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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纪澜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 商滕正在哄陈甜甜睡觉。

    这些天她一直哭,说想妈妈。

    也不肯睡觉。

    商滕哄了很久才把她哄睡着。

    怕吵醒她,他拿着手机, 出了房间。

    纪澜给他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回去吃顿饭。

    “马上就是你的生日了, 你生日当天没办法帮你庆祝,就提前一天过了吧。”

    她说,“把甜甜也一起带上。”

    淡漠到不见任何起伏的语气“不了。”

    是预想过的结果,自己生的儿子, 最懂他的,当然也是自己。

    “就当是让我弥补一下曾经缺失过的, 母亲的职责吧。”

    笑容里,带了些苦涩。

    这么多年,纪澜一直在后悔。

    商滕变成如今这样, 有她一部分的责任。

    如果当初她没有袖手旁观,而是选择站在他这一边,他是不是就不会完全被同化。

    他曾经也用自己的方式反抗过。

    妄想剥离这个冷血绝情的群体。

    但所有人都在伸手将他往深渊里推。

    纪澜眼睁睁的, 看着自己曾经还算阳光, 对这个世界满怀憧憬的儿子, 变成如今这副, 利益至上的阴沉性子。

    如果说商家人是主谋, 那么她就是帮凶。

    她在商滕向她伸手的时候, 选择了无视。

    这么多年, 她一直在后悔。

    也会恨商昀之, 把自己的儿子折磨成了这样。

    但她真正亏欠的, 又何止商滕这一个儿子。

    电话在她说完这句话后的下一秒挂断。

    静默许久, 纪澜盯着暗掉的屏幕, 手捂着脸, 肩膀轻微的颤抖着。

    人上了年纪,总爱回忆从前。

    可是每次,只要她想起虚弱到连知觉都彻底失去的商滕,被人从那间屋子里抬出来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的心如同被狠绞过一样。

    自己刚出生时,爱笑的可爱儿子,被他们这群魔鬼折磨成这样。

    他们只想要优秀到,凡事都得第一的继承人。

    却不许他犯一丁点错。

    不允许他不是第一,不允许他屈居人之后。

    从小到大,商滕都是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生活着。

    所以她能原谅陈甜甜的存在,最起码,她的母亲曾经在商滕最昏暗的那段时间,陪过他。

    佣人从厨房里出来,询问纪澜还要不要继续准备。

    纪澜别开脸,用帕子擦净脸上的泪“准备吧,那孩子嘴硬心软,会来的。”

    佣人这才应声,重新折返进厨房。

    做的都是商滕爱吃的菜。

    纪澜也是名门大户养出来的大家闺秀,从小便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唯一会做的,就是南瓜焖饭。

    从小商滕最爱吃的,就是她做的南瓜焖饭了。

    这次的主食也是她亲手做的南瓜焖饭。

    最近气温降的很快,湖面都开始结冰了。

    商滕替陈甜甜把衣服穿好。

    陈甜甜手指着衣柜方向“还有围巾。”

    商滕让她先坐好,自己起身去拿。

    打开衣柜后,粉色的围巾挂在一旁。

    他的动作有片刻的怔住。

    围巾是岑鸢织的,他记得。

    那些天每次回到家,她手里都拿着这条未织完的围巾。

    陈甜甜还在闷闷不乐“周阿姨都跟我说过了,妈妈是因为和爸爸吵架才会离开的。”

    商滕替她把围巾围上,没有开口。

    陈甜甜说“爸爸,要不你去和妈妈道个歉吧,这样她就会回来了。”

    商滕其实不太会给女孩子梳头发。

    马上就要春节了,商滕给何婶和小周放了一段时间的假。

    所以梳头发这种事,只能他亲自来了。

    陈甜甜的发质有些硬,再加上她睡姿不太好,所以第二天早上起来就乱糟糟的。

    商滕怕弄疼了她,动作很小心。

    没有得到回应的陈甜甜不甘心的继续撒娇“爸爸,你就去和妈妈道歉好不好,周阿姨说了,男孩子是得包容女孩子的。”

    外面冷,商滕怕她冻着,就给她穿的厚了点。

    这会裹的跟头熊一样,胳膊都抬不起来,摇摇晃晃的要他抱。

    商滕抱她抱在怀里,拿了伞出门。

    “爸爸会处理好的。”

    她在他怀里闷哼一声,生气了“你别看我年纪小就想骗我,周阿姨说了,你还把戒指都扔了,你们就是想离婚。”

    外面风雪很大,商滕把伞撑开,护着她。

    司机从驾驶座下来,绕到后排,接过商滕手里的伞,把车门打开。

    这还是,陈甜甜第一次见到纪澜。

    是和外婆不一样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素雅,面容温柔,属于那种,第一眼就让人喜欢的人。

    商滕肩上落了雪,头上也是,可他怀里的陈甜甜却被护的极好,一点冷风也没受着。

    纪澜很少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过。

    佣人拿着羊毛薄毯过来,纪澜朝商滕伸出手,说“我来吧。”

    后者没动。

    纪澜笑了笑“总得让我看一眼孙女吧。”

    她又去逗陈甜甜“让奶奶抱抱你,可以吗”

    陈甜甜先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商滕怀里缩了缩,然后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

    纪澜满意的把她抱过来。

    饭菜已经摆上桌了,她是断定了商滕今天会过来的。

    进屋以后,纪澜这才注意到,还缺了个人。

    “岑鸢呢,她怎么没来。”

    不等商滕开口,陈甜甜就抢着回答了“爸爸坏,和妈妈吵架。”

    光是这一句,纪澜大概就能猜到了。

    毕竟没有哪个女人是愿意替其他女人养孩子的。

    那顿饭吃到一半,陈甜甜就睡着了。

    她好像总是很容易在吃饭的时候睡着。

    纪澜放下筷子,拿了绢帕擦嘴。

    她的视线落在对面安静吃饭的商滕身上。

    她已经有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仔细看过自己的儿子了。

    对他的印象,好像还停留在他读高中那会。

    那个时候他就不常笑了。

    褪去了少年的稚嫩青涩,现在的商滕,已经彻彻底底的成了一个可以给人依靠的男人了。

    他足够强大,却也足够冷血,感情于他来说,似乎只是可以随时丢弃的累赘。

    那双凌冽的眼,与他父亲越来越像了。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没有哪个母亲会希望看见自己的儿子变成一个眼中只有利益,冷血到没有感情的人。

    纪澜修剪素净的手指抵着桌边的玻璃杯,略微思索过后,她轻声开口“甜甜放在我这里吧,我来养,岑鸢是个好孩子,也是最适合你的,你不该让她受这个委屈。”

    过了很久,他才低沉出声“我们分开,并不是因为甜甜。”

    “就算不是因为甜甜,你一直养着她,又算什么样子,你知道现在外面都在怎么议论吗。你自己无所谓,但你也要顾虑一下人家女孩子的脸面。”

    纪澜难得态度强硬一回,“甜甜就放在我这儿吧,我来养。”

    “你养。”他压低的嗓音,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养成我这个样子吗”

    垂放在腿上的左手,死死扣着佛珠。

    她知道的,商滕还在恨她。

    对啊,怎么可能会不恨呢。

    是她亲手“杀”了他,在他还只是个孩子的年纪。

    可他既然姓了商,很多事情,就不是他自己能够做主的。

    就算再重新来一遍,她还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不然的话,他的下场只会比现在还要惨一千一万倍。

    陈甜甜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家里了。

    旁边是家里新来的保姆阿姨。

    她端着一碗小米糊糊,问她饿不饿。

    陈甜甜从床上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爸爸呢。”

    保姆阿姨舀了一勺,吹凉了些,然后递到她嘴边,喂她“先生出去了,晚上会回来的。”

    爸爸工作总是很忙,这些陈甜甜都知道,所以她乖乖的把小米糊糊都吃完了,想做一个听话的乖孩子。

    这样爸爸就不会不要她了。

    岑鸢搬家的事情,不知道是怎么传到江祁景的耳朵里的。

    可能是刘因,也可能是林斯年。

    他来的时候还特地买了点水果。

    表情不太自在“就路过的时候随便买了点。”

    岑鸢看了眼,都是她爱吃的。

    甚至有的水果摊都很少有卖的,完全不像是路边的时候随便买的。

    岑鸢没有拆穿他,而是给他倒了杯水“刚搬进来没多久,还有点乱。”

    他坐下后,环顾了下四周“我明天正好放假,可以顺便过来帮你收拾一下。”

    说话的语气也很顺便。

    岑鸢笑了笑“好啊,谢谢。”

    江祁景不太自在的摸了摸后颈“谢什么谢,我就是顺便。”

    他看到玄关鞋柜上放着一双穿过的男士拖鞋“林斯年是不是来过”

    岑鸢把江祁景拿过来的水果洗净切好,端出来“嗯,还是他帮我搬的家。”

    江祁景拿了块苹果放进嘴里啃。

    本来还在担心岑鸢会难过,但看到她现在这样,江祁景的心也稍微放了放。

    她早该从那个家里出来了。

    姓商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对了。”江祁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把那个盒子拿出来,递给她,“随便做的一个,也没处扔,你要是喜欢的话,就摆上吧。”

    岑鸢接过以后打开,是一个很可爱的雕塑娃娃。

    做工精细,连细节处都挑不出一丝瑕疵。

    压根就不像是他口中所说的,随便做的。

    江祁景是个很拧巴的人,这种拧巴,似乎也只对他在意的人。

    岑鸢垂眸轻笑“谢谢,我很喜欢。”

    他越坐越不自在,干脆站起身,岔开话题“我有点饿了。”

    今天早上岑眼刚去了一趟超市,冰箱里都是新鲜的蔬菜鱼肉。

    听到他说饿,岑鸢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我去给你做饭。”

    “不了,就你那个厨艺。”江祁景打开冰箱,上下看了眼,“还是我自己来吧。”

    岑鸢有点惊讶,他居然还会做饭。

    直到几道色香味全不俱全的菜端出来的时候,她才发现,是自己想太多了。

    江祁景还在试图为自己挽尊“厨房太小了,用的不顺手。”

    岑鸢为了不辜负他辛苦了一个多小时做的饭菜,每样都尝了点“其实也挺好吃的。”

    瞎子都能看的出来,她是在安慰人。

    更何况,江祁景又不瞎。

    岑鸢把碗筷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你先坐一会,我去给你下碗面。”

    她刚起身,就被江祁景拉的坐回去了。

    “你手都伤了,还做什么饭。”

    他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创可贴,抓着她的手,给她贴在指缝间。

    是昨天收拾屋子的时候,不小心被竖起来的木刺划伤的。

    她觉得不算严重,所以也没有处理。

    难怪江祁景突然自告奋勇的要做饭。

    这些天来,不算太好的心情,似乎稍微被他治愈了一点。

    他把创可贴的包装纸扔进垃圾桶里“点外卖吧,你这几天别碰水,当心感染。”

    岑鸢听话的点头“好的。”

    江祁景刚拿出手机,准备点外卖。

    门铃响了。

    他看了眼岑鸢,想不到她这才刚搬家,就有朋友找上门来了。

    人缘还挺好。

    他起身去开门。

    看到门后的林斯年了,脸一黑,又把门给关上。

    哦,孽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