噶礼被关押在刑部大牢,他被自己额娘首告“忤逆”的消息,他也很快知道了。
二弟色勒奇犹在不忿,噶礼却叹道“这样也好,起码家里能少受些牵连额娘至少不必跟着流放,千刀万剐,总归是我一个人的。”
兄弟俩隔牢相望,一时之间心中都升起个念头“凡事必有因果,循环往复而至今日”。
当年固然是看出了康熙的意思而和赫舍里氏勾搭上,靠近废太子胤礽,但噶礼自己也是想着“两朝富贵”才那么巴结,以至于收留了长泰之子。
等到太子真的倒台了,噶礼也不能过河拆桥,那样反而让人不齿。再后来,当今继位,若是噶礼略谨慎些,想想本朝前几桩科场案,都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人总是这样,走到眼前无路,方想回头。
“你们这一趟辛苦,差事办的不错。”胤禔在养心殿慰勉张鹏翮、鄂尔泰和富格,“朕点了理藩院尚书、东阁大学士阿拉木为会试主考,加礼部尚书衔揆叙为副主考。而鄂尔泰和富格,下次科考的时候,朕打算让你们出去放一任学政。”
“张鹏翮办差勤勉,就免去其罚俸处分。”胤禔的处置公允,本来嘛,降级留用就够了,罚不罚俸只是一种态度。官员极少有靠着俸禄过活的,那得全家喝西北风。
三人谢恩退下,胤禔却若有所思。
新任东阁大学士阿拉木奉旨到畅春园观澜轩的时候,元起皇帝正在见那些西洋教士,没等阿拉木请安,胤禔就摆手免礼。彼此都是老熟人,教士们也对他颔首示意。
“你来的正好,朕和他们说出去勘察绘图的事儿。”
阿拉木看着这位自小看到大的皇上,他穿着灰色袍子,袖子挽起来,头发如今看着倒是齐整多了,但怎么瞅,都觉得和马尾巴似的。皇上正对着一个半人高的地球仪,和教士们说话呢。
“尊敬的皇帝陛下,您的臣下们打算自喜峰口而出,分为两路一路向东,最远将抵达墨尔根副都统处,在他的协助下,在库页岛一线进行勘察测量;另一路则向西,出玉门关,抵达准噶尔汗国一线进行测量,策凌额驸将为我们一些帮助。”
“嗯,这样很不错,只是劳动你们了。”胤禔笑道“今年、明年争取将测绘完成,最迟后年年后,朕就要派人分两路前往法兰西,面见法王路易陛下。”
“这都是我等的荣幸”提到这个,传教士个个眼睛放光。
等到传教士退下,阿拉木就道“皇上,那些教士当年在尼布楚和鄂罗斯人谈判的时候,可见这些人也是有名利、钱财之贪念啊。”
“朕知道,他们还想传教。如果不让他们传教,搞不好还会有他们什么教皇法旨出来,”胤禔一笑“不过也没什么不好。你看,鄂罗斯人是外人,但大多数人对外人,只有一个大致的概念。”
“皇上的意思是”
阿拉木斟酌一下用词“教士们若是真的从外头带回什么教皇法旨,反而是好事北边有满蒙,西南有苗壮彝,还有很多小的,只能在地方志里看见的族裔。若是红头发、蓝眼睛的人出现”
“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都会成为众矢之的。”阿拉木叹道“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
找一个共同的敌人,一个松散团体会迅速团结来维护自己的利益,将很多矛盾暂且压下,并且在对外的战斗中形成共同的记忆和情感,就是共同历史的基础。
不过这个问题要做,这年头也没法做全国调查,搞什么大数据,还是聊点正经事比较好。
“朕找你来,是为了会试考题的事,朕会拟出十数道试题。等到会试之前,学子们进场之后,随便从中择取三道,叫御前侍卫送进考场。”胤禔道“这样也可以最大程度上的避免考题泄露。”
“但是还需小心底下人做手脚,尤其是阅卷的时候你和揆叙可靠,但底下各房的阅卷官未必可靠。”胤禔说到这也是一笑“江南科场又出弊案,朕也是关心则乱。会试尚未出过岔子,朕也不乐意在本朝开这个先例。”
“臣明白。”阿拉木花白的胡子翘着,“皇上将会试重任交付与臣,若有差错,臣万死”
“你与朕相识多年,有师生之谊,也不必说这种话。”胤禔此刻肃容道“但若真的出了岔子,朕想也不必朕开口,你自己给朝廷一个交代就是了。”
“臣遵旨”
眼看着又是一年秋天,会试日期将近,胤禔却没有急着回京。全家老小都喜欢园子胜过宫里,胤禔自己也觉得在园子里带着舒服,干脆打着“太皇太后想要留下”的借口,决定这年的除夕、春节都要在园子里过。
等到来年恩科殿试的时候,皇帝一家子回宫也不迟,何必急于一时。
就这样,皇帝带着全家,包括侄子侄女们心安理得地待在了畅春园,简直称得上乐不思蜀。
元起二年的春天,皇帝要主持亲耕礼,胤禔就带着一帮子龙子凤孙在畅春园里种地,还让孩子们写心得。据他肉眼观察,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毕竟种地这件事,谁累的直不起腰,那真是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得来的教训才是自己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诚为至理。
一帮男孩、女孩都被累的骑不了马,拉不起弓,连火器都举不起来了。
“我等尚且如此,村中老农又当如何唉。”累的龇牙咧嘴的弘晋还挺感慨。
畅春园附近除了本朝皇子、大臣新建的诸多园子,还有如香山行宫静宜园、静明园这种金代留下的园林,康熙朝的时候随着畅春园在附近拔地而起,这些前朝旧园也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整修和翻新。
现在胤禔就将这几处和畅春园,春明园都连在了一起,也不必急着赶工程,就这么慢慢修着。大热天站在榭中,满目翠色,让人心旷神怡。
“此处景色好,作画倒是个好地方。”
胤禔和道琴夫妻俩,正在集凤轩的回廊上坐着说话,准确的说,是皇上一个人说话,皇后娘娘聚精会神的画湖景。此处视野开阔,又避风,正是作画的好地方。
皇后虽然要管理六宫,放在元起天子的身上,是管理“现居后宫范围内的近枝宗室子女和先帝遗妃”,细务就是统筹计算批示各种开支,召见内外命妇,和承担一系列重要祭祀等等。
但这不代表皇后没有自己的闲暇时光,因为那些任务并不是每天都要做,它们都有自己的固定时间,而皇后也对很多事情有决定权。
所以相对而言,道琴在身份变化之后,享受到的空闲反而增加了。比如她依然可以拥有自己的绘画时间,只是旁边附带了一个喋喋不休的丈夫。
倒不是嫌他烦人,只是画画不能一心二用,道琴也只能敷衍的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直到丈夫凑过来,看着她的画,忽然道“我想,你要不要也来编一本书”
“啊”道琴的手一抖,墨点子留在了画纸上。皇后来不及叹气,问道“爷说的是,编什么书我来编书那怎么能行。”
“为什么不行”皇帝的双手一摊,“汉唐皇后都编书,为什么朕的皇后不行”
“可是自前朝至今,连先帝的皇后都没有何况还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总不好将妈妈和额娘撇下。”作为一个受过系统教育,还擅画的人,道琴怎么也能称一句文化人,对于编书这事有一种天然的向往。
但作为皇后,她就有颇多顾虑了,而且有些顾虑还很有道理,比如太皇太后、皇太后尚在,虽然皇后才是过国母,可就这么将两位长辈抛在一旁,显然不太合适。
胤禔想的却是另外一个角度的确,单单将皇后拎出来,容易被人做文章。而如果拉上老太太和额娘一起,皇后就不那么显眼了。
于是,皇帝非常理所当然的说道“那就让妈妈和额娘一起编呗”然后,他如愿以偿的看到了妻子脸上的表情,走形了。
太后还好,太皇太后简直是半文盲,她老人家就算叫翰林们捉刀,也得有个靠谱的题材。
这种问题难不倒胤禔,他马上就抛出了解决方案“就请妈妈和额娘,共同编满蒙语言的佛经嘛这又不难,横竖每年考翻译的那么多,叫他们来。”
“而你,作为本朝的皇后、国母,我想让你编一本给官学使用的书。”胤禔笑道“从小处做起,最初先编一本作画方面的书,不是画谱,而是讲如何作画的。之后就可以开始编一些五经注解、注释一类的书籍。”
“这不算什么,放心,朕也不会让他们牵扯到先帝那。朕还要重开皇后亲蚕之礼,难道也有人敢跳出来说朕不遵循古礼”
皇帝最后总结道“所以,你就安心等着明年开始编书,日后官学用得好,朕还要将其作为教材分发到府县学去。”
道琴都听傻了,她忍不住问道“明年开始,皇上究竟想要做什么呢”当年武则天有北门学士,如今这个安排,难道要让她也有一批门生吗
她要来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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