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他们的故事早就谢幕, 岑鸢是一个处事干脆利落的人。
她并不觉得,一直这样藕断丝连,会对他们有任何好处。
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没必要做。
算不上冷血吧, 只能说,她拎得清。
从前到现在,她一直都是这样的。
只是对纪丞的那点留恋与爱短暂的蒙蔽了她的双眼,让她心甘情愿的去做一场盛大却荒诞的梦。
现在梦醒了, 她便又重回到那个理智的岑鸢。
她最后还是把东西还回去了。
“既然是你母亲给她儿媳妇的,那就不应该给我。”、
商滕微垂眼睫, 看着安静躺放在掌心里的那个盒子。
岑鸢说的没错。
这个是他母亲给她儿媳妇的。
之前没拿出来,是因为一直确信着,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不会更近一步。
可现在呢。
现在为什么要给她,甚至连商滕自己也不清楚。
可能是喝下去的酒全部进了脑子里吧。
商滕靠着墙站着,目送着岑鸢离开。
细长的走廊, 她裹紧身上的大衣, 身影依旧纤细瘦弱, 和他记忆里的没什么两样。
那种陌生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商滕急忙去摸烟盒, 手拿着打火机, 却止不住的颤抖, 烟和打火机一起掉在地上。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但他讨厌这种被情绪掌控的感觉。
非常讨厌。
岑鸢吃完药过来, 那边已经差不多快要结束了。
主人公被迫去送客人, 其他人, 则自行准备回家。
都是开了车来的, 轮渡运过去,路边就有司机等着。
岑鸢是打的来的,因为这种场合总免不了喝酒。
这地方不好打车,从船上下来以后,岑鸢在网约车a上下了单。
预计时间十分钟。
旁边有休息观光用的椅子,岑鸢坐在那等了会。
夜风很大,她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低头回复涂萱萱的消息。
今天有好几个客人上门,明天需要岑鸢亲自去谈一下细节。
岑鸢想过了,等赚够了钱就回老家。
在镇上开间裁缝铺子,然后陪周悠然。
她没什么太远大的梦想,就想和自己爱的人一起。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稳定,雪下一阵停一阵的。
刚刚才停没多久,就又开始下起来了。
岑鸢穿的不算多,再加上她本身就畏寒,一到冬天手脚就容易发凉。
以前还和商滕在一起的时候,罕见的几次一起过夜,她总会离他很近。
因为靠近他,就会很暖和。
他还是给过岑鸢缺失的安全感的,以商滕的身份,而非纪丞。
天气预报说,春节前后夜间气温瞬降,提醒市民记得保暖。
岑鸢呵气成霜,低头去看手机上有没有司机接单。
预计时间已经从十分钟变成了二十分钟。
又是大年夜,又是大雪天,再加上是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完全具备了打不到车的三要素。
正当岑鸢犹豫着要不要给江祁景打这通电话的时候,黑色的保时捷在她面前停下,后排的车窗徐徐降价,男人硬冷的侧脸线条像是被这路边灯光重新勾勒过一般,罕见的多了几分柔和。
车锁打开,他揉了揉醉后有些发晕的太阳穴“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没有刻意压低,却依旧沙哑的声线。
岑鸢犹豫了会,没有立刻起身。
商滕似乎早就猜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也知道她在顾虑些什么。
淡声解释“我不是会死缠烂打的人,只是顺路而已。”
他好像总是什么都懂,将运筹帷幄这四个字诠释到了极点。
别人的内心,他一眼就可以看穿。
岑鸢知道,他刚才的话,半真半假。
前面真,后面假。
商滕的确不是会死缠烂打的人,脱离了自大和狂妄,他本身就是把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的性子。
不算优点,也不算缺点,本性而已。
岑鸢最后还是上了车,毕竟比起坐在这里吹着冷风白等,搭个顺风车,似乎是更好的选择。
她不能生病。
本身身子就已经足够虚弱了,如果再因生病进医院的话,又得花费上很长一段时间来休养。
她的事业才刚处于起步阶段,她没办法松懈。
还要赚钱,搬回小镇。
上车以后,能闻到车内那股浓郁的酒气。
是商滕身上的。他也不知道喝了多久,眼底的醉意,比岑鸢之前见过的每一次都要厚重。
两个人的座位,一左一右,中央扶手放下来,像是在他们中间划开的一条线。
车开上高架桥,路边的灯光不时映照进来。
商滕把遮阳帘放下来,灯光被隔绝,陷入一片暗沉的黑。
两个人都没出声,安静的氛围,被手机信息的声音给打破。
是林斯年给她发的语音。
她原本是想转为文字的,却不小心直接点开了。
清冽干净的嗓音,带着笑意,他应该在外面,周围有些嘈杂。
“姐姐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希望姐姐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正好是零点。
他是专门卡着点给岑鸢发这条信息的。
她笑着回复,是温柔的语气“你也新年快乐。”
黑夜中,商滕沉默的睁开眼,视线落在她脸上。
手机微弱的荧光将她半张脸都映亮,唇边的笑在此刻的商滕看来,有些刺眼。
她冲自己笑,是因为他是她深爱之人的替身。
那她冲别人笑呢,也是因为他是替身又或者,她只把自己当成了替身。
商滕觉得自己可能只是不甘心罢了。
不甘心被人当成替身,所以才会有这种怪异的情绪。
他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了,像是野兽失控,有什么在体内疯狂的叫嚣着,急切的想要冲破本体脱离出来。
垂放在腿上的手,下意识的握紧,西裤布料在他指尖被挤压出指缝的痕迹。
急切的想要转移注意力,他又把遮阳帘打开,不知何时已经下了高架桥,城市的夜景浮现在他眼底。
河滩那边,开始放弃了烟花。
在天空大片的炸开,又消失。
虽然城市已经明令禁止了燃放烟花爆竹,但这个习俗好像被遗留了下来。
人门都把烟花称之为,转瞬即逝的美。可商滕不觉得到底哪里美了,除了污染环境,便没了任何的用途。
岑鸢却靠着车窗,眼神落在车窗外,声音轻,感叹了一句“真美啊。”
商滕微抬眼睫,看向她。
岑鸢没有注意到,因为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车窗外。
每年大年夜,寻城都会放烟花,但之前的那几次都没有看成。
他们住的地方,和这边离的远,一个南,一个北,光是开车过来,都得花费一个多小时。
岑鸢很想来看,但她知道商滕不喜欢这种虚无且不实际的东西,所以婚后的每一年,她都没有来过。
那个时候,她的温顺是盲目的,仿佛把自己当成了商滕的一个附带品,挂件。
只要他在,她的目光所至,便全是他。
可现在,她终于看到了自己喜欢的烟花了。
岑鸢没有告诉商滕她新家的地址,他也没问。
司机把车停在她家小区外。
雪越下越大,厚度已经可以漫过鞋底了。
岑鸢和他道过谢,打开车门下去,走了没几步,司机跑过来,把手里的伞给她“岑小姐,这个您拿着吧。”
岑鸢笑着婉拒了“不用了,没几步路的。”
司机面色为难“您还是拿着吧,不然我不好交代。”
听到他的话,岑鸢也大概悟了,伞是商滕让他拿来的。
片刻后,她终是接过伞,垂眸温声道谢“替我和他说一声谢谢。”
然后撑开伞,黑色的伞面,很快就落上一层浅薄的雪。
直到她刷卡进了楼,身后的远光灯才消失。
她回头,那辆黑色的保时捷,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
入目可见的,只有这凌冽的夜。
岑鸢今天滴酒未沾。
虽然知道她已经和商滕分开了,但他们的潜意识里似乎依旧把她当成商滕的老婆。
商滕从来不带岑鸢去参加那种应酬所需的酒会和晚宴。
少数几次带她出去,是朋友间的聚会。
偶尔会有人和她敬酒,最后都被商滕无声的眼神挡回去。
平淡无波的眼神。
久而久之,所以就都记下了,有商滕在,就不能让岑鸢喝酒。
但这些岑鸢不知道。
在进电梯前,她把伞收了,抖落掉上面的雪。
不过是吃一顿饭而已,却像是跑了十公里一样,累的不行。
岑鸢进屋以后就倒在沙发上,不想不动弹。
太困了,又累。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都是别人给她发的新年祝福。
岑鸢一条一条的回复着。
赵嫣然新年快乐,祝我的宝贝儿新的一年早日找到一米八 ,八块腹肌,有钱有颜的男朋友
岑鸢无奈失笑,手指轻触屏幕谢谢,也祝你新年快乐
江祁景新年快乐。
隔着屏幕都能想像到他是用怎样的表情打出这句话的。
岑鸢有时候看到江祁景,会觉得,其实人生对她不算太差的。
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有人关心她,有人爱她,就已经足够了。她不在乎数量多少,有就够了。
岑鸢新年快乐。
何婶发过来好几条语音,点开以后,却是陈甜甜的声音。
“妈妈新年快乐,你吃饺子了吗”
小家伙的声音稚嫩软糯,很可爱。
岑鸢笑着长按语音键“吃了,甜甜也要快乐,最近有没有听话呀”
“听话,我可听话了,今天我还帮何奶奶忙了呢。”
何婶在一旁吐槽她,“你那哪是帮忙,分明是帮倒忙。”
岑鸢笑了笑,说给她准备了新年礼物,明天给她送过去。
也没聊多久,陈甜甜就被何婶抱回房间睡觉去了。
岑鸢把外套脱了,刚准备洗澡,手机再次震个不停。
这次是电话。
林斯年打过来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