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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晋江独家发表
    车队一路向前,一直深入大漠无人区。

    刚出发的时候,还能时不时遇见稀疏的绿洲,而现在,窗外只剩下苍苍茫茫的黄沙了。

    林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过去了。

    迷迷糊糊中,耳旁有散不掉的杂音,听得不真切,他好像又梦见了上一世的事。

    大脑白茫茫一片,周遭急速旋转,喧嚣远去,他无论如何用力,可什么也抓不住,上一世车祸的场面,一次又一次地撞入脑海。

    那些恐惧的、痛苦的、破碎的记忆一拥而上,向他呼啸而来,淹没所有感官,吞噬理智。

    恍惚间,那个大雨滂沱的下午的一切,仿佛开了慢动作般,在林凌眼前无声回放。

    对,就是那个下午,就是那个高架桥

    天际乌云滚滚而来,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天空瞬间黑下来,整个城市笼罩着昏暗。

    那天是他和简辞协议结婚后的几个月,结婚的事情网上还闹得沸沸扬扬,为了避免事件发酵,简辞的工作室给出方案,让两人发一点互动日常。

    于是,林凌就被安排去接简辞下戏。

    雨水拍打着玻璃,模糊后视镜,斑驳的路灯朦胧不清,林凌就这样孤寂地坐在后排,看着高架桥上车灯光影交错。

    可就在下一秒,侧面冲过来一辆大巴车,直直地向林凌撞了上来。

    林凌身处的这辆车急速失控,猛地腾空跌入桥下。

    那一刻,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令人窒息,世界分崩离析,暴雨如注,冰冷的雨水钻进五脏六腑,林凌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托起,周围的人影与光影扭曲,满地狼藉模糊混杂,天旋地转。

    闪电点亮整个天空,雨水逆流,视野倒转,时空破裂,一切过得是前所未有地慢。林凌耳边缭绕着无数此起彼伏的杂音,所有的画面在他眼前无限放大。

    也就在扑朔迷离之中,重新经历无数细节后,林凌生出一种可怕的想法自己的死不是意外。

    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可是它的确合理又莫名地出现在脑海里,仿佛找回了上一世自己最后的意识。

    在想通的这一刻,前世无数碎片终于连成了一条线,并且这条线的最后,有了一个了结。

    林凌脑海混乱又清晰,他知道自己在梦里,他想让自己记住这个荒谬的结论。

    可他来不及反应,又被高高抛起,猛地跌入其他梦境。

    潜意识里,他迫不及待想去弄清那些纠缠,想处理那些可能会是阻碍的事情,想知道背后的秘密,想这一世不能重蹈覆辙,想该怎么避免死亡

    像是一大堆理不清的线团,满地狼藉,无从下手。

    林凌视线涣散,孤寂又淡漠,眼前数不清的画面延续、重合、交替。

    “林凌。”

    “林凌。”

    林凌听见有人在叫他。

    起初是在梦里,随后声音在耳边逐渐清

    晰。

    林凌缓缓睁开眼,眼前模糊的色块渐渐成型,他嘴唇微微颤抖,刚好对上简辞的眼睛,感觉有些不真切。

    简辞正捏着他的肩膀,摇晃着“林凌你怎么了”

    “呃”

    “醒醒,你不舒服吗”

    林凌迷惘了一下,仿佛终于分清现实与梦境,下意识摇头“没。”

    “我做梦了。”林凌微微喘息,呼出一口滚烫的气。

    其实也不算是噩梦,可脑海里出现的片段太多,林凌在混乱中横冲直撞,迷失了方向,现在浑身上下有些难受。

    简辞垂眼看着林凌,距离这么近,他能感受到对方干燥的温度,时间久了,惹得掌心微微出汗。

    就在刚才,睡梦中的林凌突然皱着眉,神情从淡漠变得慌乱,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魂似的,浑身出汗微微挣扎着。

    简辞不放心,想把林凌叫醒,可这一叫,就叫了好久,林凌才醒。

    简辞问“你怎么回事”

    林凌抿了下唇,脸色不是很好,没有什么气色,下意识起开身子,远离简辞,“没事。”

    简辞不明所以,也就没去多问,他打开车门,朝林凌扬了扬下巴,“下车吧,已经到了,今晚要把帐篷搭上”

    林凌瞥见窗外天空昏暗,剧组的灯光在不远处亮着,大多数人已经下车,时不时传来几句说话声。

    林凌终于挪动下身子“嗯。”

    简辞看林凌睡久了有些发蒙,想伸手扶他,林凌示意不用,扶着车门边缘就下来了。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沙漠昼夜温差大,热气消散后气温急剧变化,有些冷,晚风夹杂着细沙吹过来,打在脸颊上有些发麻发痛。

    远处云散开了,沙漠的月亮挂在天边,清冷的光辉洒下,映照着稀疏的绿洲和裸露的岩石。

    大家聚集在一起,开始在这片绿洲旁边搭建帐篷,这将是未来几天的生活区。

    剧组的工作人员帮忙打好地钉后,林凌难得清醒,想起出发前的培训内容,不紧不慢地架起了帐篷帐杆,铺好睡垫和保暖垫。

    剧组每个人都有单人小帐篷,物资准备充分,大家忙活了好久才弄好。

    这次要待一周多,需要加快进度拍完,所以总共来了二十几号人,除开演员、摄影和后勤等必要人员,剧组能省就省,一切从简。

    晚饭吃的是泡面,导演架起了小锅炉给大家烧水,几个人在一旁挡着风,免得火灭掉。

    林凌不知道是不是睡久了,全身有些乏力,他拿了泡面接完热水,就在一旁找了根枯树干和大家坐在一起。

    大漠的夜晚寂静,除了风声和沙声,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灯光暖烘烘的,大家聚在一起,有的四处张望觉得新奇,有的和同伴聊着天,还有的饿了一天埋头嗦着面简辞接完热水也过来坐着,正和导演聊着什么。

    林凌慢悠悠吃着,大概是坐了一整天的车太

    累太饿了,

    他连面带汤全部都吃完了,

    然后靠着树干,眼神困倦发呆。

    大漠夜晚的天空不是黑色,而是带着点深蓝的墨色,周围余留着白天尚未消散的热气,脚底的黄沙一望无垠。不远处,跟随一路的当地人正在喂马,导演拿着老式不锈钢的水壶,问还有没有人要热水,好几个没吃饱的又去泡了桶泡面

    简辞又去泡了桶泡面,拿着新泡好的面挨着枯树干坐下,看了看林凌,又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沙丘。

    林凌打开手机,发现这里早已没了信号,在大漠无人区深处,除了卫星电话,仿佛与世隔绝了。

    过了一会儿,剧组工作人员拿着大垃圾袋在一旁喊着“垃圾不要乱丢哈,统一放这里来”

    林凌转身,看见的就是简辞坐在一旁的背影。

    大漠孤寂,四下灯光昏暗,简辞侧脸仿佛雪原,带着一丝矜贵温沉。

    好像对某人做了一些梦后,醒来的时候会对他们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林凌不知道为什么视线顿住了,直到迎上简辞奇怪的目光,才回过神来。

    简辞有点意外,“”

    林凌一怔“”

    简辞“还难受吗”

    林凌“没。”

    简辞吃完最后一口面,起身顺带拿过林凌手中的垃圾“今天早点休息。”

    林凌“嗯。”

    简辞将垃圾丢进垃圾袋,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他刚才确实看见,林凌用一种不同寻常的眼神盯着他,转瞬即逝。

    林凌捏了捏手指,没有什么情绪,转身离开。

    简辞回头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一整天下来大家都累了,很快所有人陆陆续续钻进帐篷,不一会儿沉沉地睡过去了。

    半夜风吹得沙沙作响,大漠里几盏小灯显得如此孤寂,和夜空闪烁的几粒星子遥相呼应。

    第二天,天微微亮,剧组就已经有了动静,大家陆陆续续起床。

    林凌还是睡不醒的冷脸,昨晚大漠风呼呼地吹,他被吵醒了好几次,这种感觉很不好。

    妆造老师只来个两个,所以大家动作很快,能自己先准备的都先准备着。

    导演李青大清早就蹲在那里,像个小老头似的埋头生火,煮他带了一路的鸡蛋,美其名曰给大家加餐,让大家今天好好拍戏。

    于是大家早饭除了牛奶面包之外,在荒无人烟的大漠还能有热腾腾的鸡蛋。

    这几天大漠气温依旧很热,每拍一段时间就要休息一下,要不然会中暑。

    林凌今天的戏份不多,主要就是站在旁边陪衬和几段台词的戏份。

    倒是其他几个演员就没有那么好受。

    烈日炎炎,大漠像蒸笼似的,热得人喘不过气,他们有一场大场面的戏,要顶着大太阳,从沙丘骑马而出。

    剧组用了无人机跟拍,一镜到底,而最大的困难就是,如果ng一次就

    得重新爬上沙丘。

    由软绵的细沙组成的沙丘,

    ○○,

    可事实上却无比辛苦。每向前一步,一用力就会往下滑,用力越深,下滑越快,还没走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了,却发现还在原地。

    这场戏从上午一直拍到了下午,直到导演看到监视器中的画面,爆发连连赞叹,才完美结束。

    不得不说,实景除了环境艰难点,完全没有其他缺点。

    那种大漠无垠万里沙的寂寥,尘土飞扬衣袂飘飘的氛围,绵绵沙丘延续几千里的壮阔,是任何后期无法比拟的。

    一整天拍戏,大家十分辛苦。

    林凌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切实的感受到,大剧组的实力能力和氛围,这是他前世从未有过的经历。

    上一世,林凌虽然被很多人说演技好,但终归没有合适的剧本和好的资源,或许他差的就是一次机会。

    而现在,还好,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临近傍晚,大家拾了柴火,堆出小小的篝火,火苗舔舐着锅底,导演难得拿出从江市带到大漠的火腿,做了烤火腿给大家饱餐一顿。

    一顿不错的晚饭后,大家就这样围着篝火聊天。

    天边的夕阳靠近地平线,金色的黄沙变为黛褚,另一边暮色已然降临,没有城市的光污染,繁星点点尤为明显。

    林凌实在有些疲倦,他坐在不远处,微眯着眼感受着大漠的宁静,远远望去他清瘦的身影朦胧不清,宛如浅淡的雾气。

    “沙漠蚊子太毒了,咬一口要肿好几天。”

    “就是,没想到会这么辛苦”

    简辞拿着驱蚊药过来时,林凌还在走神,过了好久他才抬眼,给了简辞注意力,“简老师。”

    简辞将驱蚊药递给林凌,言简意赅“拿着。”

    林凌反应了一瞬,看向自己的手臂,淡然接过。

    沙漠虽然炎热,但是各类蚊虫不少,林凌现在手上已经被咬了几个包,用手一挠全是红痕。

    林凌表情向来冷淡,目光平静,“谢谢。”

    简辞沉默了几秒,犹豫了一下,问道“我们,以前认识吗”

    说完这句话,简辞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可林凌的晦暗不明,让他无比想去证实些什么,来推翻这个荒唐的想法。

    林凌望着简辞,心停了一拍,一种无法控制的痛痒扩散到全身,蔓延到四肢百骸。

    “没有啊。”他抑制住表情没有变化,垂下眼睫,努力按照自己惯有的风格,和简辞对话“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简辞抿了下唇,表情很自然“没有,就是问问而已。”

    “你要是困了,早点回帐篷,这边蚊虫多。”

    林凌淡然“嗯。”

    林凌一只手握住驱蚊药,指甲紧紧扣着皮肉,另一只手撑着枯树干,迅速起身向一旁走去。

    林凌想离开这里,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急切地想找个地方,发泄着莫名又混乱的情绪。

    他想,现在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呃,嘶”

    林凌的手刚碰到树干,就猛地缩了回去,发出一声低吟。

    简辞发现了异常,下意识想去握住林凌的手,看看什么情况。

    可他刚碰到林凌的手腕,就被猛地甩开。

    林凌不知为何,脸色十分不好“别碰我”

    这句话刚出口,林凌自己也被吓了一大跳。他意识到自己失态,神情迷惘又冷燥,嘴角颤抖,怔在原地。

    简辞也没料到,林凌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低声说“抱歉。”

    简辞看到树干上一只黑色的小蝎子落下,在黄沙上翻滚了几圈后,不见了。

    而林凌指尖,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小血点。

    “你被蝎子蜇了,受伤了。”

    林凌一动不动。

    “别走,在这里等我。”简辞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沉,快速向不远处的帐篷走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