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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信宿看着他说“我以为你最后会拉住我一起沉入海里。”

    “但你松开我的手了。”

    林载川沉默片刻,对他解释道“我的身体曾经受过很严重的损伤,在极度寒冷的条件下,我无法坚持太长时间。当时那种情况,如果我们只能活下来一个人,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信宿没有说话,手心贴在他的胸口,感受到一阵规律起伏的心跳。

    那些凝固在他脑海中冰冷的东西,在这样鲜活的跳动中逐渐消融下去。

    林载川消失在海面上的那几秒钟的画面,好像梦魇一样盘踞在信宿的意识中,只要他闭上眼,浮现在脑海中的就是那个冰冷死寂的场景。

    信宿收回手腕,指尖微微轻颤,蜷缩了起来。

    他不知道如果林载川真的死在那片海里,他最后能不能从那几秒钟的时间里走出来。

    但好在林载川没事,所以都已经过去了。

    他轻而长地舒出了一口气,感觉有一股沉重压抑的力量终于脱离身体。

    林载川又轻声说“对不起。”

    信宿一怔,有些莫名地抬眼看向他“为什么道歉”

    林载川跟他对视,喉结轻轻滚了滚,几乎是郑重的语气,“不管是因为无妄之灾牵连到你,还是在那个时候留下你一个人。”

    林载川不知道信宿有没有“害怕”这种情绪,很多时候信宿看起来是命运的掌控者,永远冷静理智但他觉得信宿应该也是会害怕的,不管是被从高处撞下的时候,还是一个人孤零零浮在广袤海面上的时候。

    他大概也会害怕。

    闻言,信宿安静片刻,又笑了一声,带着轻微鼻音道“嗯原谅你了。”

    过了没一会儿,外卖小哥在病房外面敲了敲门“你好,您的外卖送到了。”

    信宿马上从床上爬了起来“送进来吧。”

    林载川起身接过外卖员手里的盒子,对他道“多谢。”

    他单手扶起病床上的桌子,把外卖盒拿出来一个一个放在上面,打开一双筷子递给信宿。

    信宿看他好像没有过来的意思,问“你不吃吗”

    林载川微微摇头,他还有一点低温反应的症状,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

    信宿想了想“那我自己吃了,你等一下要是饿了,再给你点一份吧。”

    林载川“嗯”了一声。

    因为生病忌口,不能吃海鲜、也不能吃任何油腻的食物,信宿只点了两个口味清爽的炒菜和一份菠萝咕噜肉。

    他实在是饿了太久了,住院这几天没有心情吃东西,几乎是风卷残云的速度解决了三个满满当当的外卖盒。

    信宿意犹未尽舔了下嘴唇,转头想跟林载川说什么

    然后他看到林载川就那么在病床上坐着,后背倚靠在墙壁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信宿猜他应该是刚睁眼就到楼

    下来了,

    身体恐怕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于是也没打扰他,轻手轻脚地收拾了饭盒,放进垃圾桶里。

    信宿平日里本来就有一点“黏”林载川,往他办公室里跑的时间比他在自己办公桌的时间都长,而这种朦朦胧胧的亲近,从他确定某种感情后就更加清晰、肆无忌惮,他平躺到病床上,把被子蒙过头顶,被角搭在林载川的腰间,在他身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晚上六点。

    护士按时按点到林载川的病房里查房,结果发现病人竟然失踪了,在走廊上找了一圈也没人,“3号房的病人呢,病人家属呢在不在准备输液了”

    章斐连忙从卫生间冲了出来,“我们队长应该去楼下了,我们还有个同事在楼下病房呢,你看能不能给他们转个病房,把他们安排到一间啊。”

    护士皱了皱眉,“这个我不清楚,要转病房的话你去前台问问吧。你先把病人叫回来输液,刚从重症转出来,不要到处乱跑。”

    章斐只能跑下楼,把他们离家出走的队长喊回来。

    推开门,她就看到林载川一个人在病床上坐着,闭目养神,而信宿不知道去哪儿了。

    “林队”

    林载川缓缓睁开眼,“什么事”

    章斐道“医生喊你回去输液信宿呢”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到林载川的旁边,从被子下面探了一个脑袋出来,信宿好像还没睡醒,眯着眼睛转过头看着章斐,嗓子里含含糊糊“唔”了一声。

    章斐“”

    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这两个人怎么睡在一张床上

    林载川思索片刻道“给我办理明天出院吧。”

    章斐再次“”

    刚从重症监护室转出来第二天就要出院,这种事也只有他们林支队长能做出来了。

    章斐有点头疼,委婉提醒道“林队,你刚醒没多久,还不知道有没有其他的后遗症,最好还是”

    “没关系。”

    林载川本来就没有受伤,现在身体上的反馈也只是骨头受寒后的剧烈疼痛,住院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那天袭击信宿的人还留了三个活口,确定身份信息都是潜逃在外的罪犯,沿着这条线调查下去还不知道会查出什么,楚昌黎那边迟迟没有进展市局里有很多事等着林载川去做决策。

    信宿在他旁边跟着说“那我明天也出院好了。”

    林载川转头蹙眉看向他“你在医院里多观察几天。”

    信宿不以为意道“医生就是建议我静养,今天连点滴都不打了,反正我在病房里也是躺着,在你办公室也是躺着。”

    “还不如坚守在工作岗位呢。”

    听到信宿这一长串有理有据的说辞,章斐脸上的表情简直难以形容这人分明今天早上醒的时候还一副死气沉沉、与世隔绝的自闭模样,谁跟他说话都不怎么搭理,结果转眼这会儿就又变成“

    阳光彩虹小白马”了

    漂亮女人善变就算了、怎么漂亮男人也这么善变

    章斐心道果然美人心、海底针。

    信宿坚持要出院,林载川去问了大夫,确定他的情况可以带回家里静养,于是也给信宿一起办理了出院。

    去办理出院手续的一路上,章斐走在林载川的旁边,唉声叹气地耸拉着脑袋,从嘴里发出各种奇形怪状的语气词。

    林载川有些莫名看着她“你怎么了”

    章斐本来就不是能憋住事儿的人,被他这么一问,马上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道“林队你是不知道,就是你从重症监护室刚转到普通病房那会儿,信宿坐在轮椅上半身不遂地去看了你好几次,特别身残志坚,我跟贺争两个人劝也没劝听。”

    “他当时都也不理人,谁也不理,就那种生无可恋的感觉,我感觉他的眼神都是死的,看谁都冷冰冰的,可吓人了。”

    章斐道“结果我就一下午没看到他他就又活蹦乱跳的了,真的就是那个词怎么说,判若两人”

    林载川的脚步微微一顿。

    章斐说起信宿,又忍不住有点心疼,小声道“他在医院这两天,过的可不好了。”

    “刚送到医院的时候,检查出他脑震荡又失血过多,身体状态已经很差了,但是他一直硬撑了几个小时,听到你脱离生命危险才愿意闭眼休息。”

    “后来醒了也不太吃东西,我们给他买什么都不吃那可是信宿啊,我在市局的时候就没看到他的嘴停下过。”

    “感觉他生病这一次,看着更瘦了。唉,也不知道得吃多少才能补回来。”

    林载川从头到尾静静听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许久,他才终于开口,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滞涩沙哑,“我知道了。”

    章斐想到什么,又问“对了林队,你知道信宿的凝血功能障碍是怎么回事吗他说是后天造成的,但是我后来私下问过医生,医生说这个病基本上都是遗传,后天损伤凝血功能的条件其实很苛刻,除非是放化疗那种强刺激性的药物损伤但以前信宿好像看着还挺健康的。”

    林载川也不清楚信宿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很早就问过信宿这个问题,当时信宿给他的理由是“小时候长期营养不良”,听起来勉强算是个合理的理由。

    但信宿有没有在他面前说谎,那就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

    即便他们已经相识许久,有关于信宿的一切仍然像一团模糊不清的迷雾、扑朔迷离。

    林载川抬手轻轻捏了一下眉心。

    章斐清清嗓子、又摸了摸头发,一顿抓耳挠腮之后,假装不经意地八卦,“咳、那个,林队,你是不是喜欢信宿啊。”

    林载川没有直接回答喜欢或者不喜欢,只是问她“很明显吗”

    “这件事之前本来不是特别明显的,但是”

    章斐眨巴着她的大眼睛,带着某种希冀语气问他,“林队,以我们十几年的交情,要是我不幸掉海里了,你会在一秒钟内推开车门奔向岸边然后从二十米高的地方跳下来救我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