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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林载川还是带着信宿一起去了桃源村他知道信宿是真的能做出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去桃源村的事,还不如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信宿穿着一件浅灰毛呢大衣,柔软的质感让他看起来没有那么锋利,反而带着点钝钝的慵懒,预感到今天晚上估计又要跟林载川一起加班到半夜,信宿未雨绸缪地在车上补觉,一上车就放低座位,躺在副驾驶上睡了过去。

    直到林载川跟他说下车了,信宿才摘下蒸汽眼罩,没睡醒有点睁不开眼,就把手塞进林载川的手心里,让他牵着自己往前走。

    林载川“小心路。”

    进了村子,脚下都是凹凸不平的土路,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

    夜晚的村庄一片漆黑,极为安静,一路上都没有碰见行人,林载川直接找到了桃源村的村长家。村长是个将近六十岁的男人,单眼皮,不是很和善的鹰钩鼻,脸上一条一条很深的沟壑,面相上给人的感觉就不太好。

    赵培昌将大门开了一条缝隙,一双眼珠骨碌碌从缝里打量二人,警惕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林载川言简意赅“警察。来调查赵洪才的案子。”

    村长稍微愣了一下,犹疑道“赵洪才都死了一年多了,派出所那边也一直没有什么动静,这是又有什么新线索了吗”

    赵培昌说话带着很明显的乡音,吐字让人听不太清楚,嗓子有些尖。

    “是的。”林载川淡淡道“但还有一些疑点,需要向当地人了解情况。”

    赵培昌的眼珠明显转动了两圈,然后打开门道“二位进来说吧。”

    木门发出“吱嘎”一声刺耳声响,林载川跟信宿走进他的房屋。

    这赵培昌是个光棍,老婆没的早,后来也没再娶,一个老男人把家里收拾的很邋遢,又年久失修的破旧,房间里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异气味。

    信宿一进门就皱了皱鼻子,很想转身往外走,他瞥了眼那油光满面的板凳,上面粘着难以描述的污渍,让人完全没有坐下去的欲望。

    赵培昌走到角落里弯下腰,用那种不锈钢的大杯子给他们倒了两杯开水,明显浑浊的发黄,水面上漂浮着一层油光水滑的东西,看的信宿浑身好像有小虫子在爬。

    林载川单腿勾过一个凳子,脱下外套垫在上面,低声对信宿道,“坐。”

    信宿在他身边坐下,坐姿极为谨慎,难得一见的端庄。

    赵培昌摩挲着两只手道“警察同志,你们有什么要问的这特意晚上跑过来一趟。”

    林载川“赵洪才生前都在村里做什么”

    赵培昌低沉着嗓子回答道“农村还有什么事,男人就是下地干活,他家里种了点姜,每年到了季节就倒腾这些玩意儿,别的时候没事就游手好闲的,反正他也没有老婆孩子要养活。”

    “说是村里的副书记,其实就是挂个名,村子里没什么事能落在他头上。”

    “他在村子里跟谁的关系

    走的比较近”

    赵培昌道“我跟他家不常走动,我俩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不太清楚这些,这个你可以去问问他以前的邻居只不过一直听村子里的人说,他不太招人待见。”

    林载川抬眼道,“我听说,桃源村有一位河神,保佑村民身体健康、庄稼丰收。”

    赵培昌笑了一声“这个我知道警察肯定不信这种说法,什么鬼啊神啊的,其实我也不信,但是村子里的人都觉得有河神保佑,我也不好说什么。”

    赵培昌道“一二一三年的时候,庄稼地里大旱,村里人都收成不好,花生、麦子、玉米,种什么亏什么,年轻一代都出去打拼了,留着一些半死不活的老人在村子里,干了活拿不回钱,都快活不下去了。很多老人都在那几年没了。”

    “结果五年前有一天,突然下了一场大暴雨,一天一夜没停的下,把我们村子里干了好几年的长河填满了那是条水龙的形状,早年那些看风水的人就说,我们村子里有龙脉庇佑。”

    “从那以后啊,那条河再也没枯过,村里的人不管种什么庄稼都顺,而且还能卖出好价钱,谁家的日子都越来越好。”

    “所以后来村子里人都说,我们桃源村是有河神保佑。”

    赵培昌正描述的兴致勃勃,信宿不解风情插了一句,“在这种传说里,这些所谓的神保护人类,都是要收取报酬的吧,你们给河神的报酬是什么”

    赵培昌话音一顿,可能是因为信宿的话,面色变得明显有些阴沉,他沉声道“这是在祈求神明的赐福,心诚则灵,不需要什么报酬。”

    信宿听完没忍住笑了一声,用一种看天真的小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人祈求“神明的回应”。

    林载川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平静询问道“听村子里其他人说,赵洪才生前好像跟河神有过冲突,你知道这是什么事吗”

    赵培昌“这个我听说过一点,他不信我们村有守护神,甚至觉得河神是我们臆障,觉得村子里的人都魔怔了。”

    “他成天说村子里的人都疯了,还往我们的河里倒垃圾、倒石灰,这简直是”

    赵培昌叹了一口气,“不管这个河神到底存不存在,对村里人来说,起码是个精神支撑。”

    “老年人本来就没有精气神,要是连个支柱都没有,那就真活不下去了。”

    听起来这个赵洪才像是村子里的“异类”,所以当“异类”被人用一种极端残忍的手段杀死、尸体倒挂在树上,村子里的人只会拍手称快,不会去探究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谁杀了他。

    林载川沉默了片刻“听说赵洪才的后事是你们村干部带头办的,他生前有留下什么东西吗那些遗物现在保存在哪里”

    赵培昌道“赵洪才死了以后,他的房子也回收了,他的东西大部分都直接烧给他了,还有一些”

    “好像我收拾在后面仓房里,您要是现

    在着急要的话,我马上去找找,你们二位在这稍等。”

    dquo”

    信宿把高挺的鼻子贴在他的毛衣上,吸一口气道“外套不要了,回去再给你买一件新的。”

    信宿在外面喘了两口气,又跟着林载川到赵培昌的家里四处查看,然后发现正对着门口的木台上供奉着一尊容貌难以形容的神像。

    可能是这个村子里自封的什么什么神。

    信宿不以为意瞥了一眼,刚要移开视线,突然微微一蹙眉,走到了木台旁边。

    神像下面放着一个香炉,里面插着三根已经烧到尽头的烟。

    信宿看着那香炉,用指腹把那些燃尽的香灰捻起来一点,那不是普通的香灰摸起来那样细腻柔软的质感,反而摸着很硬,有明显的颗粒感,像沙子。

    他把香灰放在手边轻轻闻了闻,没有闻出什么特别的味道。

    “怎么了”林载川从身后走过来。

    “没事。”信宿拍了拍手,问他,“有什么发现吗”

    林载川摇摇头。

    就算这个村子里真的有什么,在知道警方在调查这个地方开始,恐怕也已经处理干净了。

    没一会儿,赵培昌从外面赶了回来,抹了抹脑门上的汗,满脸歉意道“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一年前的那些东西,可能不知道被我什么时候当垃圾处理了,刚刚到后仓里翻了一遍,什么都没有了,可能是找不着了。”

    林载川“找不到就算了。”

    本来就没报什么希望。

    晚上九点半,二人离开了赵培昌的家。

    林载川和信宿走后,赵培昌关上门,从门后上锁,把杯子里的水都倒在地上,拿出了两炷香点上,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说了什么。

    睁开眼刚要把香插进香炉里,看到香灰上留下的一个指印,赵培昌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从桃源村开车回家,到了小区已经是十一点多了,信宿整个人困的蔫答答,几乎挂在林载川的身上跟他一起上楼。

    干将听见外面传来的动静,摇着尾巴蹲在门后,等到他们进来,高兴地吐着舌头围着二人转了一圈

    不知怎么,德牧黑色的身体突然绷了起来,从喉咙里发出威胁似的声响,背部弓起,一副随时都能暴起扑人的姿势。

    有那么一瞬间它想要扑到信宿身上,但是又犹豫了一下,只是如临大敌地紧紧盯着他。

    信宿醒了,站定在原地,垂眼看着它。

    林载川有些惊讶,从退休以后从来没有见到干将这样反常干将一直是警犬编制里性格比较温驯的同事。

    他挡在信宿前低声问它“怎么了”

    干将又面相极凶的对着信宿嗷嗷叫了几下,声音很尖锐。

    干将平时很通人性,就算想引起林载川的注意,也是从嗓子里低声“呜呜”两声,不会在家里大声嚎叫再这么叫一会儿,楼上楼上的邻居都要报警扰民了。

    林载川微微皱眉,单膝抵在地板上,伸手抱住它的脖子,轻声安抚道“是我们回来太晚了吗”

    干将仍然虎视眈眈地盯着信宿看。

    林载川一边抚摸他的毛发,心想干将从市局退休之前是一条缉毒犬难道是他们身上有什么味道

    同一个瞬间,信宿猝然想到了什么,把摸过香灰的那只手抬起来,放在干将的鼻子面前,问它,“是这个味道吗”

    干将看着他的动作,好像反应过来什么,竟然平静了下来,抬了抬鼻子,碰到信宿的指尖。

    然后它原地蹲了下来,用两条前腿支地。林载川很熟悉这个肢体动作意味着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