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孙老三把李老四的眼睛搞瞎了,梁子可结大了。要不是李老四胆小如鼠,早他娘把孙老三给咔嚓了。”赵大仰着下巴,右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道,满是嘲讽。
老李和詹台对视一眼,怀疑地问道“李四被孙三搞瞎了眼睛,当时难道不生气么还能这么多年跟他同台打麻将如果想杀,一开始为什么不杀。如果不想杀,为什么隔了这么多年又要杀”
何况无论是孙三还是赵大,甚至还有麻将馆里围观的众人,几乎人人都知道李四性格懦弱,胆小如鼠不能成事。
这样的人,如果当初弄盲双眼这样的深仇大恨都没有对孙三下杀手,现在又哪里来的胆量动手
何况李四是个盲人,即便是真想杀孙三,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啊。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赵大都不像在说实话。
老李半个字也不相信。
“嗨,这眼睛又不是一开始就瞎成这样的。最开始只是视力有点模糊看不清楚,这一天一天的下去,越来越糟,越来越差。”赵大冷冷地说,脸上表情一丝未变。
“李四这种人,平常哪来的钱去看病等到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这不是才想找孙三的麻烦就算不能要孙三的眼睛,来来回回要点小钱也不错啊。你说是不是”
“孙三被他钝刀子割肉一样勒索,整烦了,忍不下去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李四这个瞎子搞死,这不就得了”赵大脸上浮现诡异的笑容,“两位领导,你看我可是替您二位破了个命案,您二位的皇粮吃得多轻松啊。怎么等把孙三捉回去,能不能给我颁发个奖状锦旗什么的”
詹台笑了,漂亮的丹凤眼像闪烁光芒“那钱老二的死又是怎么回事”
赵大一脸无辜,双手平摊“冻死的呗,关老子什么事”
字字句句,分明是在狡辩。
可若是按着赵大的思路去推敲,偏又还能逻辑自洽。
詹台看了一眼赵大悠然自得尽在掌握的表情,缓缓站起身,眉梢轻挑,率先出了房门。
“你信他么”老李问他。
詹台微微一笑“信或不信,也不在我们。一边派人去查查李四和孙三之间是不是真的有过节,一边继续等等看呗。”
“东南西北总共四张麻将牌。赵大要是身在其中,无论他说得多么天花乱坠,也逃不过的。”
“我会派人跟着他。”
老李点头,隔了一会儿,轻叹一口气“原以为安稳了几年,没想到又遇上这么棘手的事儿,还要你来帮助我。”
詹台微笑,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儿。姐姐姐夫孩子还小,腾不开手。你只要别嫌弃我做事毛躁,随时找我。”
老李目光敏锐,望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那你呢总这么出来你妻子那边没问题吗”
詹台眸中罩上淡淡一层阴霾,又极快散去,下意识地摸了摸
戒指“放心,阿岚她一直知道的。”
赵大回到了家。他的家就在宝灵街的正中央,距离麻将馆不过几步之遥。一室一厅的格局,房间向南,阳光暖暖洒进家中,竟让这个小小的房间显得有些温暖。
他年龄最长,为人谨慎,进门之后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电闸,又拉开了厨房的窗户,这才打开了煤气热水器去洗澡。
一天一夜没有回家,身上的汗珠黏在衬衫上,赵大把头浸在温热的流水中,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的脖子下方有一数道长长的伤痕,颜色已经极淡,看起来是已经过了很多年的旧伤。
房间里面不算冷也不算热。赵大一身疲惫,拉上窗帘躺在床上想睡一会儿,可是晒在窗帘上的暖阳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渐渐升高,小小的房间里热得仿佛蒸笼。
赵大的后颈冒出了一层湿汗,他坐起身,下意识地想脱掉身上的长袖,衣服撩开一半,却警觉地停住了手。
“玩过一遍的把戏了,还想玩第二遍”赵大冷笑,“告诉你,不管你是什么玩意儿,老子都不怕你。”
他噌地站起身,走向卧室旁边的卫生间。厕所四四方方,墙上有个拳头大的窗户,满是污渍的马桶就放在窗户下。赵大径直个马桶,一把掀开泛黄的马桶盖,从搪瓷马桶盖背面揭下了一个黏得牢牢的透明塑料袋。
可是这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的却不是一捆扎好的冥币。
而是一把小小的桃木剑。
“来啊我不怕你”赵大吼着,冲着空空荡荡的客厅挥舞着桃木剑。绽开一条长口、露出深黄色的海绵的沙发上明明空无一人,赵大却紧咬牙关,一剑扎在了泛黄的海绵上。
什么也没有发生。窗外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过,发出刺耳的警笛声。
赵大长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怔怔地盯着电视里的黑色屏幕。
屏幕里有一个扭曲的他自己,也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
可是那黑色的、小小的、扭曲的电视屏幕里,在他的身边,分明还坐了另外一个人影
赵大猛地扭头,手里的桃木剑一把挥出,对着空荡荡的沙发戳了过去。
什么也没有戳到,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回过头,眯起眼睛看向电视,黑色的
屏幕里,扭曲的他自己仿佛疯了一样对着空气挥舞桃木剑,可是那个小小的、淡黄色的身影,却还好好地坐在沙发上。
赵大骤然停下手中动作。
“想整个幻觉来让我白忙活呵我可没那么傻。我知道你在哪儿等着我呢。”他冷笑,一步步离沙发,一步步朝着电视的方向走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赵大高举桃木剑,怒吼着一剑劈向电视屏幕。桃木剑乒地一下拦腰折断,一张蛛网率先出现在玻璃屏幕at之上,下一秒钟拓展成一个拳头大的破洞。
碎了一地的玻璃屏幕像无数尖利的指甲,紧紧抠住地面,朝着赵大的脚背一点点蔓延。
屏幕里的两个小人儿通通消失不见。可是赵大的神情却比之前慌张许多。他转过身,想回到沙发上继续坐着,却骤然发现面前的玻璃茶几上,依稀反射出两个人影。
一个是他,低着头、茫然地看着玻璃茶几里自己的样子。
另一个却像是一团淡黄色的布条,漂浮在他的身旁,像一团无处不在的空气。
赵大从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喊声,又对着空气乱戳了数下。
空气中什么都没有,他转身,嘶哑地叫着,举起破碎了屏幕的电视机,狠狠砸在玻璃茶几上。
伴随着巨大的碎裂声,玻璃茶几一分为四,瘫在一地碎片上。
白色的墙壁上什么都没有,四周终于短暂的归于安宁。
“我的剑”赵大神经质地捏着已经断了的桃木剑,后背紧紧贴着墙壁,一点点朝门口挪去。
他不敢看厕所的镜子,不敢看厨房铮亮的不锈钢菜盆,甚至不敢低头看自己的鞋面,仿佛每一个反光的地方都能照出那个人影。
小小的、淡黄色的、模糊的人影。
可他更不敢闭上眼睛。
赵大梳得一丝不苟的黑色头发此时已经杂乱,他目光涣散,慌张地四顾,不敢在同一点停留超过一秒。
断裂的桃木剑紧紧握在手中,压住深深的红痕。
一步步、一点点,赵大终于挪到了门前。
他松了一口气,手握在冰冷的门把手,准备拽开黑色的铁门。
可是就在此时,黑色的铁门上的油漆熠熠反光。
就在这反着光的大门上,他看见了慌乱的他自己,也看见了趴在他肩头的那个身影。
它趴在他的肩头上,长长的指甲嵌入他的肩膀,在每一个反光的表面提醒他自己的存在。
赵大的手像是被火焰烫到,猛地松开了门把手。
破碎的桃木剑握在手中,赵大抡得像只风火轮,在整个房间里面挥舞。
他没有穿鞋的双脚踩到了电视屏幕的碎片,鲜血绽出,疼痛难抑。赵大膝盖一软,哀嚎一声跪在地上,右膝钻心腕骨般地疼。他再撑不住,身子一歪,像一截原木一样,卡在了倒在地上的、碎成几块的茶几之间。
一地碎片像是一艘艘小船,鲜红色血液像一条条涓涓小溪,渐渐填满了小船间的空
隙。鲜血迅速地从赵大周身伤口中流出,他的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救命”他拼了命地挤出两个字,声音却小得宛如蚊蚋
全身的力气和他脸上的血色流失的速度一样快,赵大每一次挪动身体,身上的伤痕都会因为地上的碎片而增多了几道
茉莉洗头房里,茉莉手
上拿了个小小的、淡黄色的娃娃。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个淡黄色的娃娃是用玉米须做成的,没有五官,只有褐色的须子在脑袋上散成一团杂草般的头发。娃娃的眼睛上蒙了一条小小的白色布条,而她一手拿着娃娃在桌子上一跳一跳,另外一手却拿了一枚小小的麻将牌。
“捉迷藏咯,快点跑呀”
玉米须娃娃追着麻将牌,在四方的木桌上乱窜,逗得她咯咯直笑。
隔了一会儿,茉莉像是玩累了,终于把麻将牌平放在桌子上,又把小小的玉米须娃娃放在麻将上,像坐在小小的板凳上。
“就这样吧”她的声音沉了下去,指尖渐渐用力。
可突然,就在此时,楼上小海的家里传来打骂和哭闹的声音。
女人尖利的哭叫,伴随藤条啪啪抽下的声音,像是恼人的魔咒一样在耳边盘旋。
被打的那个人却依旧一声不吭,连一句呼痛和求饶都没有发出来。
“海,别犯倔。平常姐姐怎么教你的来着识时务者为俊杰。”茉莉心烦意乱,怎么样也没有办法集中注意。
“忍无可忍,还要不要忍下去”她再也没有了一丁点玩娃娃的心情,胸口起伏良久,终于还是烦躁地把手里的娃娃放在了桌面上。
楼上小海家里,小海刚刚被一耳光抽倒在地上,额头砰地一下磕在床边。
他的眼前黑了数秒,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嘴巴却抿得紧紧的,一个音节也没有发出来。
“你知道错了吗”他的母亲拿着浅蓝色的衣架,像一具不可战胜的天神,站在他的面前,“你认错吗”
他垂眸,脸色冷淡,嘴唇深抿,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他没错,也不想认,更不想让楼下的茉莉听见。
可他倔强的神情再度激怒了他的母亲,高高扬起的衣架,眼看就要朝着他摇摇晃晃的身躯砸了下来。
可就在衣架触及皮肤的那一瞬间,客厅上挂着的日光灯却突然裂开了一端,长长的灯管仿佛挥舞的棍子,擦着母亲的肩膀甩了过去。
他的母亲仍在愣怔当中,小海却吓了一跳,在日光灯摆锤一般再次甩回来的时候,飞身扑过去,拿后背挡开了他的母亲。
他们躲在床脚喘着粗气,看日光灯管在床上上方一晃一晃。
母亲终于恢复了镇静,颤抖的右手想去揽住小海的肩膀,他却垂下眼睛,不动声色地避开她的碰触,迅速地从她身边逃开。
楼下洗头房里,茉莉的脸上露出浓浓的忧伤。
“到底是母子连心”她捡起了桌上的玉米须娃娃看了看,轻轻摇了头,“来不及了,没用了。”
她把玉米须娃娃丢进垃圾桶中。
“一开始盼着你善良,可现在,我真的盼着你不那么善良。”她说。
赵大家里,赵大忍着周身的剧痛挣扎着
朝门口爬去。
“救命”他不放弃地喊着,突然间发觉自己的声音不再像蚊子哼哼一样,大了许多。
“救命、救命来人啊”赵大目光中迸发求生本能,朝着门口大声喊嘶吼。几分钟之后,他的大门终于被人一脚踹开
赵大看到慌慌张张跑进来的人,长舒了一口气,终于闭上了眼睛。
老李和詹台赶到医院的时候,赵大已经醒过来一阵。
“我在楼道里留了一个人,楼下也留了一个人。楼道里的人说什么都没听见,还是楼下的人听到模糊的求救声,这才撞开大门冲了进去。满地都是鲜血,赵大跟中了邪似倒在血泊里,身上十几处伤口。”推开门之前,老李对詹台低声说,“他刚醒过来的时候还想抵赖,这次怎么也得把实话逼问出来才行。”
詹台和老李推开门。赵大抬眼看了他们一下,别开脸。他的脸上和手臂上都有被纱布包裹好的伤口,头上的头发却梳得整整齐齐、油光发亮。
詹台走到赵大的面前,把碎成两截的桃木剑啪地丢在赵大腿上盖着的棉被上。
“几分钟前,我们才从西城分局过来。孙三可还被好好地关着呢,特意跟我们说,让我们给你转达一下他的关心。”詹台懒洋洋地说,“这次的故事编好了没是孙三要杀你,还是死掉的李四和钱二又看你不过眼了”
赵大嘴唇颤抖,目光凝视着桃木剑,没有说话。
詹台浅浅勾了下唇角,大步朝前,一把抓住赵大的领口。
“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怕不怕天天担惊受怕,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呢”詹台冷笑,“这一次是我的人救了你,下一次呢等到晚上呢你敢闭上眼睛吗你闭上眼睛,知不知道黑暗里谁在看着你,又打算什么时候对你动手呢”
他轻轻一掼,把赵大像块破布一样丢在枕头上,转身吩咐老李“把门口的人都撤了,用不着守在这里。”
赵大的眼神微晃,瞳孔震动,手指也开始轻轻颤抖。
詹台尤嫌不够,回身挑起眉毛“啊,对了,差点忘记了。这个,我也要拿走。”
他捏起了方才丢在床上的桃木剑,嘲讽地对着赵大笑了笑。
眨眼之间,他的右手不过是在空中轻巧地画了个圈,淡蓝色的火焰却突然从桃木剑上方燃烧了起来,仿佛狰狞的老虎张开血盆巨口,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那一截残存的桃木短剑便化成了一团黑色的焦炭,扑簌簌地落在地上。
老李见怪不怪地
微笑。赵大却瞪大了双眼,目瞪口呆地望着詹台。
“别走。”他垂下头,终于低沉开口,嗓子因为剧烈地呼救而受伤嘶哑,“我说。你们不要走,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建筑工地是真的。当保安也是真的。欠工资不发也是真的。”赵大缓缓开口,“但是有些真实的情况,我上次没有说。”
“那
个昧下工人们血汗钱没有发的包工头,就是我。”
“我和钱二一个村子里长大,我大他九岁,从小带着他走南闯北摸爬滚打,本事差不多,两个人的臭毛病也差不多。那几年我混得不错,在工地上当包工头,手底下管二十几个人。除了你知道的孙三和李四,其实还有个十几岁的小孩儿。那小孩儿挺可怜的,他爸是工地上流浪汉,他妈是个疯子,就蹭工地上大锅饭,饥一顿饱一顿也长到十几岁。”
“我看他可怜,就把他带到自己的施工队里。大家都管他叫黄毛。黄毛跟李四年龄相仿,两个人最亲近,一天到晚跟在孙三屁股后头,就是孙三的小跟班。”
“钱二这人,没啥别的爱好,喜欢玩彩票。他自个买了两年,大奖没中着,但是有次从兑奖的地方回来,往我们麻将桌上扔了一万块现金,说自己摸了把小的。”
“小奖也是钱啊。大家都挺羡慕的,就跟着钱二一起买。每次就由我给钱二,五十块钱,要是中了,奖金就大家平分。”
“就这么买到年底结果快到年底的时候,有一次你还别说,就我们工地那二十几个人买的,还真中了”
“一等奖,一百万。彩票报数那会儿,一屋子人先是愣住,然后都疯了,差点把电视机砸了。一百万块钱,二十个人分,一人也有五万块钱,顶大半年的工钱了。”
“我也跟着高兴啊,就催钱二赶紧去兑钱。”
“钱二跟我回到屋子里,扑通一下跪地上,求着我救他。”赵大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神色愈发冷漠,“钱二这小子,原来根本就没有买彩票。每次我给他的五十块钱,都被他拿去发廊ktv找乐子去了。”
“一百万,一百万块钱啊这要是工地上兄弟们知道了,钱二得被打去半条命。二十几双眼睛看着我,我也得把他从我们队上踢出去。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我当亲弟弟看的亲人,我能怎么办得救他啊”
詹台冷冷抬眼,长长的丹凤眼一挑“你这人,还挺讲究兄弟情义这么大锅,也肯替他背”
赵大眼中闪烁阴险的光,嘴上说“我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招了。就是把年底要发的工资拿过来当彩票的奖金,一人五万块钱,分给兄弟们。”
工资被当成彩票奖金派发下去。
年底了,没有得到工资的工人们势必要闹事。
一旦闹事,他们挪动工资的事情就会败露。到时候事情一样会露馅儿。
那怎么办
赵
大年龄最长,心思最重,和钱二合计了一晚上,决定鼓动工地上的工人们去偷电线。
“晚上我来值班,到时候钱二带人来偷电线,跟工人们说是我会放水让他们走,可实际上我要不但不会放走他们,还要报警,把他们都抓起来。等上面问起来,一整队施工队监守自盗,那还发什么工资”
“我不但举报有功,就算上面问起来工钱的事,也可以说本来要发下去的工资已经被我取出来了,那天晚上遇上贼人偷电线太乱,
钱都丢了。”
计划看起来万无一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中计,钱二鼓动工人们去偷电线,赵大里应外合,把工人们一网打尽。工人们犯法去坐牢,自然也就没有脸面去要工钱。赵大立了功,连挪用工资的事都可以瞒下来,简直是一个无缝的陷阱。
赵大和钱二连梦都做好了。
可惜亏就亏在那天晚上,压根没有几个工人出现。
“大家也是要命的,辛辛苦苦干了一年,不仅中了奖金,眼看就要到年底拿着工钱回家团圆,谁愿意深更半夜过来干这违法的事钱二忽悠了一整天,不仅没几个人上当,还有两个工人偷偷跑到我这里跟我说,让我注意钱二这个内鬼,别被他骗了。”
赵大叹一口气“如果真的没有一个人上当,也就算了,就当钱二喝多了放了个屁,这事儿就过去了。可是偏偏最倒霉的是,还真有一个人上当了。”
“孙三年轻气盛,行事又冲动,等着赚点快钱回家结婚,一听钱二说这玩意有油水可捞就动心了,又有李四和黄毛两个跟班。等晚上天黑了,就摸进工地里去,打算偷电线。”
如果所有人都来了,赵大和钱二刚好可以去唱那出双簧。
如果没有人来,一个平静的夜晚就这么过去。
可偏偏来了不多不少三个人,赵大竟不知道此时这戏到底是应该唱下去,还是不应该唱下去了。
工地上的电力井里除了一根运行电缆,还有两根休止电缆。李四和黄毛戴着安全帽,正准备下井的时候,赵大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他们身后,大吼一声“干啥呢”
李四和黄毛吓了一跳,撒开丫子往旁边跑。孙三也跑了两步,回头一看只有赵大一个人,眉头一皱,恶从单边生,直愣愣地朝着赵大冲过来。
“还等什么过来跟着我一起上”孙三大吼一声,四散而逃的李四和黄毛这才停下来,颤颤巍巍地朝赵大围过来。
孙三一拳挥上,猛地将赵大击倒在地,骑在赵大身上,双手狠狠锁住赵大的喉咙。
“说,咱们二十几个一整年的工钱你是不是取出来了你放在哪里了”孙三怒吼,朝着李四和黄毛喊,“还不过来帮忙咱电线都敢偷了,还不如一票做个大的,以后都不用再给人卖命。”
赵大满嘴是血,连连摇头,孙三再挥一拳,狠狠砸在赵大的胸口“说不说再不说,我打死你”
李四
和黄毛站在扭打着的两人旁边,畏畏缩缩,一句话都不敢说。然而此时,一直站在阴影处观望的钱二眼见赵大被打得吐血,再按捺不住,手里拿了一块砖头,从侧后方偷偷溜了过来。
孙三还在逼问赵大,手里捡了一块碎玻璃,在赵大的脖子上面狠狠压下,鲜血像是从蚌壳里滚落的珍珠,一点点渗了出来。
赵大再也不敢隐瞒,喘着粗气说“钱已经没了。上次中的奖你知道吗那次的奖金,就是咱们大半年的工钱
钱老二这王八羔子,每个礼拜去买彩票的钱被他拿去ktv找乐子花掉了,压根没买彩票没有钱没有钱”
孙三愣住了。
赵大等的便是他分神的这一霎,举起身旁捡起来的碎石块,猛地拍到了孙三的后脑上。
孙三嗷地痛呼出声,身子一歪,被赵大挣脱开钳制,从身下逃了出来。李四见状急忙上前,扶住孙三。
孙三一把推开他的手,指着赵大怒喊“给我追”
李四一犹豫,松开孙三,朝着赵大追了过去。赵大被孙三打得已有些晕头转向,跑得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却心生一计,在李四追上他的时候,从地上抓起一把碎石屑,猛地朝李四撒过去。
李四最是胆小嗷呜一声,捂住了眼睛,哭喊着“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赵大站起身,下了狠手朝李四一拳打过去。
那一句哭喊嘶吼的“眼睛”“眼睛”仿佛对赵大的暗示和鼓励,他第一拳、第二拳、第三拳都不偏不倚,对准了李四的眼睛一拳拳打着,直到李四眼中鲜血溢出,抱着头缩成一团,不住地叫着“救命”才停下手。
而恰在此时,钱二已经偷偷潜到了几人的身边,高高举起手里红色的砖头,猛地朝着最靠近他的黄毛拍了下去。
“嗡”的一声暗响之后,黄毛连哼都没有来得及哼一声,就如同一滩烂泥,软塌塌地倒在了地上。
软下去的黄毛和瘫倒在地上的哭喊的李四,终于唤醒了孙三最后一丝理智。
他怔怔站着,看着眼前的钱二和朝着他走过来的赵大,喃喃道“杀人了,杀人了”
一场大战之后,孙三、李四、赵大和钱二围坐在黄毛的尸体前面。
李四呜咽着哭个不停,孙三怒极,一把拍上他头顶“哭什么哭要不是你这么没用,我们也不至于落到这个样子”
赵大冷笑“你们就是再能干,就算是把我和钱老二都搞死了,今晚也拿不走一分钱。”
四个人,四个都心中有鬼。
赵大监守自盗,钱二失手杀了人。孙三和李四偷盗转为抢劫,偏偏两个都未遂。
“现在怎么着”李四不敢再哭,哆哆嗦嗦地问。
如果报警,他们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赵大和钱二监守自盗设局陷害挪用工钱的事迹会败露,李四和孙三偷盗抢劫谋财害命的行径也怕是瞒不过警方。
“杀人的又不是我,我怕什么”孙三冷笑,“等警察来了,该怎么说怎么说,大不了牢里蹲几年,我怕什么”
赵大也冷笑“你倒是跟警察解释解释,你为什么深更半夜跑到工地上遛弯啊嗯钱二虽然一砖头敲死了人,但是按理算起来,我们这是正当防卫。我和钱二晚上工地值班,遇上偷电线的小贼,英勇搏斗,还受了伤,抵抗中失手打死了人,判不判刑还说不准呢我怕什么我有什么好怕的”
孙三和赵大四目相对,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甘。
谁都不愿意坐牢,谁都没把握能脱身,谁都在虚张声势。
钱二打破了尴尬的沉默“除非,除非我们都当今晚的事没发生过。”
孙三冷笑,指着眼前放着的黄毛的尸体“你说得轻巧,那你倒是把尸体给我变消失啊”
这时,一直哆嗦个不停的李四却小小地举起了手,颤抖着指了指那边的窨井。
“那里”
“所以你们最后,就把黄毛的尸体放进了窨井”老李皱着眉头问。
赵大点点头,又摇了摇
头“我们确实把黄毛放了进去,可是后来才知道,原来我们当时放进去的黄毛,压根不是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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