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 楚韶之要为老夫人定制养身方子的事,关差就转告杨大夫。
杨大夫知晓后,以拳击掌, 笑呵呵对关差道;“你告诉老爷, 我明日就把方子给他”
杨大夫寻思了一下午, 挑灯夜战,写了好几个方子, 一一检查过后, 心满意足的睡下,次日去见楚韶之,杨大夫将方子交给他, “老爷,您看哪一份合适”
楚韶之垂着眼眸仔细看, 第一张方子是晨起后打一套五禽戏,早中晚三餐用完半个时辰后,皆要散步一盏茶时间门;第二张方子大同小异,唯一的区别是五禽戏换成了八段锦;第三张方子亦然,最大的区别是五禽戏换成了回春功。
楚韶之难以做出取舍, 在他认知里,这三套皆是流传成百上千年的强身健体的养身功法。
“这三套功法会相互影响吗”楚韶之询问,得到杨大夫否定的回答后,楚韶之道, “那便都试试,看老夫人喜欢哪一套。”
杨大夫以拳抵唇, 压制忍不住上扬的嘴角,一本正经,“可行, 要喜欢才能坚持长久。”
楚韶之深以为然。
一旁关差死死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笑出声,脸都要抽搐扭曲了。跟着老爷这么多年,现在才算见识到老爷不同寻常的一面。
三张养身方子楚韶之确认后,很快送至敬华院。
翠喜将安排念给老夫人听,心里偷着乐,极力压制住自己不要泄漏笑意,“老夫人您放心,五禽戏、八段锦、回春功您不必担心不会,擅自练岔气,老爷请了先生来教您,会帮忙盯着的。”
徐老夫人阴沉着一张脸,肺都要气炸了,气楚韶之,也气眼前这丫鬟,“滚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滚出去”
说着就要伸手掐翠喜。
以前不敢躲,只能任由老夫人打骂,今时不同往日,翠喜往后一步躲开,让徐老夫人的手落了空。
翠喜道“老夫人您别动怒,老爷说您院里丫鬟如果因您而受伤,补偿的银子从您的月例里出,一次二十两到一百两不等。”
楚家富裕,之前又是老夫人掌家,老夫人月例五百两,真要由着她打骂,月例不一定够补偿的。
徐老夫人攥紧了手,指节泛白,气得直哆嗦,到底没再动手,斥骂“滚”
翠喜福了福身,退出房门。
翌日清晨,翠喜来叫徐老夫人起床,老夫人闭着眼,一动不动,翠喜道“老夫人,您是要致老爷的一片孝心于不顾吗”
徐老夫人气急,楚韶之要有孝心,便不会这么折腾她。
孝心孝字大过天,楚韶之如此对她是为不孝,落人口舌,宗族那边不好解释,徐老夫人心里有了计较,她便坐实了,看日后楚韶之要如何对宗族长辈解释。
徐老夫人坐起来,翠喜伺候她梳洗,特意挑了身能活动身子骨的窄袖衣裙给老夫人穿上。
先生授课不在老夫人的敬华院,而是在院子外,在去往颜氏明华院路上一处亭台水榭内,用先生的话说,是为亲近天地自然,功法能得到最显著的效果。
徐老夫人对此嗤之以鼻,但还是捏着鼻子忍了。楚韶之如此折腾她,看见的人越多越好。
第一日授课是五禽戏。所谓五禽,是熊、鹿、猿、鸟、虎,而五禽戏,便是通过观察它们的生活、运动、睡觉等习惯,总结演变而来的一套仿生养身功法。
第一个是虎戏,老夫人瞧见老先生手足着地的一瞬间门,脸黑如锅底,她也要这样做真是有辱斯文
老夫人压下心中不爽快,学着做,手足着地。她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周氏知晓老夫人要开始学养身功法,教授的老先生还是她寻来的呢,周氏叫上儿媳女儿,又吩咐丫鬟去给江氏传话,乌泱泱一大群人前往亭台水榭,给老夫人尽孝。
徐老夫人瞧见她们前来看笑话,便忍不住想要发作,但她已经忍了那么久,断不能前功尽弃。
周氏真是来尽孝心的,老夫人停下喘气,便给老夫人斟一盏温水给她润嘴,亲自侍奉过去。
待老夫人将熊戏、鹿戏、猿戏、鸟戏、虎戏学完,周氏真心夸赞,“娘您学得真快,若让妾身学许是还没您学得快呢。”
徐老夫人“”
楚静姝、梅氏、江氏也不遑多让,梅氏更是道“早知道该将于奕带来,与您一起学,能与曾祖母亲近。”
江氏附和,“明儿便带来吧,我将于牧和于薇带来,热闹。”
徐老夫人“”
她学累了,已经气不动了。徐老夫人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们几人,径直回自个院子。翠喜向几个主子福了福身,追着离开。
等老夫人走远,周氏等人面面相觑,没忍住失笑。还是老爷有办法,瞧老夫人练完累的,肯定没精力再多折腾了。
徐老夫人配合之事传到楚韶之跟前,楚韶之感到些许意外,他还以为老夫人不会配合,需得他去劝说,没想到挺主动的。
关差端来解三月散的苦药,楚韶之拿调羹搅了搅,一饮而尽,放下药碗,楚韶之接过关差递来的温水漱口。
关差收好药碗,“老爷您屋里的那金钱树终于长好了,前些日子一直蔫了吧唧的,还总掉叶子,瞧着便不吉利,小的都准备将它换掉了,没想到竟长好了。”
“咳咳”楚韶之一口水呛进喉咙里,剧烈咳嗽,关差忙给他顺气,好一会才缓过来。
楚韶之看向金钱树,之前总把那壮阳的药浇给它,它能不蔫巴吗。
这绝对不能让关差知道。
楚韶之转移话题,“送去京城的信也有段时日了,有回信了吗”
“还未收到,想来尚在路上。”关差回道。
楚韶之颔首,“多留意。”
关差应下,将药碗拿出去送至小厨房。
随着喝药和药浴次数的增加,楚韶之能清楚体会到身体渐渐变得健康的感觉,这些时日心情一直不差。
商行事务有钟羽在,又有老大老二协助处理,楚韶之空闲下来,闲来无事,取出靖安寺楚宥齐送他的模拟商路的小玩意,准备研究打发时间门。
绘有大衍地图的布刚平铺开,便见关差疾步走来。
关差拿出密信,“老爷,京城来信了。”
说曹操曹操到,楚韶之裁开火漆印章,展开密信,堂兄先是慰问了他身体,而后道他已知晓有人要谋害楚韶之的事,他在京城会多加留意,歹人审问之事,担心路上被人灭口,便不将人提到京城,而是派楚宥珉前来,信送出之日便已出发,快马加鞭,想来不必多久就会抵达靖海。
楚宥珉,是堂兄的嫡长子,因着堂兄一心科举,娶妻生子时间门较晚,嫡长子年岁还没楚宥扬年岁大,年十九,京城官二代大染缸内成长起来的妙人,原主印象里龙章凤姿,性子随和,极会审时度势,想来日后是和他爹一样,入仕为官。
楚韶之挺想见他,期待他的到来。
两三日折腾下来,楚宥齐楚宥行的休假时间门完了,距月底还有十二日,自是得回崀山书院上课。
楚宥齐拥有自己院子,刚快活没两天就要离开,满心不舍,最重要的是老夫人的热闹还没瞧够
但无论怎么不乐意,还是得回书院去上课。
两人去给楚韶之辞行,楚韶之叮嘱两人好生学习,又同楚宥齐道“你的手多注意,该换药换药,宥行帮忙盯着他。”
楚宥行做出保证,“爹您放心。”
楚韶之又道“三十那日我会去书院,亲自同先生商量你们休学之事。”
顺便瞧瞧古代书院是何模样,他心中好奇。
楚宥齐、楚宥行颔首。
楚宥齐心底闪过不安,先生不会告他状吧该罚的都罚了,不会再旧事重提了吧
楚韶之身体转好,也乐意出去走动,亲自送两人出门上马车,可把楚宥齐楚宥行高兴坏了,连连挥手道“爹您回去吧”
十二日在老夫人每日定时定点的练习养身功法,以及饭后散步中,眨眼便过,到了月底。
三十那天,楚韶之上午便乘坐马车启程出发,摇摇晃晃往城外去。
与上次出城不同,耳边没了楚宥齐与楚宥行叽叽喳喳,楚韶之推开马车小窗,看沿路铺面。
时间门过得真快,上次出城时楚宥齐说的苏家铺子已经开张,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皆是人,出来的人手中皆多少带了东西,看起来生意不错。
马车驶离,楚韶之随之看向其他。
崀山书院不远不近,楚韶之乘坐马车摇摇晃晃走了一个半时辰,才抵达崀山书院。
他到时恰好是书院上午下课,中午吃饭午歇的时间门。崀山书院饭食,但书院外一处林荫道上,支着一排小摊子,卖各式各样吃食的皆有。
书院大多数学生不缺钱,书院的饭食吃腻味了,打野食不失为一种趣味,一顿几个铜板的事儿,愿意掏钱的学生很多。
楚韶之扫了眼便抬脚往书院内走,耳朵在喧嚣中捕捉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楚韶之停下脚步,转身仔细寻觅。
关差疑惑,“老爷您在看什么”
他顺着楚韶之目光看去,顿时愣住。
他们府上的五公子,不知踩着板凳还是什么,比周围人都高出半个身子,不拘小节的在那高声招呼,“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楚记小食摊,您想吃的我这都有”随后报了一段小吃食贯口,可溜了。
关差忍俊不禁,偷偷瞧老爷身神情,老爷镇定自若,瞧不出什么名堂。
楚韶之迈步走过去,进入林荫小道,一群学子中出现了个不同的人,站在板凳上的楚宥齐一眼便看到他。
楚宥齐惊呆了,脑海里刮过狂风暴雨,已不会运作,嘴里念的贯口都忘记,微张着嘴呆愣在板凳上,眼睁睁看着楚韶之走近,而做不出反应。
“咋不念了,正听着呢”围着他的学子笑呵呵起哄。
站在小摊边帮忙的俊朗学子察觉不对,顺着楚宥齐目光看去,只见一与楚宥齐外貌有五六分相像的年长男人走过来,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楚宥齐的长辈,看年岁应该是楚宥齐父亲。
短短一会儿,楚韶之走到楚宥齐眼前站定,四周学子察觉不对,作鸟兽散,又想瞧发生何事,便在就近几个小摊聚集买吃食。
“站那么高,下来。”楚韶之道,他仰着头说话怪累的。
楚宥齐立马跳下板凳,终于从宕机中恢复,“爹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楚韶之“不来早点,还瞧不见你这么活泼。”
楚宥齐扫了扫鼻尖,楚韶之见他手上纱布已经去了,“手好了”
“好差不多了,还有点痂,掉了就好全了。”楚宥齐伸出两只手掌心给楚韶之看,掌心有星星点点嫩白的新肉,也有大一点的未掉痂的伤口。
楚韶之看过放心了,扫过楚记小食摊,以及旁边的相貌有几分相似的年轻男女。
“你弄的”楚韶之问。
楚宥齐摇头,“不是我的,是这位楚姑娘的,我只是来帮忙。”
“爹,这位就是我跟您提过的,帮我补习学业的大才子,他也姓楚,叫楚怀屿。那位楚姑娘,是他的二姐,楚怀星。”楚宥齐一一介绍。
楚怀屿、楚怀星异口同声,“伯父好。”
伯父楚韶之膝盖中了两箭,但还是要和善的微笑点头示意,对楚怀屿道“宥齐的学业给你添麻烦了。”
楚怀屿道“谈不上麻烦,同窗之间门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楚韶之又和他说了两句,转而问楚宥齐,“宥行呢,怎么没看见他”
楚宥齐笑道“他嫌我太招摇,不与我一起。现在应该在书院饭堂。”
“爹,您用饭了吗”楚宥齐问。
楚韶之“还未,我先去见你们先生,你这忙,先忙着。”
楚宥齐“”爹还惯会打趣人的,不过他都这样了,爹没管,那是不计较他这般了
“爹您慢走”
楚宥齐欢欢乐乐将人送走,继续忙活招呼。
楚怀屿疑惑,“你爹来作何”
楚宥齐一拍脑袋,“忘记给你说了,我和老六要休学,回家学习经商去。后面不能帮你们了,对不住。”
“没事。”楚怀屿道。
楚宥齐手臂搭他肩上,“我家在哪你知道,常来找我玩。”
楚怀屿颔首。
楚韶之去见书院教授楚宥齐楚宥行的老先生,一起用饭,饭后斟了两盏茶,品茶闲谈。
老先生着重夸奖了楚宥行,又对楚宥行要休学感到可惜,畅想他不休学或许能考取的功名,叮嘱楚韶之即使回家后,也不能耽误孩子学业。
楚韶之该点头的点头,该答应的答应。
而后老先生又对楚宥齐的调皮捣蛋的事迹进行了阐述,老先生说得口感舌燥也停不下来,中途添了两盏茶。
楚韶之“”坏学生被叫家长,是不是就这感受
老先生数落完,又说楚宥齐近来进步很大,有望成才,劝说楚韶之不要落下他的课业。
说到底,老先生都是在为自己学生操心。
楚韶之承诺,“我定亲自盯着,不叫他两人偷懒。”
老先生欣慰点头。
下午时间门转瞬即过,因月底学生要回家,放得早。楚韶之辞别老先生,在书院里走了一圈,体验完古代书院,回到马车等楚宥齐楚宥行。
没多久两人便出来了,两人身旁跟着许多人,是在送别他们。
楚宥齐“我就在靖海的,又不是见不着了,有必要一幅生离死别的模样吗”
其余人“”
“找打”
“看在你爹的份上,不打你了”
楚宥齐从人海中挤出来,跑到楚韶之跟前,“爹我来了”
楚宥行落后一步,也跑了过来,“爹。”
楚韶之道“上车吧。”
坐上马车,马车缓缓驶离崀山书院,进城回到楚府。
给大人授课的先生已经找齐,给小孩授课的先生也安排妥当,次日,也就是次月第一天,授课正式开始。
辰时开始上课,今日是第一天上课,楚韶之早起前去专门收拾出来上课的善学楼。
善学楼三层,一楼给于牧开蒙,二楼教授楚宥鸣四人,三楼是先生们歇息的地方。
楚韶之提前一刻抵达善学楼,不多时大大小小的都来了。
于牧满腔开蒙上学的兴奋,拉着楚宥鸣的手微微用力,抬头期待的看向楚宥鸣,眨巴着眼睛意思很明显,他能去见先生吗,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另外两个小的是来凑数,于薇趴楚宥鸣肩头上,闭着眼睛还在睡。
于奕抱着楚宥扬脖子,张嘴打几个大大的哈切,眼角逼出泪水,便往楚宥扬肩膀上蹭。
楚宥扬“”
楚韶之瞧着可乐,含笑问“都来了,挺积极的。”
楚宥鸣、楚宥扬“”
楚宥齐开口,“第一天,是得积极些。”
楚宥行点头附和,心道上课不积极,脑壳有问题。
楚韶之道“宥鸣,宥扬,孩子都放下吧,他们在一楼,你们在二楼,不放心课间门小休可下来看他们。”
楚宥鸣轻声叫醒于薇,叮嘱于牧要照顾好弟弟妹妹。
楚宥扬把于奕放下,揉了把脑袋,“听先生话,知道吗”
于奕懵懂地点头。
几人上至二楼,先生已经到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皆是在商行见过的,钟羽也在其中。
楚宥鸣几人眼中闪过疑惑,他们是先生吗
楚韶之为他们介绍,生面孔是教经商理念的,钟羽等几个熟面孔,则是来传授经验。
介绍完,楚韶之笑道“你们努力学,与于牧一样会有小测,宥鸣宥扬,你俩可别被孩子们比下去。”
楚宥鸣和楚宥扬目光幽怨。
楚宥齐、楚宥行憋着笑,乐不可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