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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江岸水城3a栋已经很久没有过那么风雨欲来的压抑了。

    屋里人不管手上在干什么,余光都统统趋向一个地方

    客厅沙发。

    因为他们裴少坐在那儿。

    裴燎态度还算端正,腰杆绷直,坐姿笔挺优雅。

    到底是受过格式化训练的继承人,仪态没得挑,菲佣送茶的时候都不免多看了一眼。

    裴燎端过茶低声道谢,看向面沉如霜的裴博瞻,淡定道“天很晚了。”

    夏澈该等急了。

    裴博瞻以为他潜台词是劝自己不要耽误休息,脸色稍微好了一点,怪里怪气道“急什么来,看个东西。”

    说着,打开了笔记本。

    裴燎心里暗暗叹息,心道没个一小时估计走不掉。

    他趁裴博瞻开电脑的空档,悄悄给夏澈发消息。

    夏澈,我可能会很晚,你把小龙虾送给这个人就先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

    于瑎名片

    没想到夏澈秒回。

    x不急,多晚都等你。

    x少爷记得要跟你爸好好说,别每次都跟搏斗似的弄一身伤,注意安全。

    裴燎“”

    这、这是什么待遇

    “你在笑什么”裴博瞻冷声道,“在跟谁聊天k那个夏澈你男朋友”

    最后三个字,裴董说得分外艰难。

    裴燎顿了下“不是。”

    “放屁”裴博瞻怒而点开笔电屏幕里的视频,“都这样了你给我说不是”

    裴燎侧目看去

    是他们闯进来后的监控录像。

    裴家的监控摄像头是顶配,高清,多个角度清晰记录着裴燎是如何跟夏澈拉拉扯扯闯进来,如何把夏澈抱起来摔进草丛,又如何一路护送着对方离开别墅。

    裴博瞻在车上看到这些画面,整个人脸都绿了,现在还要重温一遍,简直就是精神折磨

    裴燎还挺淡定,没有被当场处刑的尴尬,还把屏幕面向自己点击暂停,截了张图。

    夏澈半坐在他腿上,不小心含住他手指的那个画面。

    裴博瞻没看到截图画面,光看他动作就气得摔杯子“裴燎”

    裴燎合上笔电,没有躲,任由茶杯在锁骨上砸出一片红肿,平静解释“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你还嘴硬”

    “我没必要说谎。”

    裴博瞻定定看着他,笃定道“你喜欢他”

    裴燎没吭声,默认了。

    裴博瞻胳膊颤抖不停,大概忍得很艰难,尽量心平气和地问“什么时候我是说什么时候变成同性恋的是不是我以前撮合你和周奕歌联姻的后遗症给你造成错觉了”

    “不,大概天生就是。”裴燎说,“上大学后发现的。”

    裴博瞻不敢相信“怎么发现的”

    要搁以前,裴燎大概会敷衍说“就那么发现的”。

    今天却好脾气道“感觉到生理心理变化,就发现了。”

    裴博瞻又问“变化第一个是谁”

    裴燎“嘶”了声“需要了解那么详细”

    裴博瞻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夏澈”

    “为什么猜他查了”裴燎倏然冷下脸,“我记得谁答应过,不会查我身边任何人任何事”

    裴博瞻心里一虚。

    很快又梗起脖子“我只是百度百科,又没叫人深入搜查怎么你男朋友名字是什么不能搜的禁词”

    “我说了,不是男朋友。”裴燎眼里溢出明显的不耐,“您到底想说什么问这些有意义我不可能改变取向去结婚,您也少撮合这种缺德事。”

    这是他近几年跟裴博瞻相处,第一次说这么长的一段解释。

    裴博瞻额角青筋暴起,忽然暴走“好好啊初中就开始了是吧裴燎你小子可以啊瞒得很严实啊”

    “你忽然参加高考是不是因为他大二非要去当交换生是不是因为他毕业后又要读硕博是不是也因为他还有当年要死要活申请ga去申城,哈我说梁寄沐怎么忽然跟我作对非要把你搞去申城,你这还找了个很有能耐的同盟友今年回京城是不是还因为他”

    “知道这么详细。”裴燎抬眸,“果然让人查了吧。”

    裴博瞻勃然站起来,焦躁地走来走去“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你爹我现在很生气我儿子他妈的简直就是个白痴追人追了十几年还没追到,我出去丢不丢人”

    裴燎“”

    裴燎也怒了“那是我的事。”

    “你在恼羞成怒,你恼羞成怒了”裴博瞻像发现新奇物种一般盯着他,“所以,真是他”

    裴燎深吸一口气,也站起来“是。”

    “既然知道了,我就不说的那么隐晦了。”裴燎掐着掌心,声音冷然,细听之下还有一丝示弱,“怎么对我都可以,可以卡我资源,可以断我职位,可以限制我的权限,我没有异议,也不会反抗。但请别把对我用的那些,放在他身上。”

    “夏澈走到现在,所有的一切跟我没有任何关系,靠的是自己,不应该因为我的个人原因阻碍他发展,这不公平。”

    裴博瞻走到他跟前,没说话。

    “我不是没能力反抗,也不是没能力护全他,但我不想这么做,我不想间接害他得罪人。”裴燎顿了顿,低声道,“爸。”

    裴博瞻扬起手想揍他,胳膊却在半空悬置很久,最终,无力放下。

    “你在求我吗”

    “是商量。”裴燎说,“以晚辈的身份。”

    “”

    裴博瞻活到现在,第一次有了“当爹”的感觉。

    他这辈子争强好胜不服输,唯一不得不承认的错误

    就是教育,裴燎能长成这样已经算万幸。

    后来看开了,明白了,却怎么都拉不下脸认错,偏偏儿子也是倔驴,不肯先低头。

    裴博瞻打死都没想到,裴燎会因为别人先向自己服软。

    他问“值得吗都还不是自己人,为了个男人求我,不觉得没面子”

    “这种事和面子无关。”裴燎垂眸,“他本来就不该因为别人受委屈,不管那个人是谁都不行,我自己的问题,凭什么牵连他我没求您,是在讲道理,希望理解。”

    偌大的别墅没有一人敢吭声,脚步和呼吸都被刻意放缓。

    钟表嘀嗒催促着时间,裴博瞻大概站累了,腰背微不可查地弯下,坐进沙发里。

    裴燎依然站得笔直。

    裴博瞻仰起头,第一次发现,对方原来那么高。

    他妥协地叹出口气“走吧。”

    裴燎抿起唇“我”

    “我答应你,这次是真的。”裴博瞻弯下腰,捡起自己丢出去的茶杯,“手里项目好好搞,我想退休了。”

    裴燎安静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折返。

    裴博瞻意外道“留宿”

    “拿个东西。”裴燎说,“八万八的狗窝落下了。”

    要是没把狗窝带回去,家里那个财迷应该会心痛一周。

    裴博瞻太阳穴一跳,汹涌澎湃的感慨尽数退却。

    “给老子滚”

    裴燎还是拿到了八万八的狗窝。

    他打车去夏澈发的定位点,一路不停催司机开快点。

    等到了地方,发现偌大的停车场就一辆suv,非常扎眼。

    驾驶座车门窗没关,边牧帅气的狗头时不时伸出来,哈着舌头,看起来情绪非常昂扬。

    裴燎心理冷哼一声。

    不就是能窝夏澈怀里

    有什么好兴奋的

    嘚瑟个什么

    真是肤浅的狗。

    一点都没有学到爸爸的矜持。

    这片地区本就不热闹,临近午夜十二点,更是冷清得可怜。

    夏澈抱着狗无所事事,有点困,一手给它顺毛,一手支着脑袋闭目养神。

    裴燎站在窗边,想到自己给大摄影师贡献的几张快拍练习,报复性地拿出手机,准备来张睡美人写真。

    “怎么你也要侵犯我一次肖像权”“睡美人”睁开眼,似笑非笑看着他。

    裴燎手一抖,照片没拍下去,手机掉进了车里“怎么发现我来了”

    夏澈捡起手机递回去“你这件卫衣我上次一起放阳光房晒的,家里只有我有这个味道的熏香。”

    所以裴燎一走近,他就闻到了淡淡的栀子花香。

    “鼻子挺好用。”裴燎坐进副驾驶,将两瓶红酒放他怀里。

    “我去你还真偷了”夏澈难掩喜悦,“真的给我”

    “嗯。”裴燎眼尾笑意柔和,“喜欢

    ”

    夏澈诚实道“喜欢。”

    小龙虾不满两人的忽视,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疯狂往夏澈脖子上蹭。

    夏澈配合地陪它玩了会儿,抽空问旁边那人“怎么样你能活着走出来,说明跟董事长谈判还算顺利”

    “算是吧。”裴燎说,“至少不会再逼着我联姻了。”

    “那是巨大的胜利啊。”夏澈笑道,“不会再给你安排相亲吧”

    “应该没那么闲。”裴燎伸手抱狗,低斥道,“过来,别闹他。”

    小龙虾一爪子拍开他的手“汪”

    两人“”

    夏澈脸色古怪“这到底是你的狗,还是我的狗”

    裴燎面沉如水“不孝子。”

    好。

    老裴家没一个孝顺的。

    一人一狗不断交手,一个抓一个躲,半天分不出胜负。

    夏澈也不掺和,就冷眼看热闹,等裴燎胜利在望、快抓住狗蹄子之际,冷不丁问道“小龙虾在哪里买的”

    裴燎动作一乱,手被狗爪踩在了夏澈大腿根,下意识收紧五指。

    “嗯”夏澈闷哼一声,“别抓。”

    裴燎耳朵一红,慌忙把手从狗爪下抽出“怎么忽然问这个”

    夏澈不答,眼尾含笑,轻声细语道“说说呗。”

    “”这谁能拒绝

    “说就说。”裴燎目光移向窗外,声音冷硬,“申城买的。”

    夏澈“嗯”了声,垂下眸子,给边牧喂小零食。

    他问“是我以前见过的那只吗”

    裴燎一怔,没想过他会记得。

    夏澈看着小龙虾吃完饼干,朝某人抬了抬眼皮,无声催促。

    裴燎叹了口气,朝边牧伸出手“七十三。”

    夏澈倏然屏住了呼吸。

    他看到边牧乖乖地跳回到裴燎腿上,讨好地用头拱着裴燎掌心,喉咙里溢出低哑的呜呜声。

    “这就是我和你说过,见到再说的昵称。”

    “边牧是很聪明的物种,难管,调皮,不听话。很多指令和习惯都需要主人花时间慢慢训练。”

    裴燎从夏澈手里拿了块小饼干喂给小龙虾,平稳道“我教给它的第一个技能不是坐下也不是握手,是让它认识自己的名字。”

    裴燎转过头,灰绿色的眼眸中涵蓄千章万句,薄唇却紧闭着,没有开口。

    但夏澈知道他要说什么。

    它不叫七十三。

    小龙虾被买回来之前,一直被扔在宠物店无人在意的七十三号栏里。

    夏澈个人的搜索网页上,有他截止目前全部的生平概述。

    包括三次领养,包括上学跳级辍学在上学的年份,包括现在的职业生涯。

    他人生中大部分转折要么是无可奈可,要么是衡量益弊后最好的选择。

    活了将近

    二十九年,只有两年是任性的结果。

    那就是二十四岁拿到双博士学位后,拒绝了国内所有名企集团的offer,毅然决然留在海外积累工作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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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因为喜欢国外,也不是为了职业规划。

    非要深究起来,大概是为了膈应裴燎。

    裴燎本科曾去夏澈的学校当过一年交换生,但硕博不是同一个学校,他们分别在两个相距不算太远的城市。

    裴燎在寸金寸土的超一线;夏澈为减免学费生活费选择的本硕博连读,留在了消费不算太高的母校城市。

    学校同专业之间交流多,留学生圈子也不大,在正式认识之前,裴燎和夏澈有过无数次擦肩而过,对彼此能力和成绩一清二楚。

    申城ga一年后,更是有了“革命性友谊”,最后那年为了不遇到拖后腿的组员,他们几乎每个项目都一起做,交集难免变多,聊天内容也不再仅限于学业工作。

    某次裴燎在午饭时间问夏澈“k是不是给你发offer了你毕业后考虑留在这吗”

    夏澈想都不想便回“不考虑。”

    裴燎蹙眉“国内给你发offer的那几家我知道,薪资待遇不如这边,机会也偏向领导层,你很难争取。这是人生大事,你选错了很可能会一辈子登不上顶。”

    24岁的夏澈对裴燎态度除了冷淡只有刺,闻言便怼道“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利随便选择的,少爷,对自己最有利,不代表就最合适。”

    他没有正面否认想留下,裴燎瞬间猜到了缘由。

    需要照顾的养父母,还有毕业数年仍然找不到工作的哥哥。

    这关夏澈什么事

    裴燎的认知和对错观很简单什么事都没有夏澈自己重要。

    但对夏澈那样性格的人来说,确实是个无解题。

    如果自己选择留下,国内出现什么差错,他可能会一辈子活在后悔里;如果接受朋友导师的劝说后留下,他也不舍得责怪身边人,依然会一个人抗下所有。

    更何况他压根过不去说服自己那关。

    裴燎很清楚,想要夏澈留下,只能采取另类手段不给他选择,他被逼无奈,不得不留下。

    既然所有人都不愿意当恶人,那就他来。

    彼时的裴少还很狂妄,比现在更不知收敛,目的认准了,所有过程和手段都不重要。

    他雷厉风行地抢走夏澈三个项目;加入对方比赛的对手组恰好那个比赛夏澈遇到了天坑队友,巨额奖金落到了他们组手中

    总之,有夏澈的地方就一定有裴燎,两人明争暗斗,半年内关系剧烈恶化。

    比赛项目有输有赢其实很正常,对手光明磊落靠实力,夏澈也不是输不起的人。

    可裴燎就是故意的。

    次次不加掩饰的故意针对,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

    夏澈本来就被国内那些破事烦得头疼,只能靠拼命学习工作转移注意力,如

    今裴燎三番五次挑衅,终于把燥郁彻底转化为怒火,在毕业那天爆发

    张彬卑微地恳求他帮张翼年找工作、医院的医疗费催款账单、无数家公司给出的不公平低薪待遇

    而裴燎以过硬的实力拿到了k的入职特殊邀请,并给他下发庆祝晚会邀请函,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妒火和不甘直接打碎他最后的理智。

    他无法再抑制自己,那天将卑劣的报复粉饰成切磋,跟裴燎在搏击俱乐部打了一架。

    裴燎可能没休息好,全程不在状态被迫挨揍,差点被揍断肋骨,小臂伤到了骨头,快两个月才养好。

    而夏澈脑子一热,跟他一起进了k,从此正式开启势不两立的职场生涯。

    国外那两年大概是夏澈最轻松的时候。

    他不要命的跑业务,很快就解决了宋念的医疗费,走关系给张翼年安插一个不上不下的工作,有很长一段时间,除了跟裴燎比业绩,没有其他烦心事。

    两年后再决定调职,就是发自内心,而非不甘不愿。

    可惜到底太年轻,将“重新开始”四个字想得太过简单。

    人脉的重新积累,工作上被刻意针对heihei许多想不到的麻烦在回国后接踵而至。

    他忙到买了房子没空装修,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在空房子里,说是心力交瘁也不为过。

    幸好偶尔周末能跟裴燎出去赛马比射击,搞点刺激运动释放压力。

    熟到那个份上也不用在乎脸面,互诉苦水嘲笑对方,权当解闷娱乐。

    遇见小龙虾那天是晚上,夏澈和裴燎刚从饭馆拼酒出来。

    夏澈因为被厉文针对数月,亏了三百多万的投资本钱,郁闷到干喝两瓶白的,没醉,但整个人都不太清醒,路过宠物店,一时兴起就要进去看。

    裴燎也陪他喝了一瓶,懵懵懂懂反应过来后,人已经站在满是狗毛猫毛的店里了。

    他脸色漆黑,转身就要离开。

    夏澈愣是抓着他不让走,美其名曰快接受一下动物的治愈。”

    “我再待在这里就不用治愈了,可以直接火葬。”裴燎闻着一群毛绒动物难闻的味道,几乎就要吐出来,“夏澈,松开我。”

    夏澈清醒的时候就不听他的,醉了更不听,强迫他跟着自己一只只狗看过去,喃喃道“要是有时间,我也想养一只。”

    “一周七天有五天吃饭不规律,一个月有二十五天在出差,你先养好自己再说吧。”裴燎气得已经醒酒,冷着张脸跟在他身后,怕他惹祸。

    夏澈无力跟他怼,叹息道“我知道啊,所以想想嘛。”

    裴燎受不了他这种语气,所有回击咽进肚子里,不吭声了。

    两人漫无目的地看,不像真要买宠物,老板没管他们,转头招呼起新进来的一对情侣。

    女孩子说想买聪明点的狗,老板便热情地介绍起边牧,一通夸说得天花乱坠。

    旁边男孩有点心动,主动问了

    句价格。

    老板下巴轻抬,对着黄箱子说“那是一千五的。”

    又指指白柜面“那些价格在两千往上。”

    最后小心翼翼打开门帘,露出里间几个加了毛绒垫子的宠物窝“那些是名种纯血统,您要是考虑,价格可以详议。”

    男孩略有些局促地指着标了序号的黄箱子“我们想看看这些。”

    “那你们先看。”老板把门帘盖严,笑道,“看好再喊我。”

    他想回去继续吃宵夜,却听到有人叫住他。

    “那这些呢铁笼子里的是什么”

    老板回头看去,发现是喝醉了的长发男人。

    男人长相过于出挑,刚走进了他就发现了,看打扮装饰很贵气,应该很有钱,可惜没有购买欲,他也没多话。

    此刻被主动叫住,还是好声好气回答“这些是病狗,不建议购买,可能没多久就死了。”

    见对方目光一直看向某个角落,补充道“七十三号看起来没病,其实是个瞎子,身子骨弱得很,天天腹泻,估计也活不长。”

    夏澈道了谢,没再留他,只拉住裴燎的衣袖说“它好漂亮。”

    这是个大铁笼,笼子里做了简单的分隔。

    十几二十只幼崽堆在一起,吱哇乱叫,很吵耳朵,见到人来就拼命挤到栏杆缝隙中,或凶或可怜得彰显存在感。

    角落里的几只大概是太弱了,没有踊跃的想法。

    夏澈一眼就看到了那只陨石边牧,很小一只缩在手写的“73”围栏里,在外人看来有点丑,但眼睛漂亮得不像话,像晶莹剔透的蓝宝石,完全看不出有眼疾。

    它长大后一定很好看。

    夏澈握着铁杆“七十三”

    七十三动了。

    它小心翼翼站起来,用鼻尖蹭了蹭握着栏杆的手,见对方没有逃,又伸出舌头,小心翼翼舔了舔。

    夏澈愣了好久,最后笃定地对裴燎说“我要是买下它,它一定不会叫七十三。”

    裴燎静静站在他身边“那你要买下吗”

    夏澈沉默了。

    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照顾一只有重病在身的幼崽。

    而且家都没装修好,怎么养狗

    夏澈说“下周吧。下周要是还活着,我就买下它。”

    裴燎没有发表任何意见,陪他离开了宠物店。

    但后来,他们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像约定好一样,把这个没有理头的插曲悄悄揭过。

    “我一周后其实去看了。”夏澈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只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得上无奈的笑,“狗子不在,我还以为它没了。”

    小龙虾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叫了几声聊表不满,被夏澈抱进怀里才安分。

    “那天送你回家后,我就把它买走了。”裴燎嫌弃地看向边牧谄媚的嘴脸,“病成那样待在笼子里,简直活

    受罪。”

    但你把它养得很好。”夏澈把脸埋在狗狗身上,闷声道,“谢谢。”

    就算不是为他买下的狗,也谢谢。

    裴燎这人,比他以为的要好,好很多很多。

    裴燎遗憾道“可惜教了那么久,听到七十三还是会下意识去蹭别人,默认了自己有小名吧。”

    “这样没关系。”夏澈眼尾有点红,“反正以后只能蹭我们。小狗都是小狗了,学那么多技巧干什么它开心就好。”

    裴燎被“我们”取悦到了。

    “会把它惯坏的。”他翘着嘴角,“跟你倒是比跟我亲,我算不算替你白养几年儿子”

    “别那么斤斤计较,就算我是亲的,你也是它干爹。”夏澈轻笑道,“不过我真的挺意外,这么久了,它竟然记得我。”

    裴燎说“它不会忘的。”

    买下它的第一天,裴燎每天都会拿夏澈不同的照片给小龙虾认,为的就是万一某日有机会见面,小龙虾能给夏澈一个惊喜。

    虽然这个见面时机不太巧妙,反应也超出了预料,但好歹结果不错。

    裴燎清清嗓子“走吧,把狗给于瑎送过去。”

    “”

    空气突然安静。

    夏澈笑意消失“什么”

    “把狗送走啊。”裴燎说,“难道要带回家里”

    “不然呢”夏澈咄咄反问,“房东说了接受养狗,租期到的时候清理干净就行。为什么要送走你不养它”

    “你听我解释,”裴燎忙道,“它掉毛很厉害的,每天清理都没用,你不是喜欢屋里干干净净的吗”

    夏澈哽住了。

    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死死抱着狗子,纠结地咬住下唇“可是”

    “我知道你喜欢,有空就带你去看它,嗯”裴燎哄道,“不然你把它带回去,要是有天后悔了再丢走,它多可怜。”

    夏澈闷闷不乐地抱着小龙虾“你让我再想想。”

    裴燎抿起薄唇,压下笑意“你先想,我牵它出去遛一圈,正好散步。”

    边牧被恋恋不舍地交出,不情不愿跟着干爹走了。

    夏澈趴在方向盘上,隔着车窗看一人一狗围着花坛走。

    月遇从云,花遇和风,水泥地面上光影绰约,刻画出路旁尚未茂盛的新叶枝桠。

    原来冬天已经过去很久,原来新年已至暮春。

    快要入夏了。

    裴燎的身影越来越远,但他始终能看见,早晚要回来的。

    时间过得太久,夏澈已经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追着那道身影跑过了。

    应该是有的吧。

    毕竟从高中的光荣榜开始,他就把这辈子为数不多的恶劣情绪,都放在了这个人身上。

    嫉妒,羡慕,怨怼,甚至仇视。

    他知道不该,但控制不住。

    他用了很大的努力,才走到那人对立面。

    除了仅此一生的伴侣,只有水火不容的对手,才能处在最平等、不可忽视的位置。

    现在他走到这里,看到了别人都不曾看到的画面。

    心脏蓦地涌上一股热潮,比浸泡在温泉中还舒适。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中学时代写过的所有瑰丽文字都不足以描述。

    他只是在瞬间有种很强烈的念头希望第二天睁开眼,还能看到这一幕。

    不太懂,但人的本能在竭力挽留。

    衣服上沾着的狗毛,其实也不是不能忍受。

    要是它真的被送走

    夏澈猛喘两口气,指节泛白的手紧抓方向盘,松弛紧绷难耐的心脏。

    不行。

    不能送走。

    这是他的。

    裴燎一定也很舍不得吧

    夏澈降下车窗,目光紧盯那两道影子,给裴燎打了个电话。

    不远处,裴燎将手机缓缓举到耳边。

    他听到夏澈说“回来吧,回家。”

    裴燎挂断电话,轻轻笑了起来

    他心情很好地弯下腰,搓揉小龙虾的毛“干得不错。”

    爸爸要父凭子贵了。

    小龙虾不明所以地叫了两声,咬住他衣袖。

    “这个不能咬,你后爸亲手熏的香。”裴燎也不恼,小心抽出衣袖,边往回走边跟它解释。

    “恭喜,你有家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