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晏河和赵晏玲是隔天到筒子楼来接人的。
为了便利,赵晏河特地借来吉普车，自己当司机。
陆月乔这两天都没去学校，大部分时间在床上度过，疼得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只有捧着一个暖手袋焐肚子,才能勉强睡着。
睡不好觉，肚子难受,再加上身体乏力,导致陆月乔脸色特别差,心情也不好。
看见赵晏河的脸,心情就更差了。
全程没有和赵晏河说一句话,就和奶奶坐在后排，窝在奶奶怀里休息,眼睛对着窗外。
车厢里只有赵晏玲和于奶奶交谈的声音,赵晏河也是一言不发,看着沉稳无波,只是偶尔会瞥向车内的后视镜,看一眼便收回视线。
吉普车驶出大院,往市内开了半小时，最终停到一处老旧深长的胡同口。
“于奶奶，这是我爷爷的老熟人,姓傅，她老人家行医几十年了,经验丰富。因为年纪大了，才很少出诊。”赵晏玲一边领人往胡同里走，一边说道。
听到是个老大夫，于奶奶心里更安定些。
陆月乔这情况,于奶奶还是更相信传统的中医，不想她总是吃那什么止痛药。
是药三分毒，自家孙女才十五岁，总不能连着吃几十年吧，老人家不懂什么科学不科学的，能不吃药就最好。
老大夫住在胡同尽头，门口两尊小石狮子，红漆大门敞开一半，可以看到里头是个小四合院。
赵晏河停在门口“奶奶，你带着乔乔进去，我在外面等。”
等会大夫诊断的话，他不太方便听。
于奶奶连声应好，陆月乔跟在奶奶身边，终于舍得看赵晏河一眼。
男人就站在石狮子旁，几乎和门框一样高，就像立在门口的门神似的。
其实赵晏河主动说不进去，陆月乔是有点高兴的，本来就很尴尬了，再让他听完全程，陆月乔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虽然现在也不想和他说话。
就瞥了一眼，然后利落地转过头去，留给赵晏河一个无情而冷漠的背影。
听赵晏玲说，这位老中医已经将近八十岁，但实际上看起来和于奶奶差不多，精神很好，是个乐呵的小老太太。
傅老太太给陆月乔把了脉，又向于奶奶问了几个问题，然后道“气滞血瘀，有点体寒，我开个药方，月事前喝两剂，不疼就不喝。”
赵晏玲听了，转身去拿笔拿纸。
于奶奶连忙问“大夫啊，这药得喝多久啊”
傅老太太说“看个人体质，小姑娘底子不太好，精心调理个一年，别吃寒性的东西，差不多就能好。”
听到要一年时间，陆月乔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
那还要疼十二次呢，每次一周，加起来快三个月呢。
“想要见效快，就加上艾灸。”老太太给出提议。
赵晏玲听到，立即说“傅奶奶，我能帮乔乔做
艾灸，我认识穴位，也学过医，您教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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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就诊过程也不过十来分钟，老太太写好药方，递给于奶奶。
“妹子，你先带着姑娘在院子里坐会儿，我把晏玲教会，一会儿就好。”
于奶奶立即应下“麻烦您了，我们就在外头等着，您多费心。”
陆月乔乖巧道了谢，等奶奶付过诊费，就跟在后头出了屋子。
这座四合院很小，站在院子里就可以看到外头，所以陆月乔一出来，就瞧见门口的赵晏河。
但她就当没看见似的，视线没有重点地打转，一会看看影壁，一会看看墙砖，就是不往门口扫。
于奶奶在后头轻拍她一下，小声训道“好好的，别做怪样子。”
陆月乔怂了一小会儿，视线乖乖收回来，就盯着墙角的花盆看。
嗯，傅老太太这花养得挺好，她喜欢。
于奶奶没辙儿了，留陆月乔一人在院子里玩，自己慢悠悠走到门口，和赵晏河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傅老太太的艾灸教学持续了半个小时，赵晏玲学会之后很快就出来。
“乔乔，以后每个月我帮你做三次艾灸，”赵晏玲揽住陆月乔的肩膀往外走，“我平时都在医务室，你来找我就行。”
陆月乔点头，朝赵晏玲笑得眉眼弯弯“知道了，谢谢玲玲姐”
余光瞥见门口的赵晏河，陆月乔瞬间收了笑，绷着雪致的小脸。
赵晏河目光微敛，转头向于奶奶道“奶奶，我先送你和乔乔回去，药方交给晏玲，她会帮着抓药的。”
于奶奶这时候心情不错，率先往外走，边走边说道“行，都听你的，你俩中午也别忙活了，就留下来一起吃饭，奶奶给你们露一手。”
陆月乔听到奶奶要留赵晏河吃饭，下意识地想反对，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留下吃顿饭是应该的。
陆月乔不太高兴地抿起嘴，仗着赵晏河在前面看不到自己，偷偷瞪他一眼。
谁知赵晏河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下一秒偏过身来，恰好对上陆月乔冒着小火苗的眸子。
陆月乔吓了一跳，忙转开视线，白皙脸颊上透出一丝被抓包的羞窘。
赵晏河将小姑娘的反应看在眼里，轻勾了下唇角。
胡同这边，陆月乔一行人离开后不久，一位约莫二十岁出头的瘦高姑娘，捧着书进了小院大门。
“姥姥，今天有人来看诊”孟文心走进正屋，看见桌上躺着个把脉用的小枕头。
傅老太太正收拾艾灸用的东西，听到外孙女的声音，头也不回地答道“对，是赵家那边的亲戚，一个小姑娘，体质不太好，过来看看。”
“赵家是赵爷爷家里的亲戚吗”孟文心听到这个姓氏，有意多问一句。
傅老太太回过头来“是他家，你记得倒挺清楚。”
孟文心笑了下“小时候姥姥常带我去玩，有点印象。”
孟文心的父母常年不见踪影，她从小就是傅老太太带大的，这几年才回到父母身边，但也经常往老太太这边跑。
傅老太太说道“那时候你总跟着晏河晏玲跑，玩得可好了，今天要是回来早点，还能见到他俩。”
孟文心神色微动，似是不经意地道“赵晏河也来了他不是一直挺忙的吗”
“应该是晏玲要他送的，也没待多久，没一会儿就走了。”傅老太太随口说道，低头继续忙手上的活儿。
孟文心嗯了一声，没再提起这个话题。
陆月乔在家又歇了一天，就准备上学去。
虽然现在学校里能学到的东西不多，但能听一点是一点，总比在家躺着好。
早上出门，奶奶不放心她，说要送她去学校，被陆月乔好说歹说地拦住了。
总共二十分钟的路程，她慢点走，半个小时应该能到。
其实小肚子那块还是挺疼的，陆月乔下楼梯时都得刻意放慢速度，不然会抻到肚子。
慢腾腾挪到一层，陆月乔刚要出筒子楼，忽地看见正前方站在几米外的赵晏河。
赵晏河单手扶着一辆二八杠，正低头看手表。
他非常警觉，几乎是陆月乔出现在楼梯口的下一秒，就发现了她，立刻抬头。
“过来，”赵晏河朝陆月乔招手，“送你去学校。”
陆月乔小步挪过去，走近了才发现，赵晏河骑的这辆二八杠，后座上包了一层黑色软布，里头像是有棉花填充，鼓鼓囊囊的。
“加了坐垫，坐起来舒服点。”赵晏河简单解释，让陆月乔坐上去。
陆月乔在自己慢慢挪去学校和坐赵晏河的车之间犹豫了一小小下，然后就听得赵晏河道“动作快点，等会儿要迟到了。”
陆月乔一激灵，忙坐上去，双手牢牢抓住自行车前座。
她听见赵晏河笑了声，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骗她。
陆月乔自己也戴着手表，出门的时候明明看过时间的，现在被赵晏河一句话就给糊弄了。
男人笑过她之后就坐上车，这二八杠对赵晏河来说还矮了点，人骑在上面都有点局促。
自行车开始往前行，不知是因为加了坐垫，还是路比较平的缘故，陆月乔觉得这回赵晏河骑得特别稳。
要不是道路两边的景色在移动，她几乎都感觉不到车子的前进。
颠不着一点儿，肚子也不太疼了。
“晏哥，”陆月乔抬手拽拽赵晏河的军装衣摆，小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去学校的”
赵晏河头也不回地答“早上奶奶告诉我的。”
前些日子三食堂开始养羊了，赵晏河又过上送奶工的生活，踩着早起训练的点儿，把新鲜的羊奶送到筒子楼。
陆月乔想起早上喝的羊奶，心里突然涌上一点小小的愧疚。
不过也就一点点而已。
五分钟后，二八杠停在学校门口。
陆月乔慢慢吞吞地从后座上移下来。
刚往校门口走两步，陆月乔忽地感觉到头发一紧，回头看去，赵晏河正拽着自己的马尾辫。
男人看到她转过身来，依旧握着头发不松，开口就是命令的语气“放学等我来接，别急着走。”
“哦，知道了。”坐车还挺舒服的，陆月乔乐得享受。
赵晏河这才松开她的马尾辫，转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往陆月乔怀里一扔。
陆月乔连忙捧住。
小纸包不过巴掌大，鼓鼓的，摸起来有点硬。
“给你带的蜜枣，闲的时候吃。”赵晏河听人说过，枣补血气，这个时候给小姑娘吃正好。
还有就是，他明显感觉到，陆月乔这几天脾气特别坏，每回见到都对他冷着小脸。
私底下问过晏玲，才知道女孩子这段时间情绪起伏很大，心情会很不好。
那给小姑娘吃点甜的，她总能高兴点吧
至少别再瞪他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