战两天再赔个礼,买点小礼物给老婆一个台阶下。你们俩倒好,一吵架你就跑到外面去降妖除魔,隔几天回去,抓个小怪物放在黄布袋子里送老婆”
“谁跟你说吵架了”詹台挑了挑眉毛,站起身,飞也似地从老李身边逃开,“这叫夫妻情趣,你不懂就别乱说。”
长夜漫漫,月牙如钩,挂在黑色幕布一样的天空上。
詹台站在阳台,清凉的风将他的襟口吹散,露出白皙的胸口。窗外的小路上落满了白色的花瓣,留下一地狼藉。
他抬头,露出修长光洁的下颚,清冷的双目静静凝视着月亮“月有盈亏,花有开谢。阿岚,如果人生终有一别,你这次,又能不能看破呢”
詹台每天在老李家睡到自然醒,醒来就蹭饭,蹭完继续上床睡觉,醉生梦死整整一个星期的时候,老李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
“詹台,孙三出事了。”
电话里的老李声音焦急,催着詹台尽快赶到医院。
“恐怕你上次的推测,还真的有一些道理。孙三家里出了火灾着火了。”
南主火,即朱雀,掌烈火,驭骄阳。
詹台和老李并肩站在医院玻璃幕门外,看着近乎五花大绑,双臂缠满绷带的孙三。
“你真的已经解决了黄毛的麻烦”老李压低声音,怀疑地看着詹台。
詹台挑眉“我作法的时候,你不是就在旁边亲眼看着只要黄毛的生辰八字没有问题,就不会错。”
“何况”他的目光转向孙三,“这样的烧伤,压根不是鬼怪魂魄能做到的事。”
老李的眉头紧锁“我派了人去查以前工地上的线索,但是经过这么多年,并不容易。因为黄毛不再是威胁,所以孙三和赵大身边的人也都被我撤掉了。”
“今天上午我们接到报警,说孙三在自己家中纵火,好在邻居及时发现,叫了消防车和救护车,及时把人给救了出来。”
“纵火”詹台问。
老李点点头“是的亲手纵火。”
“你来之前,我已经问过孙三了。他的说法是,他并不是想引起什么火灾啊之类的,他的神智也一直很清醒。他在家里点火,是想点蚊香。”
蚊香詹台冷哼。
四月天电蚊香,又哪里来的蚊子呢
“孙三说家里满地都是蚊子啊。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停满了一只只蚊子,每一只都有指甲盖那么大,挥舞着黑白相间的腿一点点蠕动。他便在柜子顶上点了一圈蚊香,想要把蚊子熏出去。墙壁上、墙角里全是蚊子,衣柜里的每件衣服上都停满了蚊子,打眼望去满衣柜都仿佛挂满黑色的蕾丝衣服。”
“他在墙根点了蚊香,在衣柜里面也点了蚊香。厕所的水池、马桶里的积水上漂浮了一层层黑白的小虫,全部都是蚊子的幼虫。他便也在厕所里面点燃了蚊香。家里的电蚊香早都不够用,孙三在楼下的小卖部里扛了一整箱蚊香回来,没有插头的地方就点老式的火蚊香,点得满屋子烟雾缭绕,十分呛人。”
“蚊香越点越多,家里的蚊子却一点也不见少。孙三打开窗户,想让蚊子都从家里飞出去。一回头却看见飘荡的窗帘上面也遍布蚊子,一只又一只,将他家米黄色的布窗帘生生压成黑色,连午后的阳光也遮住。”
“孙三在窗帘底下也点上了蚊香,十几只蚊香一个挨着一个。可就在他转身去客厅的桌子下面电蚊香的时候,卧室里被风到地上的书,撞倒了地上放着的蚊香,烧了起来。火势迅速蔓延到窗帘上,越烧越大,迅速地把整个卧室吞噬成一片火海。”
“孙三冲进厕所,端了一盆水朝卧室的火海泼火气,水还未挨着火苗便迅速液化,蒸腾成一团气体,灼烫了他的手臂。孙三转身再想
跑,火势顺着地下铺着的蚊香已经烧到了门口,他双手护头,强忍热浪冲出去,手臂和上身都被受伤惨重。”
“不幸中的万幸,他受伤虽然严重,好歹保住了一条命。”
“但是烧伤痛是最高等级的疼痛,他两条手臂都是大面积三度烧伤,恐怕要受好大的罪了。”老李叹道。
詹台眯起眼睛“你见孙三的时候,孙三还说了什么吗”
老李有点犹豫,看他一眼“孙三口口声声说这
事儿是赵大做的。你要我再去把赵大找来吗”
詹台摇头“不,这次,我要和孙三先谈谈。”
孙三两条手臂被包得像粽子,人却还很是精神,中气十足,丝毫不像个受了重伤的人。
“总算把您二位盼进来了。”他一见詹台,便阴阳怪气地开口,“上次赵大那孙子受伤苦肉计,不就把你们骗过去了我倒不知道,原来这查案子是看谁受伤重就听谁的。”
“我说赵大那老狗杀人没人信,好端端把我关了两天问来问去,怀疑是我杀了李四。现在老子也受伤了,这回老子说话,总有人听有人信了吧”
孙三唾星飞溅,脸盘涨红,慷慨激昂。
老李一贯最会和这种人打交道,打着圆场笑呵呵迎上去,一面给詹台使眼色。
“你说赵大杀人,也得给个理由吧。你上次说了半天,说赵大要杀钱二是因为小时候一把钥匙,这让人怎么信赵大和钱二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上次你们工地上出事,赵大还替钱二顶罪,算得上生死之交了。这怎么能因为小时候一件钥匙的事就杀人呢这要我们怎么相信”
詹台立刻接口“而且,我更搞不清楚的是,你们总要指认对方呢为什么你就一定认定,赵大又要杀你,又要杀钱二呢”
孙三被老李和詹台唱双簧似的一激,脖子梗着,嚷嚷道“事到如今,我命都快没了,钱也不要了。那老子就一五一十告诉你为啥。”
“赵大要杀钱二,是因为钱二知道他以前犯过一件事,老拿这来要挟他。”
“赵大要杀我,是因为我知道他有钱。”
“上次工地上那个案子,赵大已经跟你们说得很清楚了吧”孙三一股脑说,“钱二买彩票,中了一万块钱,引得工地上的工友们都来买彩票,结果还真的中了工友们很高兴,让钱二去兑奖。”
“可偏偏本来应该用来买彩票的钱,被钱二拿去发廊ktc找乐子。钱二拿不出来钱,只好去求赵大,让赵大挪用年底的工资替自己顶上,不然肯定会挨打。”
老李和詹台点头,整个工地事件、黄毛的死因,归根究底都是钱二为了五十块钱,没有买彩票。
“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钱二买了彩票呢如果钱二买了彩票,但是不愿意和工友们平分那一百万块钱
,才想出这么一出好戏来,既骗了赵大,又骗了其他所有人呢”
“当日钱二得知彩票竟然中奖,还中了一百万块钱,简直上天入地一样狂喜。可是一想到一百万块钱要和二十个工友平分,每个人只能分五万块钱,钱二心里就十分不甘,起了贪念。”
“他找了个理由,跪在赵大面前求他救一救他,说自己的彩票压根没有中奖,让赵大拿工钱来替他顶上。事后他再趁机逃跑,等风头过去之后,拿着一百万块钱去过好日
子,一辈子逍遥快活。”
“到时候,中奖的奖金是他钱二发给大家的,二十几个工友的工资是他赵大挪用的,至于挪用的这笔钱是不是给他钱二拿来当奖金,空口无凭又如何说得清他自己一拍屁股一走了之,到时候赵大就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黑锅替他背定了。”
道理的确是这样。
“可是我们都能看清的道理,赵大年龄最长,心机深重,无论他当时到底知不知道钱二真的中奖,只是想让他顶罪甩锅,他都不应该答应用这二十几个人的工钱来充作中彩票的奖金啊。”詹台说。
要真是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赵大愿意替亲人顶罪,倒也有可能。
可是无论是从阴险狡诈的赵大本身看,还是从打算一走了之任由赵大顶罪的钱二来看,他们二人都远远称不上亲厚。
明明是自私自利,各为自己。这样的情形下,赵大怎么可能答应挪用工钱呢
孙三阴险一笑,脸上的神情十分诡异“你说对了。赵大这条狡猾的老狗之所以肯替钱老二挪用工钱,是因为钱老二抓住了他的把柄要挟。”
老李问道“什么把柄”
“我不知道,但能捏住赵大的七寸,那至少也得是条命案。”孙三说。
“钱老二知道赵大的肮脏事,心生一计,拿这个来威胁赵大。如果赵大不替他把彩票的事包揽下来,等他进了局子,他要立功,就会把以前赵大干过的那件事抖露出来。赵大没有办法,左思右想,万般无奈之下,这才拿了二十几个工人的工钱替钱二摆平。”
“赵大为了自保,就让钱二陪着他演一出鼓动大家偷盗电线,监守自盗,好贼喊捉贼的戏。可没想到非但没有人上当,还出了黄毛这个岔子。”孙三哈哈大笑,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子,“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一山更比一山高,恶人更要恶人来治”
“黄毛白白枉死,赵大想尽花招也没办法填上工钱亏空,我们四个人从工地逃走,四处流窜了好一阵子。可是就在我们逃命的路上,赵大发现了钱二的小秘密。”
“那就是原来钱二身上,竟然带着一笔巨款”
“三十多万,一半被钱老二贴身绑在穿衣服里面,一半被他收到箱子里,用塑料袋包好,每换一个住处就放在厕所水箱盖子的后面。”
“一开始逃窜的时候还是冬天,那会儿还能瞒得住。可是冬去春来,天气越来越暖和,衣服穿得越来越少,几十万块钱贴身放着,热得满身大汗也非要和衣睡觉。赵
大这样心思深重的人,怎么会不起疑心”
“赵大怕打草惊蛇,先从房间里面找起,趁着钱老二不注意搜遍了他的行李。你别想,还真从水箱背面摸出十万块钱。”
“赵大气疯了”
怎么可能不生气呢本来自己奋斗几十年,在工地上当上小包工头,不仅干活轻松,手下管着二十几个人当了半个领导。几十年前的那桩案子再也没人提过,也已经洗白,日子过得正好的时候,偏偏被钱二阴了一道。at“这一阴,赵大不仅丢了工作,被迫做饥一顿饱一顿的亡命之徒,身上还多了一个挪用工钱、一个意外杀人两桩官司。都是为了什么就为了钱二贪彩票中奖的钱赵大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起的杀心。”
“钱二见事迹败露,当然也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跪在地上求赵大原谅,毫不犹豫把身上的三十万,分了一半给赵大,求他原谅。”
“赵大之所以没有动手杀钱二,一是因为钱二当时身边只有三十多万,还有另外一半钱被钱二不知道藏到了哪里去。另外一点,就是我和李四两个人盯梢太紧,因为怕他们去警局报案背后对我们捅刀子,我们俩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跟着他们。赵大找不到机会动手杀钱二。他们两个人也没有找到机会去拿藏起来的钱,另外一小半彩票奖金,就这样一直被藏起来,从来没有去拿过。”
钱二信不过赵大,怕兔死狐烹,不肯告诉他钱藏在哪里。赵大每天盯着钱二,生怕他趁着大家不注意,把钱挖出来插翅逃走。
俩人身上各有一条命案,竟然维持住了一种诡异的平衡。直到钱二恶习难改,不仅烂赌输光了自己那十几万块钱,甚至开始伸手问赵大要钱。
“赵大当然不满意了。你不仅毁了老子大好事业,害得老子东躲西藏陪你当过街老鼠,现在还有脸问我要钱”
“钱二滥赌输急了眼,故技重施,威胁如果赵大不给他钱,就把赵大以前犯过的事全捅出去。”
“我怕什么我充其量是个误杀,何况黄毛掉井的时候人还没死,要论杀人犯,那也是李四被砍头。”钱二双目通红,对着赵大阴险地低语,“你呢挪用工钱、诈骗、误杀,还有一条货真价实的大案子,就算坐牢,也比老子坐得久。我倒要看看,是你怕,还是我怕”
赵大咬着牙给了钱,把钱二打发出去。可是关上屋子门,却觉得这样的日子一天也不能过下去了。
被威胁一次,就一定有第二次。被勒索了一块钱,就一定会有一百块、一千块、一万块。
赵大不想一辈子受威胁,他想一劳永逸。
几十万的彩票奖金,被钱二挥霍掉了十几万,自己手头还有几万,最后还剩下几十万下落不明。
总共就这么多钱,和钱二分钱也是分。
和孙三分钱,不也是分吗
“赵大找到我,把彩票的事全盘托出,所有的细节都毫无保留告诉我,就是要让我孙三把钱二杀了。”
钱二比赵大年轻近十岁,赵大年近古稀,和钱二硬碰硬对着干,肯定打不过。
孙三年轻力壮,又有一把蛮力,由他来制服钱二再合适不过。
“你先把钱二绑起来,饿上个几天。”赵大阴恻恻地说,“等人半死不活,咱们再抄好家伙事,逼问这小子把剩下的钱都藏到哪里了。”
“如果他死也不说,那怎么办”孙三梗着脖子问。
赵大摆摆手“放心,那小子没这么有骨气。
”
“何况就算,就算钱二不说,我手里也有十万块钱,分你一半,少不了你的。”
“至于我自己,就算拿不到那藏起来的几十万,也好过被钱二威胁一辈子。”
如头悬利剑,每日每夜都不得安睡。
说到这里,老李和詹台对视一眼。钱二死的时候全身,跪在冰箱前面。如果有人持刀逼问,以此受冻来折磨他,逼问他,倒是真的有可能造成他意外冻死的假象。
老李向前逼近一步,声音也沉了下来“那是你杀了钱二吗”
孙三扑哧一下笑了“你当我傻赵大说上两句,我就上当啊”
“何况”孙三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着,“赵大手里,有十万块钱。分我五万。按着赵大的说法,钱二手里可是有几十万呢,我要是告诉钱二赵大要杀他的消息,再逼着他分我一半钱,那我得多少至少十万块吧”
“是五万块多,还是十万块多”孙三绿豆般的小眼睛散发出精明的光芒,“傻子也算得清楚吧。”
“我去钱二家之前,还把赵大看不惯钱二的事儿告诉李四,透了个风,就是为了防止我落套,万一赵大钱二俩人联手玩我,李四也好知道我去哪里了,又是谁杀的我。”
“可还没等我动手,没等我溜到钱二家里去之前,我就收到消息,钱二已经死了。”
“两位领导,你们说啊事到如今,是谁杀了钱二啊”孙三的声音越扬越高,“除了赵大,还能有谁”
“狡兔死走狗烹,天上的鸟被打干净了,再好的枪也没用了。大家伙都知道的道理。钱二死了,我孙三也没用了。赵大那条老狗杀了钱二,现在也要来杀我。你们放着像我这样的好人不信,去相信那条老狗,还有没有王法了”
詹台和老李默默对看,眉头紧锁。
如果按照这个说法,赵大的确有时间、也有动机去杀钱二。
可是这个说法,也依然有数不清的漏洞。
如果赵大真的要亲自杀钱二,何苦再冒着多一个人知道的风险,专门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孙三,让孙三去动手呢这样做,风险不是更高了吗
而且,最根本的是,赵大一个近七十岁的老人,就算手持凶器,也很难强迫比他小近十岁、强壮很多的钱二脱光衣服,活活冻死。
无论是赵大还是孙三,他们指责对方杀
人的理由都越来越清晰地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可是这理由越是阐述得完全,就越发暴露出他们逻辑中不能自洽的地方。
到底是谁在说谎
还是两个人都在说谎
“又或者”詹台突然间开口,“又或者,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谎。”
老李一愣“什么意思”
詹台下意识地抚摸着手里的白骨梨埙,轻轻地,一下下。
“你发现了
吗”詹台缓缓说,“四个人,死了两个人,剩下的两个人都经历了几乎要死去的时刻,却没有死。”
“他们每次经过一次濒死经历之后,就会对我们多说出一些真相。”
一开始,赵大和孙三互相指责对方为凶手。赵大说李四眼盲是因为孙三,孙三说钱二和赵大多年前就已经结怨。
随着死去的人、遇险的人越来越多,赵大和孙三互相猜忌,互相指认,如同抽丝剥茧一样,一点一滴将十几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全盘托出。
钱二中彩票后起贪念,意图私吞百万,拿多年前赵大犯事的旧事来威胁。赵大为求脱罪,炮制一出贼喊捉贼,却不小心害死了黄毛的性命。赵钱孙李四人逃命的过程中,赵大发现了钱二藏钱的事,成功分走了十几万。却在多年之后,因为再次受到钱二的勒索后下了杀心,希望孙三能够帮助自己,杀掉钱二,共分钱财。
“你有没有一种感觉”詹台轻声说。
“不论是谁在做这件事,他或她好像并不是真的要赵大或者孙三死,只是想让他们开口说话,坦白自己曾经做过的罪行。”
冲天火焰也好、满地破碎的玻璃也罢、甚至对于鬼魅的恐惧都包括在内,这一切都像是一场设计好的“严刑逼供”,生生逼迫这几个怀揣秘密的恶人彼此反目,一步步将所有的细节说出。
“那个东南西北还记得吗如果降罪的神明,从头到尾要的都不是人命,而是真相呢”
如果没有这一系列的意外,黄毛惨死的真相不会有人知道。钱二黑掉彩票奖金、赵大贪掉工钱的旧事,也不会真相大白。
老李思考片刻,问“既然如此,如果现在的真相就是全部了吗”
詹台淡淡摇头“不非但不是全部,反而又回到了原点。那就是钱二和李四,到底是不是赵大杀的。”
“还有钱二拿来威胁赵大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
茉莉洗头房里,小海奇怪地看了看门边的桌子。
“姐姐,那四张麻将牌怎么不见了”小海说。
茉莉回过身,微笑着说“我把它们还回去啦”
“你没听说吗一天到晚去那个麻将馆打麻将的人里面啊,还有两个人差点死掉。一个是在自己家里摔了一身血,另外一个点蚊香,把自己家里烧着了”
小海点点头。
这两件事,彻底让麻将馆的名声跌落谷底。本来就门可罗雀的麻将馆,现在竟连老板也不敢来开店。
“看这情况,我猜他们很快就要搬走啦。”茉莉说,“既然要走了,我就赶紧把麻将牌还回去了。”
“不过,如果麻将馆真的搬走的话,我还挺高兴的。”小海躺在洗头椅上,翻了个身。
茉莉咯咯笑起来“那当然麻将馆真是太吵了。吵着我们小海晚上睡觉啦。”
“嗯。”
因为临街的麻将馆人声鼎沸,他在楼下洗头房睡的那些天都睡得不安稳,只是勉强闭着眼睛,调匀呼吸,在茉莉面前装睡罢了。
茉莉隔了一会儿,又说“不过,打麻将还挺好玩的。”
小海笑了“我还是觉得打游戏更好玩。你要是想玩什么,不如把手机贡献出来,咱们一起打游戏。”
“不要。”她笑眯眯地拒绝。
小海“要。”
茉莉“不要。”
小海“要。”
“哎呀呀,你这孩子,怎么话这么多。都快十点了还不睡觉”她像只漂亮的蝴蝶,落在他的身边,纤细的手轻轻拍在他身上,嘴里哼起了安睡的歌谣。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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