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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裴少本事不小,一把车钥匙和一句话,把场内氛围直接带到了微妙的高峰段。

    很多人顶不住压力提前离场,夏澈阴差阳错省了酒钱,还少喝许多酒。

    酒过三巡,已经快到十点,夏澈让服务生把醉酒的同事挨个送回,最后剩下十几人,都嚷嚷着要去唱歌喝夜。

    夏澈没有安排这一环节,本想早结束回家,无奈起哄群体里有几个秃瓢大领导,他不想临走前还跟人闹不愉快,只好奉陪到最后。

    ktv离这里不远,就在隔壁街,几人为了养精蓄锐接着拼酒,纷纷选择走过去,路上吹风醒酒。

    选择不错,就是苦了夏澈。

    申城一月的夜风真的很冷啊

    他默默走在人群最后,紧紧裹住风衣,暗暗瞪前面摇摆不定的后脑勺们,哀怨念咒。

    醉鬼们,踩狗屎吧

    正念叨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暖意。

    “再盯,他们就要发现了。”

    “哎”干坏事被发现,夏澈被打断的咒语遭到反噬,差点踩到路边犬牌新鲜排泄物。

    他黑着脸转头“你怎么在这儿我不是给你找代驾了吗”

    裴燎往他跟前凑了凑“我去视察。”

    他没喝几杯酒,身上只有浅淡的白桃甜香,让人闻着很舒服。

    旁边就是热源,夏澈在要面子挨冻和忍一时取暖之间,毅然决然选择后者,没有拉开距离“视察民情”

    “视察江山,”裴燎说,“你定的那家连锁ktv有鄢东的投资。”

    夏澈一阵无语,冷笑道“有钱很了不起吗”

    “也没有特别有钱。”裴燎听到路边稀疏的叫卖声,略一颔首,“至少够买围巾,不至于被冻得像个棒槌。”

    说完,悄然离开大部队,大步跨至路边,拦住了即将收摊的摊主大妈。

    夏澈快步跟上,后槽牙咯吱一响“少爷,买围巾的钱我还是有的。”

    “有钱还挨冻”裴燎充耳不闻,效率极高地扫码付钱,把红围巾盖在他头上,大摇大摆离开,“也可以理解,脑子冻坏了。”

    夏澈忍无可忍,又扫码付过一次钱,选了条荧光绿的围巾,从后面勒住裴燎脖子“裴总,炫耀一下你很开心吗”

    不就视力好点先发现摊位吗在他一个近视散光面前秀什么优越感

    裴燎被勒得一时间没说出话。

    夏澈三两下系了几个结,紧跟上前面那些人,把受害者远远甩在身后。

    裴燎不甘地追上,报复性扯住他飘在身后的围巾一端“夏澈,回头。”

    回个屁。

    夏澈随他拽,根本不鸟他。

    他是去陪酒的打工人,后面那是去巡查的资本家,大家各走各的,最好谁也别干扰谁。

    可不想,资本家竟然跟着他走到了ktv包厢。

    夏澈对某人一路视若无睹,等难伺候的秃头们进入包厢,胳膊忽然撑在门框上,接着虚掩的大门,面无表情回眸“皇上,你还准备微服私访啊”

    裴燎抱着胳膊倚靠在他对面墙上“嗯,爱卿,开门。”

    夏澈微笑着把门彻底带上,抓住他领带往手上绕了两圈“走,我给你脑袋开门。”

    这个动作极具羞辱性,裴燎垂眸扫了眼,竟然浑然不在意,还微微低头配合,同时轻言低语“这条领带十四万。”

    “”夏澈倏然松手,温柔地置于他胸口抚平,“皇上,我开玩笑呢。”

    裴燎身体稍稍凝滞,接着避开他的手,往旁边挪了挪。

    夏澈眯眼“刚刚揍你你不躲,现在躲什么受不得别人对你好啧,你是个吧”

    裴燎摇摇头,直接岔开话题“进去吧,不然要罚酒了。”

    夏澈却没动,语调正经了不少,蹙眉道“你今天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裴燎抬眸。

    “你说呢”夏澈学着他抱起胳膊,没有笑意的眼尾带着些疏离和漠然,“库里南什么意思房子什么意思现在硬要跟着我到这儿来,又是什么意思”

    夏澈对于绕圈子打哑谜的耐心仅限于商战交道,私下里与熟人相处,还是直来直往更痛快。

    而他“熟”人不多,周奕歌都不算。硬要说起来,也就祝亿鹏和另外两个朋友,加上一只裴燎。

    “车想送就送了。”裴燎语气浑然不在意,“跟别人打赌赢来的,我自己有一辆,这辆没用,不如给你。”

    夏澈把口袋里的车钥匙递还回去“无功不受禄。你无所谓是你的问题,对我来说,七八百万的礼物太贵重,要不起,我不会收的。”

    裴燎手臂上还挂着荧光绿围巾,闻言抬起胳膊,把围巾挂在了脖子上,遮住大半张脸。

    他垂眸看着钥匙,语气听不出起伏“白给你占的便宜都不要”

    “这种要了也没意思。”夏澈指尖一挑,车钥匙就被抛进裴燎口袋,“我自己占的便宜就算了,你主动给的,我总归要还,太贵了,没必要。”

    不是多好的关系,所以没必要。

    礼物没必要,人也没必要。

    他态度坚决,裴燎也不再劝。

    把车钥匙拿出来,卸掉上面粉色爱心挂饰,用掌心托着摆他面前“那这个当礼物,总可以吧。”

    挂饰是名牌,小几万还是有的,送礼也不磕碜。

    夏澈不懂他为何这么执着,以他们的关系,不送也正常,这里又没外人,做什么表面功夫

    但听出裴燎语气有点不耐烦,夏澈到底没再拒绝,接过小爱心“谢谢。”

    裴燎余光都没看他一下,直起身走过他身边,离开了,什么话也没留。

    夏澈莫名其妙回头,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

    裴燎手已经不在口袋里了,背对着他不知道摆弄什么,看肘节位置,手应该在眼鼻附近。

    都是成年人,用不着操心这些细节,那么大一只裴燎,总不可能是哭了。

    夏澈歪歪头,不怎么在意地收回视线,一把推开房门,面部挂上标准的社交笑容。

    k的这些秃瓢实在能喝,几首歌下去,夏澈喝得胃部发胀,手里酒没停过,点杯柠檬水的功夫都没有。

    直到中途有服务生进来,把温热的蜂蜜水递到他面前,小声说“看您不太舒服,擅作主张送您一杯。”

    夏澈睫毛一颤,道谢后接过小盘子。

    等服务生出去,他才发现盘子里不止一杯蜂蜜水,还有胃药和醒酒药,以及三片暖宝宝。

    这一幕似曾相识。

    鬼使神差的,夏澈想到了裴燎。

    其实最一开始,他们关系没那么差。

    就算知道那个人可能是自己情敌,夏澈也不至于小心眼到处处和对方作对,小心维持着表面和谐的局面。

    转折出现在申城的一次聚餐。

    距离他在赌场上和裴燎对视相识,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当年因为母亲的病情,他中止了国外的学业,ga一年回来照顾家里人,顺便找了个公司实习。

    巧合的是,裴燎当时也在那家公司。

    两人部门不同,交集不多,一来二去成了点头之交。

    点头之交总比陌生人要好,所以快到年假,公司聚餐的时候,看着面色泛着不自然潮红的裴燎,夏澈好心去药店买了退烧药和暖宝宝,趁着大家都不注意,悄悄塞到裴燎手里。

    “下次生病最好请个假,发烧严重了也会有生命危险的。”夏澈低声嘱咐,第一次跟裴燎说与工作无关的话。

    因为要说悄悄话,他们挨得很近,外套摩挲在一起,互相交换温度。

    而裴燎当时的反应是什么

    灯光昏暗,夏澈却看得分明。

    裴燎明显地后仰身子,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没用药,接过他的善意随手塞进口袋。

    唯独嘴上客气些,说“谢谢。”

    道谢语气太真情实感,夏澈以为他不善交际,没多想,给完东西就离开了。

    裴燎应该听进去了他的劝告,很快借身体不舒服的病情早退。

    夏澈一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聚餐结束,在回去的路边,发现了垃圾桶上裴燎的外套。

    口袋里的药和暖宝宝都没用。

    那一刻他才明白,裴燎的后退或许不是不善交际,而是嫌弃,是站在出生的罗马大道,对金字塔底端的嫌弃。

    身世使然,夏澈人生前二十年,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

    换做现在的夏澈遇到这种事,可能浑不在意就过去了,但二十二岁的夏澈尚且年轻,做不到轻拿轻放。

    再不想面对,他都必须承认,很久前的自己是敏感的,无法释然被冰粹过的情感。

    他站了许久,面无表情拎着袋子离开,在经过巷口的时候,把它们放在街边流浪汉的祈祷盆中。

    那条街野猫野狗多,临走前,夏澈余光看到有几只野猫跳到垃圾桶上,叼走了那件衣服。

    他当然不会多管,将这些全部抛之脑后。

    连带着裴燎一起。

    因为不值得的东西,没必要上心。

    这些在脑海中的记忆还是那么清晰,夏澈笑着喝了口蜂蜜水,心里评判起当年的自己幼稚。

    就算嫌弃又怎么样呢裴燎那种人,嫌弃才是常态,他后来竟然真就堂而皇之跟对方闹僵关系,到底怎么敢的

    也不是没经历过难堪的羞辱,为什么对裴燎普通的嫌弃那么激烈而且人家嫌弃是背地里的,他还挑什么刺

    现在想来,或许是可耻的自尊心作祟。

    自以为势均力敌的同龄人,其实压根没把自己看做一个赛道的对手,实在是可悲的发现。

    不过,现在是了。

    夏澈心不在焉把玩着那几张暖宝宝,轻轻撕开包装。

    他并不知道,此时的裴燎坐在24小时便利店,端着一杯关东煮,眼尾染着不易察觉的绯红,也在走神。

    裴燎在想那件不翼而飞的外套。

    没人知道,当年那场饭局裴燎早退,不是因为发烧,而是因为有人堵他。

    他外祖父家族和e国黑手党有过节,早些年那些人在国内比较嚣张,经常找他麻烦。

    裴燎就在各种绑架勒索围殴中长大。

    父母把他带在身边看着还好,一旦远离家庭保护中心,麻烦就接二连三找上门。

    为了不波及夏澈他们,他早早离开,果不其然,在十字路口看到了街对面的几个熟人。

    周遭有保镖,很快就能赶来,倒不用太过担心生命安危。

    可裴燎烧得有些心烦意乱。

    想了想,不顾零下低温,脱掉被夏澈碰过的呢子外套,连带着那些药一起叠放在路边,打算处理完再回来拿。

    因为着急,还不小心挨了偷袭,胳膊被人敲成骨裂。

    他顾不得去医院,先返回原地,却发现什么都没了。

    没有衣服,没有退烧药,没有暖贴,甚至餐厅大门都空空如也,余下一盏恍惚的灯火摇曳不定。

    破碎光影间,也没有那个人的影子。

    那晚是打工人的年假前夕。

    路边人影稀疏,只有匆匆往家赶的过客。

    裴燎单衣单裤,低着头安静坐在路沿,直到保镖受裴博瞻指令,强行将他带走。

    回去后,他烧了整整一周。

    再见到夏澈,却没等到那声温润清越的“早上好”,只有视而不见的背影。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无从解释,只好被迫接受这一转变。

    即便真的很想在那道背影消失之前说声“夏澈,回一下头”。

    看看我。

    “先生。”

    女生试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唤回裴燎的注意力。

    他长睫眨了几下,驱走湿意。

    女生指着他一动未动的关东煮“那个,我看好像凉了,需要再为您加热一下吗”

    裴燎愣了下,摇摇头“不用,谢谢。”

    他快速吃完彻底冷掉的关东煮,看了眼时间,推门离开便利店。

    没多久,熟悉的身影在ktv门口出现。

    夏澈眼含笑意把那些人送走,等最后一辆车尾灯消失在视野,终于忍不住,按着胃蹲了下去。

    药没那么快奏效,现在胀得不行。

    应该没严重到需要去医院的程度吧

    他额头冒着冷汗,在打滴滴和打120直接踌躇不定。

    刚掏出手机,就听到后方传来脚步声。

    下一秒,刻在dna里的声音响起“夏澈,回头。”

    夏澈托着下巴,无力回头“皇上视察还加班,到现在啊”

    裴燎弯下腰“我司机刚到,送你一程,去哪儿”

    夏澈想了想“回家。”

    裴燎点点头“那就去医院。”

    夏澈“。”

    去医院挂耳鼻喉科给你测测听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