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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献默默看了眼谢云言,没再说话,握紧了手里的刀就往彭枉的方向冲去。

    地上飘零的落叶随着江献带起的一阵风,在空中“倏倏”作响。

    薄薄的刀刃对着彭枉直接就削了下去,动作果决又利落,每一刀都带着狠厉。

    这种狠厉催生出彭枉眼中的狂热,这是他期待已久的战斗,兴奋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盯着江献刺来的刀尖,在即将刺入胸口时折身向后闪躲,刀锋折射出黄昏的虹光,削去了一片他的衣角。

    这是完全使用格斗技巧的一击,江献没有用技能。

    虽然有着“危险玩家”的名号,江献被系统拉进这里其实也没有太久。

    他一共就只解锁了两个技能,基础技能隔空操纵在前两天斩杀动物时很方便,但在不知道彭枉底细的情况下就不适合再用了。aha们对同类的实力多少会有些感知,江献能感觉到,彭枉的实力不算弱。

    被削去一片的衣角翩然落地,彭枉看着地上的布料,却不甚在意,反而对江献说道“这一天我真的期待很久了,让我们在这里决个胜负吧。”

    江献皱眉。

    这人真的脑子有问题吧

    而江献的身后,谢云言在专心对付着被操控的方林。

    严格来说,方林本身完全不是谢云言的对手,在江献拿着刀与彭枉交手的那个来回里,谢云言已经把方林打趴了好几次,要是平时,方林早就不堪其苦投降了,只是现在他作为傀儡,只听从操控者的意志,便完全无视了疼痛,被无形的傀儡丝吊起,向着谢云言不断发起进攻。

    这就有点麻烦了。

    谢云言下不了死手,也不觉得现在这情况有什么“你死我活”的必要,游戏不是让他们不被感染等到第五天就好了吗。

    所以他一直在格挡,即便主动进攻也并不致命,方林身上出现了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瑞士军刀在皮肤上划出一道道细小的伤口,方林应该是痛的,表情很崩溃,然而不得不被迫继续攻击谢云言。

    余译站在一旁,看着三位神仙打架,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在战场外围急得团团转,嘴里不断嘟囔着“林哥,哎呦我的林哥唉”

    看着就痛。

    彭枉看见这一幕,有些难以置信,对着江献说道“他不下死手杀人你竟然会找这样的人当队友”

    江献冷冷地看着彭枉,莫名道“那又怎么了”

    彭枉的世界突然有点崩塌。

    找队友这件事,除了在看见谢云言的瞬间有些失望以外,彭枉其实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毕竟游戏副本嘛,找个队友也是正常的事,但能入“危险玩家”法眼的队友,应该是个和他们一样,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的同类,尤其看着谢云言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彭枉更加坚信了这一点。

    可是没想到,真正动起手来,这个人对着自己的傀儡,竟然磨蹭了这么久,明明占据上风,可一招一式都避开致命之处,根本不下死手。

    怎么会这样

    “危险玩家”怎么会找这样的人当队友

    彭枉心态崩了,一股愤怒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对着江献展开了更为激烈的攻击。

    彭枉被拉进竞技场空间里已经过了六个副本,除了牵丝傀儡,他还有一个基础技能和一个进阶技能。

    他五指一收,江献持刀的动作瞬间卡顿了片刻,彭枉伸手就要夺刀,结果江献脚下一个横踢,将彭枉踹倒在地。

    这是彭枉的基础技能急速暂停,能让移动中的人或物停顿五秒,每天能使用三次。

    五秒之后,江献可以动了,他耍了个刀花,握着刀柄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身后,谢云言对方林没完没了的进攻已经有些烦了,方林的身体也十分疲惫。

    方林“哥,要不你给我来个痛快吧。”

    余译也站在一旁出主意“要不直接用信息素压制吧,把我林哥压在地上动不了就行。”

    谢云言“”

    信息素压制,他倒是也想,可他不能啊

    谢云言想了想“骨折了应该就站不起来了吧”

    方林“啊”

    他刚“啊”了这一声,就见谢云言抄起手边的那把弓,直击他的小腿,“咔嚓嚓”两声脆响,方林跪坐在地上。

    方林冷汗“唰”地出来了“好好像是动不了了。”然后痛感迟钝地爬了上来,“哎呦,疼死了”

    谢云言没再管他了。

    余译飞速上前,扶起方林就往身后拖,远离这处战场。

    前方,江献和彭枉在有来有回地过招。

    彭枉的急速暂停有使用次数的限制,所以并没有频繁使用,他在寻找适当的机会,给江献致命的一击。

    处于战斗状态时,出于身体本能,aha的信息素会不断地释放出来,试图压制对方。

    没一会儿,这片区域的空气里满是两个信息素对抗的气味,并一波又一波地往谢云言站着的地方袭来。

    谢云言拿起弓,准备找时机给彭枉来上一箭,刚瞄准了他的右肩,谢云言鼻翼一动,忽然闻到了空气中有冷杉与铁锈两种味道交织的气息。

    两种截然相反的味道,带给他截然相反的两种感受。

    谢云言的手指忽然一阵阵地刺痛,松开弓弦时手一抖,一支箭擦过彭枉的手臂,射歪到了旁边的泥土里。

    谢云言的手臂无力地垂了下来,他扶着身后的树,低头弯腰喘了口气。

    江献敏锐地捕捉到了身后的动静。

    脑中不由浮现出昨天谢云言发情的样子,江献下意识把信息素收了一收。

    彭枉也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他越过江献的肩头看向他的身后,谢云言捂着脖子靠在树边,指尖微红。

    “oga”彭枉眼睛一眯,“这里怎么有个oga”

    江献不搭理他,彭枉就自顾自地臆想,语气重新高兴起来“原来不是找了队友,而是找了个欲望宣泄的渠道。明白了,作为aha,我真的非常明白。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如果可以,我也想要一个oga跟着自己,想要的时候随时标记。”

    江献闻言,忍不住皱起了眉。

    彭枉继续道“不过没关系,等我把你杀死,这个oga就能归我了,他应该很香吧”

    或许是高度匹配的信息素作祟,江献明明只是闻过谢云言的味道,现在听到彭枉说的话,也感到非常不快,好像自己的什么东西被人觊觎了。

    江献冷着脸抬起手,又一次用力把刀尖刺了下去。

    故态复萌,彭枉触发急速暂停,他抬起手,嘴角露出一个邪恶的笑,抓着江献的刀柄,把刀尖的位置换了个方向。

    “至于你”彭枉凶狠地说道“你就伴着噩梦死去吧。”

    说完这句话,他就触发了自己的另一个技能噩梦降临,同时手上用力,眼看着就要把刀插进江献的心脏。

    江献却忽然凭空消失了。

    彭枉双目圆睁,还没来得及做反应,“噗呲”一声,江献那把尖刀从彭枉的身后刺出,刺穿了他的胸膛。

    江献的进阶技能瞬时移动,让他瞬移到了彭枉身后。

    彭枉缓缓低下头,看见他的血从刀尖滴落,没入泥土里。

    江献的嗓音冷如寒霜“这句话应该送给你。”

    话音刚落,彭枉倒在了地上。

    天边黄昏降落未落。

    夜风渐起,卷起一地残花飘向空中,苍穹之上云蒸霞蔚。

    谢云言一只手撑在旁边的树上,目睹了江献将人击杀的全过程,是凶狠的、无情的,身后映照着血色夕阳,江献把刀拔出后,抬眼凉凉望来,与谢云言对视。

    血浸透了这片土地。

    他似乎应该害怕的,但谢云言却一反常态地,只感觉到安心,巨大的安全感降落心头。

    那股难以忍受的铁锈味也慢慢散去,只余江献的气息,无形中一点点安抚着谢云言。

    谢云言扶着树慢慢直起身,往江献身边走去。

    “你赢了。”谢云言看着江献,嘴角翘起一个很小的弧度,说道,“还好是你赢了,否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江献看着谢云言,却没什么反应。

    谢云言皱了下眉“喂。”

    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能叫他“喂”。

    再走近一些,谢云言才发现江献的目光有些涣散,又叫了他一声“喂,你怎么了”

    他伸手抓上江献的衣袖,刚拽了一下,江献就像支撑不住似的,眼睛一闭,向前栽倒下来。

    他整个人都扑在谢云言身上,头埋在肩窝,温热的呼吸扫过肌肤,谢云言整个人一麻,手臂倒是下意识伸开,抱住了他。

    谢云言“哎,你”

    有一瞬间,谢云言以为江献是不是刚才中了暗算,快要不行了,然而他均匀的呼吸声就在耳边,谢云言的手犹豫地抬起,慢慢落在江献的后背,感受了一下他的心跳。

    没有异样。

    他好像只是单纯地睡着了

    彭枉是死了,但他的技能噩梦降临,却在最后一刻成功用在了江献的身上。

    于是江献在把人杀死,全身心放松下来后,支撑不住地立刻进入了梦境。

    那是一个真实的噩梦。

    梦里,他回到了游戏最初的那个副本,斗兽场逃杀。

    环形的场地,冰冷厚重的石砖砌成的围墙,封闭的空间,牢笼里的野兽,还有多达百人的玩家。

    江献手握尖刀,走在怎么也逃不出去的地图里,鼻尖是浓重的血腥味,天永远是暗的,满目皆是血色。

    遥想进入这里的第一天,江献虽然冰冷话少,也和几个新人玩家同行过,然而他们很快就出现了内讧和暗算。

    他出于自保,不得不出手杀死主动找上门来的人,跟在他身边被他保护过的所谓“队友”们,却纷纷对着他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江献便干脆独自一人。

    在梦里,那是斗兽场副本的第四天,那一天最为凶险,因为场地里被放出了一只野兽,江献精疲力尽,一边提防着埋伏在路上的玩家,一边又不得不一直在逃,绕着那个圆环,但怎么也跑不出去。

    自然便醒不过来。

    绝望的情绪蔓延开来。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

    “做噩梦了”

    “喂,你醒醒。”

    谁在说话

    喂是在叫他吗

    声音有点耳熟。

    然后江献想起来了,他早就离开斗兽场了。

    他现在在一个迷雾森林的副本,今天是第三天。

    昨天,他遇见了一个被系统错误拉进来的oga玩家,oga玩家被他的信息素激得原地发了情,然后还说要跟着他,和他做队友。

    今天他们应该是在找木屋,只是半路突然遇上了一个人,说要和自己决个胜负。

    再之后就是搏斗,他很快就赢了。

    只是对手倒地之后,他就有些神智涣散,眼睛看不清什么,只记得远处天边的火烧云,红得漂亮又心惊,火烧云之下站着谢云言,从树边慢慢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看着自己,眼睛干净漂亮得如同天上的月亮,目光里没有别的情绪,只是平静。

    然后他说“还好是你赢了。”

    江献睁开眼睛。

    入目首先是一处天花板,借着微弱的光线,能看到天顶处拼接起来的木质斑驳,看着非常陈旧,视线向下,墙壁上挂着一顶斗笠,还有猎具、渔网等等捕猎的东西。

    江献的手指动了动,按了一下手掌下的东西,触手坚硬,他坐起身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光秃秃的木床上,没有别的东西,只是一张木板。

    谢云言的声音在一旁响起“终于醒了。”

    江献抬头,看见谢云言就坐在一步之遥的木桌旁,静静地望着自己。

    桌上点了盏油灯,一灯如豆,灯光柔和,江献刚从梦境中挣脱,乍一看到谢云言,只觉得他此刻的脸与梦中最后的场景有微妙的重合。

    江献晃了下神,沉默片刻后才移开眼,环顾四周,问道“这是哪儿”

    “木屋,我把你带进来的。”谢云言看着江献,“你白天打完架直接睡死过去了。”

    江献捏了下鼻梁猜测道“应该是中了什么技能,之前那个人说,要我伴着噩梦死去。”

    谢云言“那你做了什么噩梦”

    江献没说话。

    “不说也没什么。”谢云言随口一问的样子,神情满不在乎,伸手敲了敲木桌,“喂,你先来看看这个。”

    听到那声“喂”,江献皱了皱眉。

    “江献。”

    谢云言一怔“什么”

    江献拉开凳子,在桌边坐下,看着谢云言。

    “我的名字,江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