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说是半个小时，实际上只偷闲了二十分钟，苏淮就不得不赶紧又回到了教室。

    晚上老郑找来火箭班的老师，给苏淮和另一个参赛叫余鸣的同学一起重点突击了两小时的力学和光学实验内容，等到十一点多从教室里出来，月亮都已经升到了头顶。

    稍微舒展了下僵硬的四肢，顺着回去的方向往宿舍走，只是还没走几步，苏淮眼角瞥过小操场上正在独自练习投篮的身影，微微一愣，喊了一声“与北”

    路与北侧头朝苏淮看了眼，托着篮球的手轻巧地一抛，一个完美的三分应声入框。

    他将篮球就地拍了几下扔进了底下专门放置的收纳筐里，朝苏淮走过去。

    “结束了”

    苏淮点头“你一直就在这儿等着”

    以往他们两个人结伴，绝大多数情况是苏淮主动迁就配合路与北的时间，难得这样反过来一次，竟让人感觉有点新鲜。

    路与北耸耸肩“反正回寝室也没事，刚好晚上看到高一在打比赛，就过去凑了个热闹。”

    苏淮“赢了吗”

    路与北唇角一勾“那当然，轻轻松松。”

    苏淮看着他得意的表情，跟着扬唇笑了下，似乎也不觉得他一个高三的学长欺负高一新生有什么不对“回去吧。”

    路与北“嗯”了声，走到苏淮身边，自然而然地牵起了他的手“回吧。”

    第二天苏淮起床的时候，路与北已经出了门去晨跑。

    他将两人的早饭做好，又单独盛出一份装进保温桶里贴上提醒用的便利贴，顶着还没亮透的天色，继续匆匆往教学楼赶。

    他到的时候余鸣也已经到了，抬头看见他，神神秘秘地朝他招了招手。

    苏淮走过去，不明所以“怎么了”

    余鸣四处瞅一眼，才趴在桌子上压低了声音说道“老郑刚刚被灭绝师太叫了出去，先是在外面讲了会话，没听清楚说什么，但脸色可难看，没一会儿两个人就都走了，看着方向不像是回自己办公室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苏淮听他这么说，也生出了点好奇，但是当事人不在场也挖掘不出什么，两人闲聊了几句后便还是继续投入进做题当中。

    一直等到上午十点多，老郑才黑着脸重新出现。

    他本来就是以不苟言笑的严肃劲儿著称，这下一黑脸，更是像个恶面阎罗。苏淮和余鸣私下对视了眼，心底不由得更疑惑了起来。

    在教室里做了一上午的题，中午才稍微休息了会儿。苏淮出来透了透气，顺便到食堂里的小超市买个面包当午饭。

    已经到了中午的饭点，排队打饭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苏淮在超市付了钱正准备走，绕过人群，忽地听见队伍最末尾，两个小姑娘正捧着手机兴奋地聊天。

    “你看到那个帖子没李子杰实名道歉，承认自己造苏淮黄谣的那个。”

    苏淮脚步略微一顿，朝那两人的方向抬了抬眼睛。

    “看到了看到了，我是真没想到会是他，明明看上去挺老实的样子，居然是这种人。”

    “那个都不是重点。”前面的女孩子说，“重点是，他之前骂的太脏惹了众怒，就在实名制道歉没多久，整个人就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大神扒了个干干净净。”

    “据扒皮贴说，他这个人不仅嘴脏，手脚也不干净。以前不但偷过同学好几次的东西，高二的时候，还私下复制了老师手里的办公室钥匙，整整一年考试都在偷题作弊，直到后面全校都装了监控才没敢继续。”

    “啊难怪他这次联考成绩下降的这么厉害。”另一个女孩惊道，“都快掉到200名了吧后来呢”

    “本来都打算要劝退了，但是今天早上他妈妈亲自在校长室外面求了好久看起来也挺惨。现在消息是说学校准备停他一个月的课，之后被查到再犯就直接开除”

    苏淮收回视线没再继续听，拿着面包走出了食堂。

    正午的阳光正耀眼，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驱走了深秋早晚的瑟瑟寒意。

    李子杰。

    苏淮对这个人印象不深，只知道和自己一样，当初也是走特优生的路子被招进来的。虽然家庭条件也算小资，但是比起其他大富大贵的二代肯定远不够看，是老郑带的另一个班的学生。

    看样子今天早上老郑的黑脸之谜算是破案了。

    苏淮想了想，随即又把这些事情抛之脑后，将手里的面包就着热水吃完，回到一楼的教室，继续开始下一轮的学习。

    只是过了个国庆，气温就迅速从秋向冬开始跃进。

    寝室里能穿的衣服不剩多少，路与北见苏淮不回来，索性自己回了一趟花园小区的公寓收拾换季的外套。

    上次走的匆忙，虽然屋子已经收拾过一遍，但苏淮换下来的睡衣和内裤却还挂在架子上没来得及放进衣柜，这会儿正随着穿堂而过的风在路与北眼前轻轻来回摇晃。

    他走过去正准备将衣服从衣架子上拿下来，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了一段清脆的乐声。

    路与北扫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提示，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点了接通。

    几乎是刚一连上线，对面胖子的哀嚎就透过手机传了过来“路哥，我说你也忒狠心了吧，咱们兄弟都多少年了，你还真忍心一直拉黑我啊”

    路与北想起胖子干的一系列好事，冷冷地笑了一声，蹲下身子从柜子里找着衣服往箱子里放“有事说事，别逼我把你手机号也拉黑。”

    “别啊，路哥，我可都已经将功补过了。”胖子委屈道，“昨晚上你托我找我哥给你查那孙子i，你看我可是二话没说，手起刀落，这不得记我一大功”

    路与北听他提起这事，心情稍微好了点，坐在床上把手机捞了过来，懒洋洋地说“嗯，记大功。下次请你和你哥吃饭。”

    胖子笑起来“我们之间还说这个我哥可不就是你哥”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还真别说，咱们苏神虽然平时做事低调，但是挡不住人格魅力出众，你看看那论坛里面，喜欢他的人还真不少，昨天那群妹子一个个彪悍勇猛的，在帖子里就差要把那孙子生撕了啧啧，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一回这样的待遇啊。”

    路与北“啧”了声“什么待遇，被造黄谣的待遇还是被人写小黄文的待遇”

    胖子咳了下，狡辩道“那还不是因为你跟咱们小学神男才男貌看着般配吗我这肥头大耳的，充其量也就是个路人丙，连个甲乙都混不上。”

    路与北的视线抬了抬，扫过那一抹摇曳的深蓝色t恤，纳闷道“你说他们怎么会怎么无聊，我和苏淮都是男人，两个男人怎么可能会有什么造谣我们有什么意思”

    胖子反驳“之前兴师动众给苏淮送奶茶的那个高一新生，不也是个男的”

    路与北“”

    胖子听到对面的沉默，得意地一笑，乘胜追击“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真爱是可以冲破性别的”

    路与北冷飕飕地反问“所以你冲破性别了”

    胖子“哦，那没有。我对我们家胡月情比金坚，矢志不渝。”

    路与北“所以你要去做第三者胡月不是和他的高一小男友正如胶似漆”

    胖子“”

    王思予在胖子旁边听着两人打电话，乐得简直停不下来，眼瞅着胖子遭受到暴击开始一蹶不振，赶紧结果他的手机笑道“路哥你可别戳胖子伤口了，人刚缓过来几天，这又不行了。晚上他要是再寻死觅活，我这小身板可拦不住他那吨位。”

    路与北冷哼了声，没做评价，手指按在红色的按键上正要挂电话，最后一刹那，王思予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声音还是从电话那头挤了进来，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我说，路哥，李子杰嘴虽然贱，但是说的也有一点是真的。从高一到现在，除了对你，咱们什么时候见过苏淮那个高岭之花主动去搭理过别人”

    “你说苏淮会不会真的暗恋你啊”

    “暗恋个屁”路与北眉头皱起来，笑骂了一声说，“收起你们脑子里那些黄色思想，我再说一遍。”

    “我和苏淮只是好朋友。”

    路与北这次拖着行李箱回去的时候苏淮难得竟然已经回来了。

    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应该是他正在洗澡。

    路与北走过去敲了敲门“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苏淮隔着水声听见路与北的声音，侧身朝门口看了过去。

    磨砂的玻璃并不隔视，透过灯光，模模糊糊地映照出来人高大的身影。

    他关了水“老郑说学习也要劳逸结合，这样下去人受不住，所以吃过晚饭后就把我和余鸣都赶了回来。”

    擦了身子，正准备换衣服，视线在浴室里扫了一圈，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回来我的衣服放在椅子上了，麻烦你帮我拿一下。”

    路与北侧过头，看见了椅子上的睡衣，几步走过来拿在手里，又朝浴室走了过去。

    苏淮想让路与北直接将衣服放在门口就离开，又觉得男生寝室特意这样说显得有些矫情，犹豫了下，还是直接从里面开了条缝将手伸了出来“给我吧。”

    热气混合着白雾从那条缝隙中缓缓地流淌出来，苏淮的手臂被被暖色调的光包裹着，像是某种暧昧的暗示，显出一种氤氲而奇异的美来。

    路与北下意识伸手握了上去。

    苏淮疑惑地从门缝里面又探出了半张脸来“你拉我干什么，衣服呢”

    路与北一怔，和苏淮对视的瞬间才如梦初醒。

    他和苏淮牵手实在是家常便饭，他本来不应该有这种古怪的慌张感，但是迎着对面疑惑的视线，他的心跳却突然乱了半拍，微微错开视线，忙将手里衣服递了过去“这儿呢。”

    苏淮却像是没发现他的异常，说了声“谢了”，将衣服连着手臂一同抽了回去，随着“砰”地一声关门声，将所有的绮思全部阻断在了门外。

    难得能够休息一晚，苏淮也没闲着，等着路与北也洗完澡，抓紧着时间又给他讲了套理综题。

    路与北跟着苏淮学了这么久，最近终于有了点开窍的感觉。虽然有些题做起来还是吃力，但是好歹思路清晰，只要稍加点拨就能见到成效。

    苏淮替他批完卷子，舒了口气“还有将近半个月，冲刺一下大说不定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路与北自然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但听他这么说，却还是一本正经地接着话道“那正好，到时候我们两个学校走路也就隔着十多分钟，开学之后直接在中间地段租个房，两边上课都不耽误。”

    苏淮起身上床“租房多不方便，不如就近买一个，省的搬家麻烦。”

    路与北摸着下巴沉思“倒也不是不能考虑，那边房价现在涨到多少了来着”

    苏淮好笑地扔了一个枕头下来“梦话待会儿再说，关灯睡觉了。”

    路与北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却还是顺从地走到门前关了灯。

    苏淮整理了一下床上不算太厚的被子，正在思索要不要再去加条厚些的，只听一阵轻微床体晃动后，一个人影竟是直接掀开他的被子钻了进来。

    苏淮“你又要干什么”

    路与北将枕头和苏淮剩下的那只并排放着，睁着眼睛说瞎话“我那边太冷了。”

    苏淮感受着对方与他相贴着的皮肤发出的熨帖热度，沉默两秒准备下床“我去给你找新被子。”

    “哪用那么麻烦，”路与北一个翻身用手臂将他压在身下，手脚并用地缠住他，低声笑着，“两个人这样挤挤就暖和了。”

    苏淮被压得喘不过气，忍不住伸手推他“你这是什么毛病，自己有床不愿意睡，非要跟别人挤你和胖子他们也这样吗”

    路与北想象了一下那副画面，面色嫌恶“那怎么可能跟男人在一起有什么好挤的。”

    苏淮“”

    “那你觉得我的性别是什么”

    路与北认真地想了想“你不一样。”

    苏淮忍无可忍“哪里不一样”

    路与北闭上眼，下巴在他的头发上蹭了蹭，声音地染上了睡意“淼淼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弟弟，兄弟睡在一起跟外人当然不一样。”

    苏淮听着耳边逐渐变得绵长含糊的声音，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p>