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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林载川“”

    这人要是去参加个什么“顺杆爬”大赛,估计能得个特等奖回来。

    信宿中午在海鲜自助餐店里泡了一个小时,吃的很饱,只吃了一包鳕鱼条就停下了,想了想,又思索起眼下的案子“你觉得,何方杀害吴昌广,是出于自愿还是被胁迫的”

    林载川顿了顿“就何方在审讯室里的表现来看,他明显在维护背后的那个人。”

    “不是的。”信宿轻声道“有时候不敢开口,也可能是因为恐惧,刘静在临死之前的那一刻都没敢把刑昭的名字说出来。”

    “忠诚是可以被背叛的,但恐惧永远不会。”

    林载川将椅子稍微退后一点,若有所思“你觉得何方不是被指使、而是被胁迫杀人。”

    “其实没有什么区别,不管哪一种情况,何方都不会把那个人的名字在警方面前说出来。”

    信宿道“何方是在十岁的时候从锦光孤儿院失踪的,也就是说,他最早可能在三年前就跟幕后那个人接触过了。”

    “三年时间,足够把一个少年改造成一个没有人性的杀手。”

    林载川抬手按着眉心“这个人要有一定的经济能力,很有可能是单身,否则他训练一个孩子,行动会很不方便。他应该有足够多能够自由支配的时间,不会是朝五晚九的普通上班族。”

    信宿补充道“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个男人,或者是相当强悍、强势的女人。”

    林载川呼出一口气,给贺争打了一个电话。

    “嫌疑人很有可能是年龄在25到45岁之间的单身男性,经济条件良好,从事个体经营,或者公司高层、律师这种工作时间相对自由的职业。”

    “从盛光小区的业主中筛选出符合上述条件的可疑人员,跟从18号凌晨到20号中午出入过小区的所有车辆的车主信息,进行交叉对比。”

    “明白,”贺争顿了顿“但可能需要一天时间。”

    这种办法几乎跟大海捞针差不多,从一户小区几千人中精准筛选出那么一个两个人,工作量大到难以想象。

    “嗯,辛苦了。”

    挂断电话,林载川拿过椅子上的外套,起身往外走。

    信宿仰起头看他“你要去哪。”

    林载川道“去见谢芸。”

    吴昌广的妻子。

    吴昌广不可能无缘无故被人杀害,他的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跟何方或者那个幕后人有关,但目前市局调查到的线索几乎为零。

    如果有一个人能关于吴昌广的信息,就只有他的妻子谢芸了。

    林载川打算去见她一面。

    信宿一听他又要去锦光分区那边,本来跃跃欲试想跟他一起出外勤的心顿时枯萎了,坐在原地目送他离开“林队再见。”

    两小时后,林载川开车来到谢芸的小区楼下,抬步走进楼道,找到了她的现居住地。

    林载川抬手敲了敲门。

    半分钟后,

    ,

    隔着防盗门看着林载川。

    谢芸的神情萎顿、双目无神,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肉眼可见的不好,看起来吴昌广的死给这个女人很大的打击。

    谢芸声音沙哑道“你是”

    林载川问“请问吴沿在吗”

    “他上学去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我不找他,只是有些话不方便当着孩子的面说。”

    林载川拿出他的工作证,“谢芸,我是市局刑侦支队刑警林载川,关于吴昌广受害的案子,我想跟你询问一下案件细节,你现在方便吗”

    谢芸盯着警察证上那清秀的年轻男人看了几秒,打开了防盗门。

    “请进。”

    谢芸家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多久没有收拾过了,沙发上、茶几上都是杂物。

    谢芸拿了一个凳子给林载川,勉强笑了笑,“看我这家里乱糟糟的,让警官见笑了。”

    林载川温和道“没关系,我在这里坐下就好。”

    谢芸瘦骨嶙嶙的双手无处安放似的交叠起来,“您的同事昨天来过一次了,也跟我说了案件大概的情况,我知道、我知道那个杀人犯,是个未成年,可能也没办法为我家昌广偿命了您还有其他想问的吗”

    贺争应该跟她说过了案件基本情况,林载川也没多赘述,只是问“你对锦光孤儿院这个地方有印象吗”

    谢芸想了半天,然后茫然摇了摇头“没有,我没去过当地孤儿院。”

    “吴昌广生前有跟你提起过吗”

    “应该也没有,我印象里是没有。”

    林载川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档案,把何方的照片给她看,“你以前见过这个孩子吗”

    看到杀人犯何方的脸,谢芸一双空洞的眼睛像忽然点了鬼火似的,死死地盯着上面的人。

    然后她说“没有见过、我不认识他。”

    林载川又问“吴昌广跟人有过什么矛盾冲突吗时间可以追溯到很多年之前。”

    谢芸深吸了一口气,情绪不太稳定地说“没有,从来、从来没有。老吴平时是个遇事就忍让的人,连我们小区里的狗都能欺负他,他那种性格,怎么可能跟人结仇呢”

    林载川稍微沉思片刻。

    如果不是仇杀,那个人杀害吴昌广的动机会是什么

    谢芸抬起头,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肩头耸动着“我知道这起案子最后很可能不了了之了,国家法律保护这样的小杀人犯,可是他为什么要杀我家昌广、为什么要杀他啊”

    “我们根本都不认识他”

    目前案件还在侦查阶段,林载川也不能跟她透露太多,只是轻声道“警方会尽最大的努力,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

    谢芸的情绪显然有些崩溃,对她来说这无异于飞来横祸,原本美满幸福的家庭突然被一个未

    满14周岁的陌生人摧毁了,而罪魁祸首说不定还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谢芸捂着脸哽咽说“我跟昌广一辈子没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他总是说,吃亏是福、吃亏是福,从来只有别人占他的便宜。就算以前那样的日子,我们两个人都咬牙坚持过来了,现在好不容易日子好起来了,昌广却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

    听到她的话,林载川心头微动“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吗”

    谢芸用纸巾擦着眼泪,“昌广他爸生前喜欢赌钱,死后欠了一屁股的高利贷,那些追贷的人见到他爸死了,就追到我们两个头上,四五年前的十七八万块钱,我们两个人怎么可能还得起”

    “当时我们的工资发下来就被那些追贷的抢走了,但是高利贷、利滚利,我们那点钱连利息都不够还,欠的钱越来越多,那些人说,要是我们再还不上高利贷,就要把我儿子卖了”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昌广就跟着人去做了一笔投资,把我们家所有能抵押的东西全都抵了,当入股的钱。幸好那笔投资没赔,利润翻了好几番,让我家赚了不少钱,我们把高利贷还上了、带着我儿子出来了。”

    林载川稍微蹙起眉。

    这话听起来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什么投资能在短时间里有这么高的收益

    而且这种高收益的投资,基本一上市就被各行各业消息灵通的资本家垄断了,压根流不到平民百姓的头上,怎么恰好就被走投无路的吴昌广撞到了

    林载川隐约觉得有些奇怪,“是什么类型的投资”

    “我不太清楚这个,是昌广跟我说的。具体的我也不知道。”谢芸道。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应该有三四年了。”

    三四年前。

    林载川心想,正是何方在锦光孤儿院失踪的时候。

    这个时间点的巧合让林载川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觉更甚,他又问“你们在四年前,有没有接触过八九岁的孩子”

    谢芸道“那会儿我在外面打长工挣钱,不经常回家,几个月才能回来一次,儿子跟昌广住在乡下,他们接触过什么人,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家里还有那段时间留下来的照片,您需要的话,我去拿过来。”

    林载川稍微一点头,“麻烦你去取一下。”

    谢芸去了卧室,拿着一本厚实的老相册出来。

    这本相册记载了谢芸和吴昌广从相识到结婚生子这十多年的岁月,还有他们的儿子吴沿的成长。

    林载川从他们的结婚照一页一页翻过去。

    吴沿从小学到初中的照片几乎都在里面,林载川指尖翻过一页,看到七八岁的吴沿跟一个同龄小男生站在一起。

    那一瞬间,林载川瞳孔轻微一缩。

    这个男生竟然是锦光孤儿院时期的何方

    难怪谢芸认不出何方,因为照片上的人跟何方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那个

    八九岁的少年跟吴昌广的儿子吴沿站在一起,勾肩搭背、笑容灿烂,露出两颗小虎牙,看起来外向又开朗。

    跟审讯室里那个沉默寡言的、阴沉冰冷的杀人凶手,丝毫不像同一个人。

    即便是林载川,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都没有辨别出那是同一个人。

    直到他在这个少年的眉眼间看到了一丝十三岁的何方的轮廓。

    林载川猝然抬头问“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拍的”

    似乎感觉到这个警察话音里的冷峻与紧绷,谢芸畏惧似的回答,“我、我不知道那段时间我不在家,这应该是昌广拍的照片,一直放在相册里面。”

    林载川“吴沿没有跟你提过他身边这个孩子吗他从来没有说起过何方这个名字吗”

    “没有、没有。我没敢告诉他,昌广出事了。”谢芸察觉到了什么,语气急促起来,“我怕他接受不了,就跟他说、他爸出差去了。”

    谢芸嘴唇颤抖着,带着恳求道“警察同志,希望你别跟我儿子说,我想让他能多高兴一会儿,就是一会儿,我不想让他知道他已经没有爸爸了”

    林载川脑海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

    何方跟吴沿、甚至吴昌广,在四年前竟然是认识的

    并且,吴昌广“投资”还清高利贷的同时,何方就从孤儿院失踪了

    林载川觉得这不可能是巧合。

    “那些人说,要是我们再还不上高利贷,就要把我儿子卖了”

    林载川轻轻闭了下眼睛。

    或许根本没有什么从天而降的“利润翻番”的投资,让吴昌广还清了高利贷。

    吴昌广只是卖了一个孩子。

    不过那个孩子不是他的儿子吴沿,而是年仅十岁的何方。

    就算一个一辈子都在忍气吞声的老实人,在被逼到绝路的时候,也会迸发出难以想象的恶意。

    毕竟

    “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像饭里的砂砾,或者出骨鱼片里未净的刺,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